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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从全美顶尖作家工作坊归来的IB中文老师说,你不喜欢的书其实是因为没读懂

2017-07-07 闻琛 外滩教育

看点  去年,在上海世界外国语中学执教5年逾IB中文课的老师钱佳楠辞去工作,前往创意写作发源地美国爱荷华作家工作坊,修读硕士学位。时隔一年,外滩君再次专访钱佳楠,与这位80后女小说家对谈她对阅读与写作新的认识,她发现,原来我们眼中强调有“创造力”的创意写作其实只是区别于学术写作的一种文体。而精读,也会让那些“很难但地位很高的书籍”,变得有意思起来。


文丨闻琛    编辑丨李臻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钱佳楠来外滩教育录制《IB中文素养课》。当时,她刚刚从工作5年多的上海世界外国语中学辞职,在自己的公号上发了一封写给学生的言辞恳切的离别信,之后,便去了全美鼎鼎有名的爱荷华作家工作坊(Iowa Writers’ Workshop),修读创意写作硕士学位。


▲ 创意写作工坊所在的Dey House

 

“当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决定?”在录课演播室外的彩色沙发上一坐下,我就抛出了这个她肯定已经被问过N次的问题。

 

“有这么几个原因:首先是在世外工作了5年多,虽然一直在写作,但生活陷入了一个周而复始的怪圈,想稍微有点变化;另外,也感觉之前学的东西不够用了,需要一个阶段沉下来多读些书,用它再滋养我几年。”

 

钱佳楠无疑是幸运的,首次申请就得到爱荷华作家工作坊的垂青,来到这片丰饶的滋养之地。这个创立于1936年的工作坊,出过不少大小说家和桂冠诗人,从这里走出的作家几乎把普利策奖、美国国家图书奖、麦克阿瑟基金会奖等写作领域的重要奖项拿了个遍。与此同时,爱荷华大学也是美国第一所有资质授予创意写作硕士学位(MFA in Creative Writing)的大学。

 

但钱佳楠显然不是冲着学位去的,在爱荷华的第一年到底带给了她哪些改变?关于阅读和写作,她又有了哪些新的认识?



1原来创意写作可以不那么“创意”


在去爱荷华之前,钱佳楠和很多人一样,以为“创意写作”就是教授写作技巧的课程,还一度担心这种技法会在作品中留下复杂的痕迹。去了以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这边会把Creative Writing翻译成创意写作,很强调创意,而他们的Creative Writing就只是区别于学术写作Academic Writing。只要不是写论文,而是在自由地表达感受,就是Creative Writing,包括虚构和非虚构写作,包含散文、诗歌、小说等各种体裁,其实就是我们说的文学创作。”

 

作为一个令世界各地众多职业作家心向往之的地方,爱荷华作家工作坊的最大特点是没有结构化的课程设置,学生们唯一必修的就是工作坊的讨论课。他们大约6到10人一组,每个星期都会全面讨论其中1-2名学生的小说。上个学期,钱佳楠跟的导师是海地裔美国女作家Ayana,每次workshop之后,Ayana都会和学员们一对一面谈。“她给建议的时候会非常谨慎,一定不会只给你一条路,而是给你几种方式,让你自己去尝试到底哪种方式是你更想要的,然后再做选择。”钱佳楠说,“其实我们都不谈技巧,不看技巧的书,看得更多的是好的长篇小说或短篇小说集。”

 

在工作坊,除了上讨论课、保证每学期提交两部作品外,其他时间可以按照兴趣自主选课。钱佳楠选了翻译课和非虚构性写作课,也有同学去选了舞蹈课、导演课等看起来与文学创作并没有直接联系的课程,但这种自由反而激发了他们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作家工作坊每届招收25人,其中不乏国际学生,但与钱佳楠同届的其他国际学生都非常美国,“我基本是那里唯一一个母语不是英语的作家,”钱佳楠说,“我的小说一看就是外国人写的,因为会把日常用语和严肃风格的词混用,他们一读就知道这个作家没有在这里生活过。”这一度让她感到焦虑,但很快她就发现,身为“外来者”其实也有着某种优势。


▲ 钱佳楠(左一)与工作坊的同学


2精读会让你读懂原先不喜欢的书


同样是读小说,是泛泛而读还是精读,是读译本还是读原著,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阅读体验。

 

钱佳楠说她原来并不喜欢美国文学,因为在她看来,无论是雷蒙德·卡佛、理查德·耶茨,还是约翰·厄普代克,他们写的要么是无聊的中产阶级生活,要么是卑微的、不可改变的穷人的生活。“你读多了以后就会发现,哎,他们写的都一样。”钱佳楠说,“一个作家怎么可以屈从于生活的庸常和无奈?你要超越它,才可以写出好的东西。”

 

但是上个学期,钱佳楠突然发现之前讨厌是因为没有读懂。当时她在读约翰·契弗,好友Andrew很喜欢契弗,因为他觉得契弗一直在试图平衡自己与新教信仰之间的冲突。“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一下子被shock到了,因为我完全没有读到这一点。”在这之后,钱佳楠开始很认真地重读契弗,每天吃过晚饭,就会站着大声朗读他的一两篇小说,也的确从中感受到了他那具有高度象征性的语言之美。

 

