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中村的前世今生|十年,这里
2017的大门打开,站立在一个常变常新的时代,人们关注今天的生活,更憧憬未来将是怎样的世界,父母如何养老,孩子怎么上学,房价是涨是跌,看病会容易一些吗?空气会好一点吗?同一座城市的你我能够平等生活吗?
中国之声从2013年起推出了大型记录报道《十年,这里》,连续十年,用话筒聚焦10个中国地点,记录这些地方每年的变化,记录这些地方的人们每年的喜怒哀乐,从细节处展开微观中国的生动图景。
今天的《十年,这里》关注城中村。深圳市罗湖区黄贝岭村是当地比较大的城中村之一,有着近六百年的历史。高峰时曾有7万多外地人在这里租住,而原住民只有一千多人。2011年这里启动了旧村改造,罗湖区计划将黄贝岭打造成著名商圈。在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背景下,黄贝岭的蝶变,值得作为样本来观察,以此近观中国的城市化之路。之前,我们记录了这里租住的异乡人,在城中村改造的过程中,有着怎样的理想和现实。
今年是我们第四年关注这里。在黄贝岭村的核心区域,通过旧村改造,建起的城市综合体,也即将完工。作为罗湖当年的旧城重点改造项目,黄贝岭的城市化,经历了怎样的利益博弈?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在这里有着怎样的实践?《十年,这里》今天播出第九篇:《城市化的发展果实如何共享?》
听!城市化的发展如何共享?
利用黄贝岭地铁站地下空间而建起的商业街
繁华的深南东路车水马龙,位于这条大道最东头的黄贝岭地铁站,是深圳地铁网中蛇口线和环中线的换乘站,连接着南来北往。
过去一年,这里的地铁口全部开通,以集装箱为主题的地铁商业街随之开业,城市地下空间得到更有趣地利用。周边各种时尚购物商场,也在去年相继入驻开张。前不久,摩拜单车开始风靡深圳街头,黄贝岭附近的大街小巷,就能实现这一互联网时代的智能绿色出行。眼前的点滴变化,对租住在这里的异乡人陈雪梅(化名)来说,或许关系并不大。
陈雪梅:(深南东路南侧)对面的房子,去年才三四万,现在六万多。谁买的起啊,连个厕所都买不起。我们老了就回老家了,小孩就看他们怎么样。
透过尚未改造的”握手楼“远望已近竣工的城市综合体
她住在黄贝岭尚未改造的“拉手楼”里,去年,我们曾探访她租住的家,不到50平米的逼仄空间,住着她和丈夫,还有大儿子一家三口。他们关心最多的,是这里每年都要上涨的房租。
陈雪梅和丈夫老鲁来黄贝岭十多年,她在医院做护工,老鲁干建筑零工,多年攒下的积蓄,他们在四川达州老家的农村修了房子,在县城也买了房子,却没有在里面住过。
陈雪梅:都没住过。在这边就住这个小房子,我现在就在布吉(位于位置相对偏远的深圳龙岗区)买了个小房子,那时候60平方米40多万。反正就是自己住嘛,也不是说什么保障。
黄贝岭村民股份公司年终总结大会
而黄贝岭村的原住民,却不是这样。村里的每一点变化,都和他们利益相关。1月6日,全村的男女老少,甚至有推着轮椅的百岁老人,坐在一起听村里的带头人做报告,回顾2016,展望2017年。来开会的村民庄峰禅说,每年都会开这样的年终总结会。
庄峰禅:每个股民都要清楚,当年的分配怎么样?17年的工作怎么安排?过去做什么工作?大家都很想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黄贝岭村委会早已变身成为村民股份合作公司
村民变股民,村委会变身股份公司。早在1992年,黄贝岭村的集体经济就改制成了股份合作公司。初到黄贝岭村,站在一家名叫黄贝岭靖轩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大楼门口,我们向村民打听村委会的位置,才知眼前这栋9层楼的建筑就是。
公司监事会主席张家良介绍说:股份公司就是以前的村委会延伸出来的,按照改革时候的章程,每个村民相应的得到了一个权益就是股份。如果还是村委会时代的话,可能就会跟这个城市的节奏不一样。
和内地的村委会不同,深圳的村民集体自治平台,就是股份合作公司。黄贝岭的开村鼻祖叫靖轩,股份公司也因此而命名。股份公司成立后,根据集体经济盈利状况,村民每年都能拿到分红。村民庄峰禅说,这几年的分红有明显提高。
庄峰禅:现在分配到的钱都提高了,由原来每人得到的几千块钱,增加了很多。
分到村民手里的这些钱,来自于股份公司通过打理村集体资产,获得的物业管理收入。和村股份公司成立之初集体资产评估的一个多亿相比,如今集体资产已增加了一百多倍。
黄贝岭于2011年启动旧村改造,由一家国企背景的开发商入主推动,项目2017年建成后,将成为一个集多种业态为一体的城市综合体。而旧村改造,就是村股份公司代表村民集体利益,和政府、开发商来谈判。
