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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布莱恩·马吉|化为音乐的形而上学(下)——《瓦格纳与哲学》

黄莎莉编辑 Shirley ART LIFE 2022-10-23

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上)引言:非人的意志是经,人的意志是纬,时间是梭,瓦格纳有奇妙的编纂法...但即使作为脱离了整体的片段,瓦格纳的音乐仍然有一种辨识度极高的壮丽感,而且,思想深蕴其间。...瓦格纳的音乐作品,流淌着其深刻的思想和情趣。旋律所表达出来的是终极的形而上学洞见,是对一切事物整体的大彻大悟的哲学世界观。音乐是承载理念的重要形式,而反过来,音乐的基因也无处不在地渗透到他的哲学文本中,成为其学术旨趣的一部分。
正是因为如此,中国社科院哲学所举办的贺麟讲座系列的第五讲主讲人王纪宴将在2020年8月5日直播这(B站搜“贺麟讲座”https://space.bilibili.com/434749792)亲自为我们推荐了瓦格纳音乐作品与文本材料,作为准备性体验与阅读。(黄莎莉试读2020. 8.2)《瓦格纳与哲学》(英)布莱恩·马吉 著
...在《特里斯坦》脚本中最广为出现的形象比喻就是有关白昼与黑夜,它们在多个层次有着功用。...而瓦格纳又将白昼与黑夜的区别对应到叔本华将现实整体划分为现象与本体领域:现象领域对应白昼,本体领域对应黑夜。我们可以说黑夜让情人合一,将他们结合在一起,而事实上只有在本体领域他们才可以在本来意义上,也就是形而上学意义上,合一。

...光亮只有在空间中存在,而空间只有在现象世界里才存在,因此光亮只是现象世界的一个特征。所以情人们怨恨白昼与日光的丑陋是在怨恨世界,怨恨它的虚伪价值观,同时也是在怨恨不仅在物理上,而且在形而上学意义上让他们分开的那种东西。...只有死亡可以将他们从现象领域中释放,让他们从白昼的领域获得解放,进入黑夜的领域,那里不再有特里斯坦也不再有伊索尔德,他们会在最本来的意义上结合在一起,不可区分、没有名字、永恒永驻。

他们的歌唱就是表达这样的思想:“让我们去死,永不分离——结合在一起一没有名字一没有终结一不再有特里斯坦——不再有伊索尔德……”等等像这样的词句几度反复。跟随着最能迷醉人类听觉的美丽音乐,他们唱出形而上学。

...可以回溯到《唐豪瑟》和更早的《飘泊的荷兰人》,但是在先前是基于直觉,缺少理性的支持,而现在它深居于康德-叔本华哲学的宏伟殿堂之中...在第二幕的一部分它出现得如此强烈如此广泛,以至于这一场景在用德语讨论歌剧的人群当中有了一个特别的称呼,即Tagesgesprach,意思是“一日的讨论”。让我们来看一个简短的例子:
伊索尔德:他来爱尔兰,
替马克向我求婚,
不就是在白天
公然撒谎,
把他忠实的爱献给死神?
特里斯坦:白昼!白昼
阳光照耀着你,
你也像太阳一样发出灿烂光辉。
在最高荣誉的
灿烂阳光中,
伊索尔德离开了我!……
伊索尔德:是那个坏日子,
对你撒谎,
说你背叛了
注定属于你的爱人?
特里斯坦:是什么在你周围,
发出灿烂的光辉,是名誉的光华是荣誉的力量。我的心向往它,使我思之如狂。……
伊索尔德:我欲避开
白昼的阳光,
同你一起逃入黑夜。
在那里预感到的想象必定会消散……