后来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钱佳楠为了准确地翻译约翰·契弗的某一作品,就把有疑问的字词一一圈起来,请教Andrew。Andrew说:“你知道吗?约翰·契弗的作品我读过很多遍了,但从来没发现这一点,现在你把这些词圈起来以后,我突然发现,这些都是圣经语言的运用。”约翰·契弗对詹姆士一世钦定版圣经非常熟悉,创作时多有化用,这成就了他的一种独特美学。钱佳楠带着这个视角再去看约翰·契弗和其他作家,发现之前厌恶的中产阶级文学写得并非都一样,在英语原文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style,不同的声音;其次,对于美国庞大的中产阶级群体而言,横亘在个人和人生本来面目之间的外部因素几乎都被铲除,个人就必须直面残酷的人生真相,如西西弗斯一般推巨石至山顶,目睹巨石滚落,而后重复这一苦役,无休无止,而这才是这个文学传统一直试图描述并思考的对象。

 

重读这些作品让钱佳楠获得了不一样的眼光:“在这个过程当中我打开了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文学传统,能够读懂我以前读不懂的东西,并深切体会语言、审美、声音对写作的重要性,我觉得这些对我都是有滋养的。”

 

下学期,钱佳楠将为爱荷华大学的本科生开一门《非英语母语创意写作课》(Creative Writing for Non-Native English Speaker)。在她的计划中,这门课将一半教阅读一半教写作,因为读是写的基础。根据她已经设计好的课程大纲,学生们会先读童话,因为童话语言简单,便于建立轻松的讨论氛围,但同时童话也包含了最基本的文学要素——情节,还可以借之启发学生看童话与小说的差异,然后由此引向卡尔维诺、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等,再引向其他小说和非虚构,在她的设想中,诗歌也会给予充分的重视。

 

3“为什么这本我们看起来这么难的书,地位会这么高?”


6月初,钱佳楠回国休短假,又与外滩教育合作录制了《IB中文写作课》和《罪与罚》两门课程。关于《罪与罚》选题的确定,外滩君其实颇有些顾虑,因为这本书稍显厚重,很多人都啃不下来。但钱佳楠的回答却让人豁然开朗:

 

“首先,正是因为它厚重、深刻,如果没有人带着你读,你是读不懂的,甚至是读不下去的;其次,我自己对它也有一个非常奇妙的接受过程,第一次读的时候非常不喜欢,后来分析不喜欢的原因,可能因为俄语本来就有点啰嗦,一翻译就更啰嗦了,而且19世纪的小说和现在的小说节奏很不一样,有大段的心理独白,再加上俄国人名有各种变体,让人云里雾里。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这本 50 30220 50 15289 0 0 1553 0 0:00:19 0:00:09 0:00:10 3376我们看起来这么难的书,地位会这么高?为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位会这么高?为什么19世纪俄国文学的地位会这么高?虽然我不喜欢,但我要知道。

 

她先去看了其他作家的反应,后来找到一个点:19世纪欧洲的主流文学从宏大转向庸常,走向了一个死胡同,而俄国文学却具有一种超越性。

 

同样写婚外情,福楼拜《包法利夫人》的第一句话是:我们正在上自习,门开了,有个男孩背着书包进来了——就是一个日常场面,像一部校园小说。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却是: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显然,托尔斯泰对这部小说的视野构造要比福楼拜的宏大得多。比起追求文辞的美,俄国作家或许更讲究用故事去思考更大的问题。

 

在钱佳楠看来,《罪与罚》也是如此。法国大革命以后,拿破仑从一介草民崛起的故事成了英雄主义在文学中的回响,在《罪与罚》之前,就已经有了《高老头》、《红与黑》这种类型的复仇故事,但借美国文学评论家乔治·斯坦纳的话,“《罪与罚》无疑是众多拿破仑故事中最深刻的版本”。之前的主人公都只是追求世俗成功,但拉斯柯尔尼科夫追求的是精神上的东西——他想扮演一个英雄的角色,铲除罪恶,救底层百姓于水火之中。无意中,他发现“人性是有黑暗面的,我想着拯救世人,却杀害了无辜,犯下原罪”,之后便是漫长的对赎罪的探索。跟之前的那些主人公相比,拉斯柯尔尼科夫从来就不是为了品尝俗世的名利与虚无,而是走向精神性的、宗教性的思考。


 

《罪与罚》中,拉斯柯尔尼科夫最后做了一个梦: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人人都患上了一种瘟疫,每个人都有自己坚信的真理,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是对的,别人是不对的,瘟疫导致人与人之间相互开战、厮杀。在钱佳楠看来,这简直是一种“神预测”:“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每个人都想说服别人,人与人之间难以相互沟通,最后就变成一个大家分裂、隔绝、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这对整个社会的发展无疑是无益的。”

 

拉斯柯尔尼科夫没有找到解决方案就醒了,这意味着作家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但《罪与罚》中有很多开放性的争辩,陀思妥耶夫斯基都不会让任何人说服另一个人,由此他得以展现他的思考路径。“用小说叩问大问题”,这是俄国文学的传统,也是它即便放在今天仍有价值去阅读思考的原因。

 

至于这样的文本给中学生看是否合适,钱佳楠是这么认为的:

 

“首先,我们不需要看轻中学生的理解力,中学生的理解力可能比我们更敏锐,我们都是在读中学的时候思考大问题的。即使他现在不能完全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东西,但是如果你带他进入这个作品,你把基本的东西给他,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思考问题的方式给他,等他再长个几岁,回过来,他会想起这个东西,那个时候他会真正读懂,也会感激你的。”

 

在她看来,这是中学阶段很重要的东西——有些道理虽然你讲了他不一定懂,但还是要讲,慢慢地这个书就会滋养他,慢慢地就可能懂了。



上学期末的时候,钱佳楠曾对工作坊导师Ayana说:“现在的我即便是重看《格林童话》,都可以读出以前完全读不到的深意,因为有了不一样的视角。”Ayana说:“那很棒啊!这就属于那些极为难得的、能让你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时刻,对吧?”

 

如果能跟着钱老师一起进入厚重但绝对值得花时间去品读的文学作品,也很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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