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患者定点医院里的故事

2020年1月22日，武汉市发热患者定点诊疗医院红十字会医院，发热门诊内人满为患。图来自财新记者 蔡颖莉

试剂盒不足，高度疑似患者不确诊。混合诊区交叉感染风险不可低估，人们期待武汉“小汤山医院”早日建成

文 | 记者 萧辉

1月21日，武汉市卫健委公布了武汉9家救治发热患者的定点医院，按照规定，从1月22日开始，所有体温超过37.3度的患者将集中到九家定点医院诊治，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即是其中一家。22日是新规章实施的第一天，财新记者在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发热门诊看到大厅内人满为患，走廊过道上也挤满了打点滴的人。虽然所有人都戴着口罩，但是咳嗽声此起彼伏，平添几分紧张气氛。

财新记者发现，多名病人肺部CT显示双肺散在斑片状感染病灶，症状疑似武汉肺炎，但病历中并没有注明武汉肺炎，不属于确诊病例，而多数疑似感染者被医院拒收住院。

吴先生：没有试剂盒

“我很希望能做病毒检测，到底是不是武汉肺炎，给一个说法。但是医院没有做武汉肺炎病毒检测的试剂盒，不能确诊。”吴先生对财新记者说。

吴先生的父亲今年62岁，家住在离华南海鲜市场三公里远的地方。吴父是一名厨师，在一家事业单位做主厨，每天上班要骑车经过华南海鲜市场。

1月13日，吴父发烧，在社区医院打了三天吊针，退了烧；19号再次发烧，在武汉市中心医院挂急诊，做了验血常规和甲流、乙流等常规化验，均没有问题。1月21日再次发烧至38度，1月22日，吴先生带父亲到武汉红十字会医院拍胸肺CT，CT显示肺部严重感染，医生建议住院。“医生跟我说，没有病床，让我登记电话，说有病床就让我直接住院。没有病床，就每天来打针。自己回家隔离，明天再来。”

吴父肺部感染很严重，做了甲流、乙流等常规排查，从症状和CT来看，高度疑似武汉肺炎。然而没有进行检测，不能确诊。吴先生要求武汉红十字会医院给父亲做病毒检测，被告知医院没有测试病毒的试剂盒，不能做检测。“不能检测，就不能确诊，不能确诊就很难住院。不能住院，就没办法检测。我们就一直在这个怪圈里绕不出来。这个发热门诊和我父亲一样遭遇的人有很多。”

与吴先生的父亲相似，疑似武汉肺炎感染者李先生亦有同样的苦恼，“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一个移动的病毒源，但是医院不接收我住院，我也没有办法。”李先生说，混杂带来最大的问题是交叉感染。

武汉红十字会医院一名医生告诉财新记者，武汉市只有少数几家三甲医院有检测武汉肺炎的检测盒，武汉红十字会医院目前暂时没有检测盒，医院会将高危疑似病患向省上疾控中心汇报，由省疾控中心来红十字会医院取样检测。至于省疾控中心到红十字会医院采样检测了多少病例，医务人员拒绝透露。财新记者在发热门诊大厅随机做了十份发热患者调查，其中有6人CT存在肺部感染，但是没有一人被抽中做病毒检测。

武汉一家三甲医院的一位影像学医生称，他所在的医院发热门诊收治的病人有70%患者肺部存在感染，但均没有被确诊为武汉肺炎，该医院也没有检测武汉肺炎病毒的试剂盒。“这些人都是高度疑似患者。”

王女士：一家八人患病难住院

家住在江岸区中一路的王女士更为不幸。她一家八口肺部感染，多次要求入院治疗，但都未能如愿。

王女士告诉财新记者，她对武汉肺炎有印象是因为她的一位邻居感冒发烧后，送到医院隔离，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去世了。随后她的亲戚中小姨、小姨夫及其一对子女先后中招感染病毒性肺炎。这让她开始警觉，每天测体温。1月18日量体温为38.1度，去医院做常规化验，均没有查出问题。1月19日退烧，此后再没有发烧，22日在医院测的体温为36.6度。

退烧后，王女士依然觉得走路喘气，咳嗽。1月19日她在武汉市中心医院做CT，发现肺部有阴影，医生说是病毒性肺炎。“我就问医生是不是武汉新型肺炎，医生说是的，但是只有做了试剂盒才能确诊。”

1月20日，王女士发现丈夫也开始喘粗气，四肢无力。1月21日，王女士的丈夫在武汉中心医院做CT，同样肺部存在病毒，王女士推测是她传染给其丈夫的。由于其夫同时患肾病，身体很虚弱，1月22日，王女士陪同其丈夫到武汉红十字会医院要求办理入院手续，但挂不上号。原因是其丈夫的体温检测只有37.2度，没有达到发热门诊要求的37.3度。“她拨打了武汉市卫健委的热线电话，才最终解决。因为患有肾病，王女士的丈夫要求住院，但被告知床位正在消毒，等全部腾退消毒后才可以开放。

同一天，和王女士同住在一个小区经常走动的大姨、大姨夫也出现发热情况，两人到武汉红十字会医院整治，CT拍片依然是肺部感染。王女士的大姨同时患有直肠癌，但依然不能住院，只是做了登记，让等候电话通知。

“如果我及时隔离，我的丈夫和大姨、大姨夫或许就不会感染病毒了。”王女士说她为此很内疚，但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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