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述：黄莎莉|戏剧学（一）——现代即后现代戏剧的形态

引言：

艺术形态是诉诸于欣赏者感官的外部形式，是由塑造艺术形象的各种媒介所决定的。戏剧艺术在世界范围之内，以历史的纵轴来看，从原始戏剧到现代的漫长演变过程中产生了许多戏剧形态；以空间的横轴来看，各国和民族的代表性的戏剧也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景象。中国除了戏曲和话剧两种形态之外，还有歌剧、舞剧、音乐剧、哑剧、朗诵剧、木偶剧、皮影戏和多媒体剧等众多品种。戏剧的古代和现代形态中具有代表性的戏剧样式只作简要概述，重点分析现代与后现代戏剧的观念、作品和流派。

（黄莎莉试读2020. 6.20）

戏剧是一门以演员扮演角色为核心，将文学、绘画、建筑、灯光、音乐、舞蹈、服装等多种审美元素融为一体的综合艺术。黑格尔对这样艺术推崇备至：“戏剧无论在内容还是在形式上都要形成最完美的整体，所以应当看作诗乃至一般艺术的最高层。”在人类历史上有古希腊戏剧、印度梵语戏剧和中国古典戏剧三大古典戏剧，各自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西方戏剧史的范围之内，经历了原始萌芽阶段、古希腊罗马时期、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新古典主义时期、浪漫主义时期、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漫长的发展历史。

而中国戏剧史，戏曲的发展经历了先秦乐舞、秦汉散乐、汉代百戏、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歌舞和优戏、隋唐散乐和歌舞戏、唐代参军戏、宋代教坊歌舞剧、宋杂剧、金院本、北杂剧和南戏 、元杂剧、明清传奇和现代戏曲形态，有京剧、昆曲、越剧、豫剧、川剧、秦腔、评剧、汉剧、河北梆子、湘剧、粤剧、黄梅戏、湖南花鼓等。东西方戏剧的起源在戏剧理论上主要有巫术说、歌舞说、游戏说和祭祀说等。戏剧的萌芽蕴涵于神话与传说之中，如古希腊悲剧和喜剧；中世纪的宗教剧、奇迹剧、神秘剧等；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假面喜剧，欧洲各国浪漫主义戏剧；近代（易卜生）写实主义戏剧、诗意现实主义风格的（契科夫）剧作、心理现实主义（奥尼尔）美国戏剧。

从19世纪末出现了反抗资本主义技术理性导致人的异化的人本主义思潮，开启了西方以批判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带来的精神危机的现代主义文艺思潮，即以“审美现代性”对抗“启蒙现代性”的思潮，用以平衡或扭转启蒙现代性下技术理性的反思、批判和超越。理性对世界的祛魅是审美现代性的形成之因和对抗之果。现代派戏剧就是指19世纪末至20世纪各类新兴戏剧流派的总和，包括象征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荒诞剧、先锋派等，核心是现实对于现代文明中的人的灵魂和精神的救赎。现代派剧作家从形式革新摒弃传统的戏剧形式，通过弃绝自然主义而在表演艺术、空间塑造和灯光艺术做出决定性的革新，阿庇亚、戈登和克雷等戏剧家被公认为现代戏剧艺术美学观念的先驱代表。

从上世纪50、60年代开始，西方社会思潮及戏剧现象发生了新的变化，文化工业和大众娱乐成为新生力量，开始渗透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导致了文化工业时代的精神媚俗化价值取向。现代派戏剧在审美意识的不断升华中塑造了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的少数”，先锋艺术选择了一种最激进的方式逐渐为大众娱乐和文化工业所绑架，它的符号化和时尚化宣告了现代派的转型和后现代的来临。但是，以审美现代性来批判启蒙现代性的目的却在审美自律性最终使得现代戏剧走向它的反面。新的戏剧现象被称之“后现代派戏剧”，代表一个与现代派戏剧具有内在联系又有很大差别的新的风格和时期。后工业社会的娱乐工业深入地影响了文学、戏剧、绘画等传统艺术。后现代文化中，电子媒介对戏剧乃至整个后现代文化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后现代主义作为一种理论话语消解了现代主义中的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二元对立结构而趋于与大众文化的合流。反等级、解中心、去分化 都是对原有文化等级秩序的挑战与拆解。后现代艺术中的人物很少再有“维护真理的斗士”和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他们被社会摆布，不能把握自己，只体现暴力和残忍，而善良和美德总是显得格外脆弱。这种人物在拉康那里就是精神分裂，他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失去了身份和性格，随着时间的涌流体验着破碎的世界。戏剧人物不存在于完整的状态之中，而处于内心无法调和的矛盾之中。