瓦格纳首先是一位音乐戏剧家,由于这个缘故,在于他,可以用词句表达的东西是最起码的。...正像优秀指挥家查尔斯·马克拉斯爵士指出的那样:“为白昼的浮华与欺瞒的配器效果光亮耀眼,而忽然之间配器又会变得带有夜色或者笼上阴影。”因此:“瓦格纳歌剧的丰富的形象比喻不仅通过动机体现出来,而且还表现为细致入微的交响乐队色彩……在第三幕中有一段非常值得称道的段落,其中神志恍惚的特里斯坦回想起他的过去和他出生时的悲剧般的环境,他继而联想到他的名字、他对伊索尔德的爱、白昼与黑夜的截然不同、白昼如何产生悲愁黑夜如何引出狂喜。在此处,瓦格纳将伤口的主题、白昼的主题、魔汤的主题、牧羊人角笛主题中的两段拧和到一起,作出最杰出的对位行进。它们接下去发展出角笛主题的尖锐表现,它焦躁欲狂地上行进行,同时所有其他主题都在下行。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例证说明瓦格纳运用这些音乐手段产生心理作用的技巧。”
(黄莎莉试读2020. 8.2)
...对于西方人来说,在头脑中立刻可以想到的这类作品应该是体现着基督教信仰的东西,包括比如说巴赫的《马太受难曲》、但丁的《神曲》、米开朗琪罗的西斯廷壁画,还有很多伟大的哥特式大教堂的建筑本身。...就音乐来说,我们在有生之年能够听到的、这些作品的某些最完美的演岀是由犹太人指挥家率领完成的,这件事实本身就让持有那样看法的人无以应对。...我假定可以说世界上所有主要宗教都曾经创造出这类艺术。...19世纪的许多优秀作曲家是民族主义者,他们的态度也反映在他们的创作成果当中。就连莎士比亚也显然可以说有相应类似的一面。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就是这样一部作品。...作为其整体思想胚胎的基本音乐构思,来自于阅读叔本华产生的反响,并且由此以后,它之中每一项重要方面都是取意于叔本华思想:从音乐与其他戏剧元素的关系,到故事的中心主题,到脚本中比比皆是的形象比喻……一切之一切都是叔本华。托马斯·曼曾经说过,瓦格纳与叔本华的交融,是整个西方文化中,一位真正伟大的创作艺术家与一位真正伟大的思想家之间互依互赖的共生关系的最杰出例证。我当然赞同这一说法。...事实正相反,我们可以肯定地说,被这部作品深深打动的大多数人对叔本华哲学即便了解也是微乎其微。...
《特里斯坦》诞生于一个单一的、使一切都屈居其次的冲动,它全部吞噬了瓦格纳,迫使他作立即的表达。...那些作品的每一部都在几十年时间内缓慢成型:在半有意识半下意识中,他让它们在心中潜意识地展开,几年时间过去,他才会着手在它们上面进行持续写作。没有疑问,这一过程对它们没有先例的深度与复杂度起到作用,直至影响到它们都具有的交响乐队富于内声部细节的整体感,虽然这些细节在多数演岀中难于辨认。...东京新国立剧场瓦格纳歌剧《齐格弗里德》片段
...《齐格弗里德》和《众神的黄昏》的脚本都已经发表。早在1845年他就有了《名歌手》的最初想法。我们还将看到,有关《帕西法尔》的念头是在有了《特里斯坦》的想法之后不久产生出来的。...此外,在1856年,也是出于阅读叔本华产生的反响,而且因为叔本华引导他了解了佛教典籍,瓦格纳确实还生出过另一个念头,要创作一部他自己愿意称之为佛教歌剧的作品,名字叫“征服者”。这个念头在他的思绪中萦绕长达将近20年时间,但是他终究没有去写它。恩斯特·纽曼对此的解释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写作这部作品所需要的情感上和形而上学方面的冲动,已经有很大部分被投入到写作《特里斯坦》当中了;另一部分原因,是到19世纪70年代晚期,瓦格纳发现,他在这部作品中想要讲的话都已经在《帕西法尔》当中自然而然地有所表达。”(《瓦格纳之夜》,204-205页)...当然只有在遵循叔本华哲学的前提下,跨越两教才有可能,大概因此可以说《帕西法尔》也是叔本华的,在这一点上与《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平起平坐。瓦格纳《帕西法尔》(基里尔·佩特伦科/考夫曼)
如此说来,1854年是瓦格纳创作生涯中最为关键的一年。在连续五年多时间没有写作任何音乐之后,那一年他写成了《莱茵的黄金》和《女武神》两部歌剧的大部分音乐;他发现了叔本华,并且第一次读到《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生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念头,并在其后很短时间就在意念中具有了他在余生所要创作的每一部歌剧的展望。这一年是他生命的第42个年头。...
...《特里斯坦》达到的白热化程度、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激情,在他的作品中再没有重现。瓦格纳自己用“若狂”一词来形容它的境界,其余暂不论,这一境界也标明了从他与叔本华的“爱情事件”中发展出来的“蜜月”。...瓦格纳阅读的其他重要著作,让他感悟最深的很多是叔本华推荐的,或者是被叔本华以赞同的态度引用过的。
在非同一般的程度上,叔本华作为一个作家,比其他人更多面向其他作家。对待一个问题,他惯常的方法是先来审视历史上最有趣的作家对同一个题目做过的论断。...这样做顺带产生的作用,就是让他自己的原创贡献置于内容丰富的前后叙述之中,让他的贡献具有超乎寻常的细节。这为他的读者们展示出一幅关联图,描绘出在叔本华看来最重要的文化与知性历史。那么他的读者中热情较高的一部分自然感到要亲自去探索那一片天地。...
...这些藏书构成异常丰富的思维景观,而这也就是瓦格纳的思维景观的主要部分,至少可以说是其正面前台的部分,是能够由书籍构成的那一部分。在瓦格纳一方面,他没有再有过基本观念上的改变。...他一直保持知性上的活跃。他的持久“哲学思想”虽然还在发展过程中,但是其要素已经坚实确立,即将对还有待完成的歌剧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我们已经看到,在第一幕,伊索尔德和特里斯坦是怎样下决心做到他们已经认定、只是没有点破的自杀协议,我们也看到他们一同赴死的计划是怎样被布兰甘妮施展计策搞成未遂。在第二幕,他们再度愿望一同赴死。这时他们已经互相表明爱情,渴望着唯一真正的结合为一并且可以保持永远,那即是本体领域的一体,死亡可以让他们回归。他们共同去死的愿望现在也已互相表明,像在下面这些对话中几次三番说出的:
伊索尔德:让我死吗?
特里斯坦:我必须醒着?
伊索尔德:永远不醒!
特里斯坦:白天还要唤醒特里斯坦?
伊索尔德:让白昼退避死神吧!
还有:
伊索尔德:我们就一起死,
为了不分开——
特里斯坦:永远连在一起
地久天长——

