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比特币问世以来，其缔造者“中本聪”（Satoshi Nakamoto）的身份始终是互联网时代最大的谜团之一。美国时间10月8日晚间（北京时间10月9日早间），HBO最新上线的纪录片《电子货币：比特币之谜》（Money Electric: The Bitcoin Mystery）声言已揭开这一谜底。
然而，该纪录片的主角彼得·托德（Peter Todd）——被导演卡伦·霍贝克（Cullen Hoback）指认为2009年“比特币创始人”的人，却坚决否认自己是“中本聪”。彼得·托德在一则声明中表示：“我在此郑重声明，我绝不是‘中本聪’。”托德还严厉批评这部纪录片“极不负责任”，将其个人安危置于险境。托德补充说：“霍贝克是在捕风捉影。他不过是将一些微不足道的巧合肆意夸大。这真是一种讽刺，恰恰是阴谋论的典型特征。”他声称，HBO在纪录片制作及上映前均未与他取得联系，也未在该纪录片首播前提供给他预览的机会。托德是加拿大人，自2012年起，他便开始为比特币编写代码，并自称为X平台上的“加密计时师”。他还是OpenTimestamps的创始人，这是一个致力于提供区块链时间戳标准格式的开源项目。此外，托德参与了所谓的“比特币2.0”项目，包括Counterparty、Mastercoin和Colored Coins等，并在2016年与NSA告密者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共同参与了隐私币zcash的推出，甚至公开销毁了用于创建该加密货币的计算机。HBO的发言人没有回应置评请求。然而，导演霍贝克在回应时表示，他对托德的否认并不感到意外，并且他对自己纪录片中的结论依然充满信心。霍贝克在声明中说：“托德当时也为拍摄这部影片参与了我们的访谈，他清楚我们讨论的内容，并且完全有机会为自己进行澄清！”关于比特币匿名创造者的真实身份，引发了众多纷繁复杂的猜测与理论。比特币的创始人究竟是谁？这个人在2013年比特币价值飙升时突然从互联网上销声匿迹，加深了这一谜团。更为扑朔迷离的是，据传中本聪手中掌握着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比特币。
图注：托德现身HBO纪录片《电子货币:比特币之谜》中霍贝克透露，他花费了数年时间深入研究各种关于中本聪身份的理论，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托德身上。霍贝克所依据的证据之一是托德在2010年比特币留言板上发布的一篇帖子，他认为这篇帖子极有可能出自“中本聪”之手。
揭开互联网上的重大谜团已经成为霍贝克的一张名片，他此前曾因揭露HBO电视剧《Q: Into the Storm》中QAnon背后的神秘人物Q而声名鹊起。
在托德否认之前，媒体对霍贝克进行了采访，探讨了为何他对自己的理论如此笃定，是否担心面临法律诉讼，以及影片中那场戏剧性的对抗如何收尾。
以下为导演霍贝克接受采访全文：
问：比特币创造者的身份被视为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谜团之一。为什么他的身份如此重要？
霍贝克：如果比特币只是短暂出现然后消失，如果它没有得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以及德国等国认可，没有被纳入退休储蓄计划（如401(k)计划），那么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但事实是，比特币正在逐渐成为金融体系的重要支柱，它不会轻易消失。
与此同时，有一个匿名者很可能掌握着，或者至少掌握着其中非常可观的一部分比特币——大约100万枚。因此，我认为，鉴于比特币的重要性，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个匿名者是否仍然持有（比特币加密钱包的）密钥，以及这个人或这些人的真正想法和意图是什么。问：“中本聪”的故事对比特币的发展产生了怎样的影响？霍贝克：我认为，围绕这位无名英雄的神话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积极作用，因为它赋予了比特币一种近乎神圣的品质。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礼物，赐给了人类。这个神话让人们可以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任何事物。