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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界 | 林白:梦寐之心
Photo by Michael Hirsch on Unsplash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2021年3月号
梦寐之心
林 白
鸡丁锄
那根簕是鸡丁锄的样子一头尖另一头是方的一柄木把1969年的鸡丁锄 它被时间缩小钉入我的肉身度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 一把鸡丁锄在血液里我已不觉得疼它时啄时停我不清楚是谁在握住那柄 只有发烧的时候我会记起它以及听到钟声在山那边小学校悬挂在屋梁上的一块铁 那铁质已助我长成结实的心脏了吧但它在时间中摇晃(那根悬绳很粗)至今仍发出当当之声簕:广西北流方言,刺。我要忍着那金色的麦芒我要忍着那金色的麦芒忍着蓝天下那一棵石榴树 忍到麦芒在星空下被收割忍到多汁的石榴籽变成铁忍到你的泉水喧响或永远不响 以深沉的梦寐之心以前所未有的柔情以麦芒与石榴的低语六月我在你的无边无际中
永恒的螺旋从六感乡下的田螺到萨迈拉的螺旋塔那条螺旋线从泥湴到沙漠,直通地球上的盘山公路 你沿着田螺石螺塘螺沿着螺肉和螺壳沿着紫苏、辣椒与姜再沿底格里斯河逆流而上一百二十六公里黄色大地上巨大的光塔硕大无朋的海螺萨迈拉 螺旋般上升螺旋般重复永恒的螺纹引导我们上升
石 子那石子在她手心冰凉到温热她松开手石子落入一条平行的河 连续一百零五日她准时听到回声河心荡漾波纹连绵不息这一日,没有回声的石子它落入了虚空河水被冻住了抑或莫名消失 她捱着时间一寸一寸五月的天空也适时变灰天地的沙尘与内心的,同时来到 黄昏到来,她想倒转自己而这时,就在这时从高处传来水声那河流已到达高原。
小满日就是和高原的云也是和空气碰出清脆的声音仿佛是上一世传来“叮”的一声 不知昌都是冷还是热不理它我就随便乱想吧 必定有水稻和油菜也必有大片的青稞以便酿出你的青稞酒 水稻和青稞都灌浆了小满日我命名你是小江南 我更愿意你是岭南啊你从温带陡然跌至亚热带一步跨越横断山从澜沧江变成湄公河 那些酒绵延不息直至汹涌只有在云上干杯才对得起它小满日的酒
昌 都大雪加厚了云层你们以铁甲虫代替飞机 蠕动的甲虫三条大河,三列山脉参差交互 从昌都到成都念青唐古拉山横断山宁静山金沙江澜沧江怒江 听闻川藏线是险境头顶空悬泥石流而你们穿越寂静的黑色与白色 你们的铁甲虫你们的铁骑你们一身雾气如花粉 昨夜初三的新镰刀把无根的厚云收割了早晨,天空的黄金已擦亮
外 婆她纹丝不动而世界收缩成她手中钩织的眼镜袋黑底红字:共产党万岁底部有她惯用的云纹。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黑衣农妇已缩在一只皱纹的网里发白如雪。纹丝不动在泥屋边的杨桃树下。 前地主家小姐毕业于容州女子师范她内心的风暴我一无所知只听她说过,不喜读《红楼梦》。 当浑浊水塘里的一只鸡挣扎着冒出水面世界就已经沉到了水底。 去年母亲告诉我外婆来自白鸽坡与毛主席同年同月生若活着,今年一百二十七岁。
赵丽宏:天涯同心(2021年卷首语)
小 白:“发挥你无限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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