牛电科技创始人李一男二审维持原判 看守所里曾投书任正非

少年得志的“技术天才”，在创业后首款产品“小牛电动车”推出两天前，因内幕交易案被批捕，经历一审、二审，仍被判定内幕交易罪成立

记者 季天琴 张榆

曾经的通信行业技术狂人，前华为副总裁李一男在一审上诉后，最终二审被认定为内幕交易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并处罚金750万元。

在入狱前，现年47岁的李一男是IT界知名人士，头顶诸多光环。他15岁考入华中理工大学少年班，23岁硕士毕业加入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两年即被提拔为华为总工程师，27岁成为华为副总裁。

资料图：李一男。 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2015年6月3日，在深圳宝安机场停机坪出口走廊内，刚下飞机的李一男被警方带走，并于7月被批捕。

批捕事涉内幕交易。据证监会介绍，2014年4月中旬，深交所的大数据监控平台发现账户交易异常，在短时间内集中、大量买入华中数控（ 300161.SZ ）股票。经过比对分析可疑账户后，证监会将目标锁定李一男，决定立案调查。

今年年初，在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近日做出一审判决认定李一男内幕交易罪。但李一男并不承认是时任华中数控总裁李晓涛给他泄露了内幕信息，也否认从事了内幕交易，提出上诉。根据目前的情况看，法院适用了《关于办理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中推定的原则，司法机关可在一定条件下，推定相关交易行为源于获知了内幕信息。

认定内幕交易

根据证监会稽查数据和公安掌握的材料，检方控告李一男被内幕交易罪。

庭审显示，2014年4月18日，李一男在金沙江创投任职期间，使用妹夫和母亲的证券账户于买入华中数控65.7042万股，买入金额1148.55万元。基于对哥哥投资决策的信任，浏览了李一男的证券交易状况后，其妹也用自有资金500万跟单购买。李一男共计获利439万余元，其妹获利236余万元。

证监会办案人员称，在内幕信息敏感期内，李一男银行账户划款一千多万至其妹夫和母亲的账户。

李一男解释，之所以用妹夫、母亲的账号购买华中数控股票，是因“本人行事希望低调”，而外界关于自己的报道甚多，华中数控流通盘比较小，不想名列公司的十大流通股东。

李一男事发，是因在内幕信息敏感期交易行为异常，被深交所大数据系统报警，并上报证监会后，立案稽查。

2014年2月17日，华中数控时任总裁李晓涛等人与珠海运泰利相关人员在武汉东湖宾馆协商，初步商讨并购协定，被认定为内幕信息敏感期的起点，上述信息于2014年5月27日公告，公告前一日被认定为内幕信息敏感期的终点。

李一男和李晓涛为大学校友和华为同事。李一男1970年6月4日出生于湖南，1985年就读于华中科技大学少年班， 1992年进入华为工作。李晓涛1993年加入华为工作直至2012年3月，随后应华中科技大学领导的要求，到校办企业华中数控任总裁。

案件争议点在于内幕交易犯罪认定的特殊性，即便没有被告人的有罪供述，司法机关也可以依据客观证据查明内幕交易行为。

根据检方指控，内幕信息敏感期内，李一男跟李晓涛共有13次通话记录。但李一男、李晓涛均否认谈起华中数控并购重组事项。双方解释，当时有位武汉市领导想引进李一男到武汉投资，李晓涛帮助联系李一男与领导见面。对于2014年4月18日李一男买入“华中数控”当日的通话往来，李晓涛称是向李一男咨询互联网租车项目的相关事项。

此外，两人表示虽然为同学但关系一般。“1996年李一男成为华为副总裁，1998年我成为华为副总裁，”年长李一男两岁的李晓涛称，李一男算公司的名人，“开会时我们常见面，我和他关系一般。”

但证监会稽查人员对上述理由表示质疑，客观数据链条显示，在4月中旬，李一男用家属账户仅买入华中数控一只股票，且为全仓大量购买，交易行为明显异常，同时，李一男的妹妹也短时间内集中大量买入，这不仅仅是价值判断可以说清楚的。

根据现有公开资料，李一男和李晓涛都没有承认有内幕信息的传递。北京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思远对财新记者表示，一般刑事案件的事实认定，证据应确实充分，形成完整证据链，孤证是很难定罪，控方承担证明犯罪事实的举证责任。内幕交易行为具有隐蔽性，被告人的主观故意不易查明，因此即便没有被告人的有罪供述，司法机关也可以依据客观证据，例如被告人与内幕信息知情人在内幕信息敏感期内有接触，此后被告人有异常交易行为（比如本案中的全仓买入），异常交易与联系时点高度吻合等因素，综合查明内幕交易行为。如果被告人进行交易有法律规定的正当理由，比如按照事先订立的书面合同、指令、计划等从事交易，则不属于刑法规定的内幕交易行为。