后现代戏剧艺术呈现出来的特征表现在三个方面：多元开放的感性世界替代了传统艺术作品中的美，解构宏大叙事，借助于对边界的打破，去除普遍永恒的规范，以达至它与大众文化某种程度的和解。后现代戏剧演出是碎片化而非同一化的，相互之间作为张力、距离、间隙而非连续性的存在。后现代戏剧强调的参与破坏了原有的观演关系和时间关系。追求参与感，使得事件不再单纯是戏剧情感中假定的事件，而是演变成一种生活的事件。后现代戏剧的空间是消融在时间的随意组织中的空间，后现代性呈现出一种“永远的现在时”。它不再追求独到的态度和见解，这与整个社会信仰的丧失密切相关，传统的神话形式在动荡之中，正在消逝和取得再生。作品不再被分析而只需被感受。这种戏剧观念在某种程度上催生了行为艺术。行为艺术可以综合各种艺术样式，使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事物完成作品，如戏剧、音乐、舞蹈、建筑、绘画、电影、摄影等，注重行为事件的偶发性，日常事件的陌生化，对传统审美和艺术机制的叛离，试图通过先锋前卫的言说方式契入社会与文化。戏剧与非戏剧的边界在于是否存在假定性时空中角色的在场呈现，也就是回到戏剧的本质。

后现代戏剧在时间上的错位随处可见，完全打破了传统戏剧编剧的情节意识和时空观念，在一些现代剧作中出现的类似电影的“闪回”或“闪后”结束时还要回到现下时空中，但后现代的时间完全摒弃了传统戏剧的结构规范、逻辑关系和线性思维。具有非线性剧作、戏剧解构和反文法（反戏剧的另类表演）表演的特征。英国戏剧作家迈克·弗雷德的《哥本哈根》就表现出后现代主义戏剧“套层组合”的特点；中国剧作者田沁鑫根据张爱玲小说改编的话剧《红玫瑰与白玫瑰》就是一出“非线性结构”意识很强的戏剧。打破线性发展模式是女性写作的重要特征。环境戏剧（沉浸式戏剧）是美国戏剧理论家查理·谢克纳提倡的一种戏剧理论和实践，其核心是强调戏剧和环境的结合，强调戏剧观演空间构造的意义。其中舞美设计的原则是创造和运用整个空间，强调演员与观众的关系、演出与环境的关系以及戏剧和生活的关系。尽量消解演员和观众之间的界限，让观众更多参与到戏剧的活动中，让观众参与演出过程中戏剧文本的创作，戏剧的文本是开放的，是在演出的过程中诞生，打破了传统戏剧观演分隔的空间关系，构建了一种观众参与、观演互动的整体性戏剧事件。

多媒体木偶剧《白雪公主》剧照

女性戏剧以弗洛伊德和拉康德里达的理论为基础，法国女性主义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创立了“女性写作”的理论，它强调写作不仅是思想活动，而是女性身体的节奏与思想的意识流或写作的节奏相关。舞台创作也是与写作，即一种表示意义的符号的自由结合。将身体和思想还有语言视为一体，探求性别差异及其在语言中反映。美国作家伊芙·恩斯勒创作的《阴道独白》的文本来自作者对世界各地两百多位妇女的采访和记录，通过纪实手法把采访资料提升到以独白为表现形式的当代戏剧样式。该剧反映了女性在世界范围之内在性意识层面上广泛受到暴力侵犯的事实，剧本蕴含着一种严肃的充满人道主义精神。是一部有别于戏剧常规表达方式的独特戏剧，它的先锋意识和另类想法以其对社会的强大抨击，又使它不可避免地感染了革命性颠覆性的内在力量。对观众的视听产生了真实又质朴的冲击力，一种开放式结构的剧本涉猎的主题繁多，充满了欢乐和悲哀，富有张力的真实和美，具有先锋意识和另类想法，对社会的强大抨击。

大型全景芭蕾《天鹅湖》剧照

多媒体戏剧是近年来数字技术和艺术融合的一种戏剧形式，它在计算机的控制下，通过人机交互，实现同时获取处理编辑储存和展示两个及以上不同媒体信息的技术，其中信息媒介包括文字、图像、图形、动画、声音和活动图像等，多以依赖时间或与时间无关的诸多数据、文本、图表、图像、音效和电视等多种媒体来表示，多媒体戏剧就是通过这些技术手段表现戏剧。如多媒体木偶剧《白雪公主》，大型全景芭蕾《天鹅湖》、舞蹈诗《四季》、《红》以及喜剧《游侠骑士》等。如今多媒体戏剧已经成为当代戏剧发展的重要趋势，融合芭蕾、现代舞、人体软雕塑，加上声光电水幕烟雾、特效等现代化技术手段给观众全方位、立体的视觉和听觉享受的《ERA——时空之旅》，展现了历史时空中的丰富想象，将杂技表演串演在一个统一的梦幻意象之中，包含着“角色扮演”的新元素，凭借强大的商业模式的运营，成为一种极具盈利价值的大众文化。

舞蹈诗《四季》剧照

总之，除舞台戏剧这一传统戏剧样式之外，以银幕、荧屏为载体的影视剧或者以音响为载体的广播剧都可纳入戏剧范畴。当代戏剧已经进入了一个多元并存与多样化发展的时代，大戏剧观念冲破了传统的戏剧范式，论坛戏剧、过程戏剧、即兴戏剧、环境戏剧、互动戏剧多样并存，这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也是文艺繁荣的现状。对于戏剧形态问题，要以发展的眼光以清晰的辨识能力在多种元素构成的戏剧艺术当中，都要以演绎情节、塑造人物、提示内涵服务，不能喧宾夺主，以防止滥用舞台技术，单纯技术堆砌，以此导致戏剧误入歧途。（未完，待续。。。）（本文根据6月20日戏剧美学专题讲座内容整理）

《ERA——时空之旅》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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