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论述中,叔本华专门作为一个话题,谈到他不能理解一对情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每年都会有一两起一对情人被外界环境摧垮,双双自杀的事件。然而对我来说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两人确信相互的爱,并且期待享受爱将带来的最大喜悦,他们为什么不去竭尽一切极端手段从一切关联中退却、容忍每一项窘困,却反而会连同他们的生命一起,放弃比他们所能想象的一切都要更大的幸福呢。”瓦格纳信心满满认定他自己懂得这个道理,以典型瓦格纳的近乎滑稽的作风,在写作《特里斯坦》的过程中动手给叔本华写了一封商榷的信。...然而出于某种原因,这封信没有写完更没有寄出,但是他仍然认为这是重大问题所以保留了这份未完成的信稿。...

《特里斯坦》的脚本还有一个方面与叔本华不一致。...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任何意义去说那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互相结合到一起了...“互相”这个词只有在事物可区分的领域里才有重要性和适用性。...我相信在写作《特里斯坦》之时瓦格纳对此把握还不完整,因为那还是在他熟悉叔本华哲学的初起时期,他还在进步到全面把握的努力之中,所以我们看到一方面他当作一项事情要与那位哲学家商榷意志的否定可以通过性爱达到,另一方面又半途中止,没有做完。...正是这一点后来成为《帕西法尔》的中心主题。(完)
文章来源:外国哲学研究(仅供参考,部分文字删减,文字完整版请查阅原文。侵删。)
祖宾·梅塔指挥——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 》部分曲目· 欣赏

尼伯龙根的指环 《第二日:齐格弗里德》 第3幕

尼伯龙根的指环 《第三日:诸神的黄昏》 第1幕 

尼伯龙根的指环 《第三日:诸神的黄昏 》第2幕

尼伯龙根的指环 《第三日:诸神的黄昏》 第3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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