自述购股是基于投资判断

一审中，李一男始终坚持其购股是基于投资判断。

李一男称，他主要做一级市场的股权投资，不乏投资数百万、公司上市后估值数亿的案例，“2013年通过市场投资，我认为市值小的科技类上市公司被借壳上市的可能性比较大，由此关注创业板科技公司的二级市场股票投资。”

2013年，李一男参股的北京数字天域科技有限公司借壳杭州新世纪 （ 002280.SZ ，2015年3月变更为“联络互动”）在中小板上市。2014年4月，李一男出售数字天域原始股份，“大概占我原始股权的30%”，获得资金约4300万元。他于2012年9月购入数字天域原始股权，支付约300万元。

在出售数字天域股份获得闲余资金后，李一男用于购买华中数控。

李一男解释，考虑买入华中数控，一是当时公告中提到机器人题材；二是公司市值有大幅下跌，自己判断应有较大提升，检方材料说明，华中数控停牌前六个月累积下跌14.17%。同期创业板综指累计上涨8.11%，偏离-22.28%； 三是基于比价效应。

他以新世纪为例称，新世纪在重组之前营业额为1亿元，基本没什么盈利，数字天域借壳新世纪后，复牌后连续拉升了6个涨停板，市值从17亿提升到30亿，与之相比，华中数控年收入接近5个多亿，每年还有几千万的政府科研补贴，这时估值才18亿元，“我当时明确判断华中数控的股票价值被严重低估了。”

李一男称，个人资金优先进行创业投资，购买股票时一是要有闲余资金，二是持股集中，不做短线买卖，“因为工作紧张和性格原因，不喜欢也不可能短线操作。”

2014年5月，因“有一个200万的项目要投”，李一男卖出少量“华中数控”股票，获得47.27万元，2014年9月，因投资电动车项目，他又卖出部分获得400万元资金，当年11月接到证监会调查通知后，把余下的华中数控股票全部卖掉。

李一男一审的辩护人、广东晟典律师事务所刘辉律师曾介绍，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此案在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退回补充侦查2次，在法庭审理过程中，法院2次建议补充证据。不过，从二审支持了一审判决来看，法院对此案的态度没有发生变化。

值得玩味的是，在此案中，李晓涛并未被定罪。2014年9月，华中数控公告终止对珠海运泰利的重组。李晓涛称，这是由于华中科技大学校办会议没有通过并购。当年12月，李晓涛从华中数控辞职。2015年11月，深圳市经侦局出具情况说明，“现有证据无法证明李晓涛主观方面故意向李一男泄露内幕信息或明示、暗示李一男，不足以对李晓涛涉嫌泄漏内幕信息进行刑事追究。” 换言之，李晓涛本人没有承认向李一男泄漏了内幕信息。

刘思远律师表示，现有司法实践中，一般认定泄露内幕信息行为需要有直接证据证明，比如被告人的供述，或者内幕信息知情人的证言。

看守所里曾投书任正非

李一男曾被誉为“技术天才”。1993年李一男加入华为，4年便成为副总裁，不少人猜测他将成为任正非的接班人，两者之间的关系也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外界认为更类似于师徒或父子。

但在升职为华为副总裁后3年后，李一男两度选择离开。

2000年，李一男离开华为，创办港湾网络有限公司（下称港湾网络），引起业界震动。港湾网络主要从事宽带网络通信技术和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与华为存在直接竞争关系。2006年，港湾网络被华为收购，李一男回到华为，继续出任副总裁。

2008年，李一男再次离开华为，先后出任百度CTO、中国移动旗下综合信息服务平台12580的CEO等职。2011年8月，他以合伙人身份加盟金沙江创业投资基金。2015年4月，李一男创办北京牛电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担任CEO。牛电科技主打智能电动车。李一男曾表示这是他最后一次创业。

相关人员透露，李一男在看守所中曾托人带信给任正非，大意是以前是自己不对，现在遇难了，希望对方能帮一把。事后他又为此举追悔，“华为是狼性的企业，不可能轻易原谅我。”

李一男此前曾数次申请取保候审。“我是小牛电动的创始人和核心灵魂人物，因为我的拘押导致公司人心不稳，投资人信心不足，”他称，“每天内心都在滴血。

一审宣判前，李一男被羁押在看守所已逾一年半。这也意味着，到今年底，李一男就将刑满释放。

李一男在深圳宝安机场停机坪出口走廊内被警方带走的前两天，牛电科技刚刚发布旗下首款智能电动两轮车，小牛电动车目前已风靡一时，似乎并未受到李一男内幕交易案的影响。

一位长期关注科技行业的人士感叹，李一男，这个不安分的天才，理应凭借他无人比肩的才华创造一番伟大的事业，但或许正是他少年得志，走的太快太猛，以至于高处不胜寒。

证监会则借这一案例再次强调，随着大数据的应用以及系列先进技术手段的开发，各种违法手段将无处遁形。千万不能抱着侥幸心理去投机取巧，否则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