比特币被描绘得如此纯净，仿佛它是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的钥匙。但我认为，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这个神话实际上开始对比特币造成了损害。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解决这个谜团变得如此重要的部分原因。因为比特币已经渗透进了我们的金融体系，它影响着大多数人的生活。问：你并非首位试图揭开“中本聪”身份的记者。我记得《新闻周刊》（Newsweek）曾发表过一篇备受争议的封面故事，声称他们已经找到了“中本聪”。那么，你对自己的理论有多大的信心呢？
图注：中本聪网站的截图，该网站正在为起诉《新闻周刊》不实报道征集捐款
霍贝克：我认为我们在纪录片中构建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论据。说到底，这就像你在进行科学试验一样，对吧？你要竭尽所能地提出最有说服力的论点。“中本聪”并没有在摄像头前亲自发送交易信息。就像几年前那个假的“中本聪事件”一样，当时克雷格·赖特（Craig Wright）曾让很多人相信他就是比特币的创造者。而我们并没有让所谓的“中本聪”亲自现身说法。我们在纪录片中直接面对了“中本聪”的身份问题，并大力进行了剖析。我认为，相关人士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证据本身更能说明问题。因此，我并不认为我个人的信心有多重要，重要的是观众在亲眼看到证据后的感受。问：在纪录片中，你提到了关于比特币代码来源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认为它是业余爱好者所为，另一种则坚信其背后必定是天才级的通才。你真的认为一个22岁的业余程序员有能力从零开始创造出比特币吗？霍贝克：其实，这两种观点其实并不矛盾。一个人完全可以是自学成才的超级天才程序员，而他的代码可能并不显得专业。这正是代码最初呈现的样子。事实上，这种看法有助于解开许多围绕比特币的谜团，它为我打开了新的视角。我一直回想起的是，比特币的原始代码看起来并不像出自专业开发者之手。我知道这个观点会引发争议。我让专业的C++程序员检查了代码，也检查了嫌疑人的代码，以确保他们有可能是这些代码的创作者。那么，有没有人在年轻的时候写出过这样的代码呢？答案是肯定的。我认为这样的解释更为合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权力、地位或声望，只是你从未听说过的普通人。这种匿名性反而让人们更容易相信他们可能是某个著名的密码学家，而不是某个还在上学的孩子。问：那么，让我们假设你的理论是正确的，即托德就是“中本聪”。如果他真的保有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秘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同意接受这部纪录片的采访呢？霍贝克：我认为这些人心中都有一种特殊的心理。他们创造了这些对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大规模全球运动，却隐藏着这个秘密。想象一下，如果你藏着这样的秘密，你会渴望得到一些荣誉吗？你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心想：嘿，我已经瞒了这么久了，或许在镜头前和这些人谈话能更好地掩护自己？谁会相信“中本聪”真的会出现在镜头前呢？如果你特别留意托德，你会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博弈论。他热衷于创造不同的身份，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喜欢表现得比别人更聪明，总是想证明自己是房间里最聪明的人。我想，这也是他愿意上镜的原因之一。问：在纪录片的结尾，你与托德曾直接面对。那天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感受？在提出你的理论之前，你们已经联系了多久？霍贝克：实际上，我第一次见到托德是在亚当·巴克（Blockstream首席执行官，经常被传是比特币的创造者）的引荐下。巴克在拉脱维亚的一个比特币会议上把我介绍给了彼得。当他介绍某人时，你总会特别留意。所以，我拍摄了他们俩和太空猴（也称猴子币，一种数字加密货币）的第一场戏，但那时我并不知道托德的真实身份。我当时想：好吧，也许他是这一切的参与者之一。