村民庄峰禅说:我是一个房拆一个平方,赔一个平方。现在过渡期租金是25块钱一个平方。我现在要了一套,我自己70个平方。
村股份公司和开发商约定,拆迁村民祖屋一层按2比1的面积补偿,其余部分按1比1补偿。据介绍,开发商将建起10栋高层,其中4栋是回迁房,剩余部分是商品房和城市综合体。此外,村股份公司也开发了3栋楼房。
村股份公司监事会主席张家良:那边三栋比较矮一点的,就是我们股份公司开发的,住宅部分我们是来卖的,商业部分我们留着当集体资产,到时候收房租来维持股份公司的运作或者分红。
实际上,黄贝岭的旧村改造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谋划。历经多轮谈判,敲定的方案才最终让各方认可。政府只拿走一定的公共配套面积,收获环境、土地集约等方面的公共利益。开发商拿走商业利益,村民也拿到了应得的补偿,同时保留一定的村集体收益。
城中村改造,必然涉及重大利益调整。村股份公司的平台,恰恰增加了村民在利弊博弈过程中的议价空间。
张家良说:应该有一个议价的空间,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住你的这些房子。我住进去,等电梯等了半个多小时,像我们村子有一些老同志,就不太想搬到上面去。
此轮黄贝岭的旧村改造,只涉及部分区域。目前整个村还有500多栋楼房没有改造。按照政府的规划,黄贝岭将被打造成为大型现代化综合社区。
黄贝岭村改造后的城市综合体近观效果图
经过三十多年的特区建设,深圳面临着城市快速发展和用地供应紧张的局面,改造城市低效用地,成为制约未来发展的重要因素。而黄贝岭的旧村改造,就是破解这一难题的缩影。
罗湖,是深圳经济特区最早的城区所在。而黄贝岭旧村改造项目,也是罗湖区近年来重要的城市更新项目。城中村改造,内地人熟悉的是拆迁办或者叫旧改办。而在深圳,已将其更名为城市更新局。除了名称变了,还变了什么?
罗湖区城市更新局副局长袁亮:我们这个城市更新不是说把房子拆倒重建,跟内地的旧改是不同的。内地是这块土地需要政府进行征收,把这个地征过来,然后再招拍挂交给市场。我们现在是以市场为主体。
这意味着,在城中村改造过程中,利益博弈的主角是开发商和村集体。
袁亮说:市场主体之间,他们自己会博弈。政府就是对整个片区有一个公共配套设施要求,政府制定的规划前提下,你们去谈吧,谈好了再来找我(审批)。
深圳市城市更新局计划处处长汪亮也表示,深圳的城中村改造项目在拆迁、补偿等问题上,政府主要做好规划统筹、法规保障和监管服务等工作,避免因政府直接介入而引发矛盾和摩擦。
汪亮:我们是鼓励市场化运作的方式。资本来源,可以由原权利主体自行实施更新。同时,也可以找任何的合作主体来。各种各样的资本都可以进入。
今年,国土部出台指导意见,鼓励引导土地权利人自主改造开发,鼓励社会资本积极进入,改变单纯由政府主导低效用地再开发的状况。以往,在城中村改造的过程中,土地增值收益往往成了政府的出让收入和开发商的利润,被拆迁户往往不能分享土地增值收益。一些改造的阻力较大。而顶层设计的新政策,为以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提供了制度保障。
国土资源部土地利用管理司副司长陈国庆:充分尊重土地权利人的意愿,提高改造开发工作的公开性和透明度。建立完善经济激励机制,实现共同开发、利益共享。
未来的黄贝岭村规划设计效果图
农村城市化的过程中,城市和农村各方面的碰撞很难避免。政府需要实现公共利益,村民集体利益要维护,开发商还要拿到商业利益。城中村改造,如何改造才能获取最大公约数?这其中最应有话语权的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除了要适应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思想也需要改变。
黄贝岭村村民张土乐:做什么事情都有得有失。但是我们是从大局方向想,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不能总是住在肮脏、不规范的房子里面。改革过程中,这个不开心,那个有争议的地方还很多,慢慢来捋顺,慢慢来向康庄大道去走。这样才是新社会,才是我们真正的特色社会主义。
过去的一年里,青海化隆阿什努乡的搬迁工作推进缓慢。在松赛村,愿意接受补偿方案的村民,事实上都已经搬到县城,只需要领取补偿款。而经济困难的村民,即便拿到每户10万元的精准扶贫款,也不够搬迁安置。大型记录报道“十年,这里”,明天播出第十篇,请继续关注。
央广记者:管昕
微信编辑:周文超
来源:中国之声《新闻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