但那时我并没有深入调查他，我甚至都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约一年后，我们拍摄了几场相关的戏份，我开始产生了一些疑问……罗杰·维尔（早期比特币投资者）声称托德可能在为政府工作。这促使我更多地去了解托德的背景。但直到我把这些问题和比特币代码的本质联系起来，我才恍然大悟：好吧，也许其创造者真的不是巴克。巴克最近受到了很多关注，他并不想被认为是“中本聪”。而托德甚至在某些时候成为了指向巴克的“箭头”。托德曾有一条推文说：“提示，如果你想创造一种革命性的货币，你应该陷害某人。”我觉得亚当已经受够了这种被陷害的感觉。所以，当你看最后的片段时，我认为巴克的反应——或者说他没有说太多——以及托德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比任何证据都更能说明问题。问：我想询问一个关键的证据，即2010年托德在论坛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你怀疑这篇文章实际上是由“中本聪”发布的。我仔细阅读了那篇文章，注意到上面使用了“星号”（编者推测是个人写作习惯，旨在强调某个词）。但当我回顾“中本聪”的帖子时，我没有发现任何“星号”的使用，反而在托德的论坛帖子和推文中发现了多个类似“星号”的符号。霍贝克：我认为，如果你仔细研究托德的写作风格，以及他是如何延续句子的，这会给你很多启示。我也注意到了星号的使用。你可以看到，斜体字被频繁地运用。我想，如果托德愿意的话，他完全有能力去编辑那篇文章。事实上，这正是吸引我深入探究这个问题的一个主要原因：他为什么不删除那篇文章呢？
图注：被HBO纪录片认定为比特币创造者的托德
问：我正准备问你这个问题！
霍贝克：当我把支持托德和反对托德的论点放在一起对比时，“反对”一栏中实际上有一个很关键的点：他为什么让那篇文章一直存在？
这就是我与他进行对质的原因，也是我们决定将其保留在影片中的关键因素之一。他对此事的回应充满了博弈论的智慧，显示出他对自己所写内容的深度思考和反思。他甚至为那篇文章起了一个特别的名字——“校正站”。我不禁要问，为何你对这篇文章如此着迷？为何在发表之后，你突然消失了好几年？如果将自己置于当时的环境和心态中，似乎能找到许多合理的解释。
关于“星号”的使用，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他进行了编辑，或许不是。但不可否认的是，“中本聪”确实在帖子中使用过斜体，而“星号”在某些情况下能够在帖子中造成斜体的效果。因此，在我看来，这虽然是一个微小的差异，但却可能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
编者注：在一份声明中，托德坚决否认了那篇帖子是由“中本聪”所写，他称之为“巧合”。托德解释道：“我只是对‘中本聪’所写内容进行了小小更正。请注意，bitcointalk论坛是允许编辑帖子的，所以如果‘中本聪’想要纠正错误，他完全可以选择编辑原文，而不是在帖子后面再发一条消息。这种做法在逻辑上显然是说不通的。”
问：你是否担心HBO不允许你将托德列为主要怀疑目标？霍贝克：在影片中，我们只是客观地展示了所有的证据，你知道吗？我们所呈现的一切都是基于事实的。我给了托德充分的反驳机会和解释空间。我曾说：嘿，你不是幕后主使的话，就站出来说清楚。但他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事实上，他是我在整个采访过程中遇到的唯一一个自称可能是“中本聪”的人。这可以看作是他博弈论策略的一部分，而且他是唯一一个采取这种策略的人。当然，我们进行了深入的事实调查，我们的律师也进行了详尽的法律审查。但无论如何，我们所展示的都是确凿的事实。你在影片中看到的是他的实时反应。因此，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我们提出的观点完全建立在扎实的证据基础之上。
编者注：在回应托德否认自己是“中本聪”时，霍贝克表示：“托德在发表这样的言论之前，应该认真观看一下这部影片。他已经为这一刻做了一年多的准备，其博弈论水平亦相当高超。所以，他的反应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惊讶。”霍贝克还指出，托德在纪录片中曾暗示巴克可能是“中本聪”。他补充说：“托德应该对自己的言论进行深刻的反思，想想自己如何将他人卷入这场有关‘中本聪’身份之谜的风波中的。”
（腾讯科技特约编译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