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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读】他们搞团团伙伙,把大唐王朝整垮了

2016-08-27 湖中客 侠客岛

 

“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唐文宗李昂在绝望的峡谷发出无奈的哀叹,为困扰中国古代政治的“朋党”难题,留下了最为沉重的注脚。

 

李德裕与牛僧孺、李宗闵都是时代的精英人物,却陷入了水火不容的内部分裂。牛僧孺、李宗闵当权于前,凡是李德裕的奏章一概否决,凡是李德裕的朋友尽皆黜退;李德裕秉政于后,也开始了他的隐忍已久的复仇计划。


一个党派赞成的,必然遭到另一个党派的否定,朝廷已经无法选贤任能,更不能求同存异、凝聚共识,而是在党派冲突中接近于“否决型政体”的边缘。人才的提拔任用,不再取决于能力、才华以及政绩,而首先要看他所在的阵营、所属的门户、所站的队列。

 

如果与李德裕亲善,而这时又恰好是牛僧孺、李宗闵把持朝政,那么再有才华,也只能置之散地,既无以施展才华,也不能报效朝廷。唐文宗时,牛僧孺等人执政,不是“凡德裕之善者,皆斥之于外”么?到唐武宗时,李德裕夺回国柄,同样按照朋党界限排除异己,一位叫做苏涤的官员被一贬再贬,窝在地方就是起不来,而原因仅仅是他是李宗闵的人。

 

于是,唯才是举的用人原则变成了“惟党是从”。比用人的门户之见更可怕的,是朝廷的大政方针和重大决策被严重扭曲。宰相议事,不再以朝廷的整体利益为旨归,而是以党派和门户为根据,凡是李德裕赞成的,牛僧孺就不问是非曲直地极力反对。结果,朝廷决策陷入朋党斗争的泥潭,议而不决、决而不行。



李德裕

 

李德裕在出镇西川时,曾有机会取得对吐蕃的战略优势,最后却因为牛僧孺的党派偏见而中途搁浅。

 

当时,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请以城降,这对饱受吐蕃侵略之苦的朝廷来说,正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事喜事。

 

维州“南界江阳,岷山连岭而西,不知其极;北望陇山,积雪如玉;东望成都,若在井底”,极具军事价值,“一面孤峰,三面临江,是西蜀控吐蕃之要地”。这个得天独厚、易守难攻的城池,这个觊觎内地、威胁中原的桥头堡,吐蕃人称之为“无忧城”,而前代节度使韦皋镇蜀,经略西山八国,万计取之不获。这时,悉怛谋遣人送款,要把这个战略要地送给朝廷,岂非是从天而降的天大好事?

 

李德裕毕竟是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他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来,于是派人带了一堆礼物过去,顺便察看是否有诈,而悉怛谋率领维州军民退居成都,以铁的证据证明投降属实。于是,李德裕吃了定心丸,便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允许受降、占据维州。

 

按道理,这样一件能够改变帝国地缘政治格局的大好事,朝廷应该欣然接受、玉成其事,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由于牛僧孺与李德裕的门户之见,这件事竟被整黄了。

 

牛僧孺还是善于打太极,即便拒绝一个明智的决定,也能做到理直气壮、滴水不漏。他对皇帝说,朝廷与吐蕃“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也就是在此之前就签订了和平协议,“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今一朝失信,戎丑得以为词”。作为泱泱大国,不能因为一城一地的得失,背负失信的骂名。

 

这一番言辞,迎合了皇帝的道德优越感,迷惑了皇帝的判断,成功把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打上了背信弃义的标签。不能不说,牛僧孺以门户之见异化朝廷决策,既显毒辣,又无胸怀,但是仅仅看他成功阻挠一个正确的决策,既把实际好处掩盖于无形,又让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暗地里还捅了李德裕一刀:“你这李德裕,给皇上出这么个馊主意,是想让皇上变成言而无信之人啊。”

 

这皇帝也挺狠,就指定李德裕把悉怛谋一部之人送还给吐蕃。可想而知,这些“叛徒”到了吐蕃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唐王朝为了这点脸面,其实是断了其他人的归化之心,从此,吐蕃再无将领投降朝廷,而只会血战到底!反过来看整件事情,天下岂有将敌人的降将又拱手让给敌人的咄咄怪事?造成这样荒天下之大唐、滑天下之大稽的丑闻,不是因为朝廷缺少判断的智慧,而是失去了做出正确决策的能力,这就是朋党斗争极化的结果。

 

凡是你赞成的我就反对,管你什么利国利民、有益社稷、泽被后世。

 

于是,朝廷就这样被利益集团绑架,一切以党派利益为判断标准,朝廷利益就这样被朋党的车轮碾成齑粉。



 

其实,纵览古今中外,很少有政治体系能够避免朋党的产生。晚唐时,朝廷官员最先由于共同的政策主张而联合起来,对内则合纵连横、结党营私,对外则步调一致、党同伐异,最后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朋党或利益集团。

 

其实,有朋党并不可怕,产生朋党也并不意味着政治的恶化。朋党之间的斗争,如果表现为建设性的“忠诚反对”,那么朋党斗争反而有利于促进进步。但是在朋党斗争极化的情况下,反对并不是出于维护公益,仅仅是因为门户不同、派别各异,是为反对而反对、为批评而批评。

 

外戚、宦官、权臣,这三者在中国的历史中结党营私,互相争斗,早已为世人所恨。除了唐末的牛李党争,宋代的元祐党祸、明末的东林党与阉党的争权,都在历史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页。肉食者不以道义相谋,以利益、意气相争,都是以小团体的私利绑架了天下的公益。

 

著名经济学家曼瑟尔·奥尔森曾写下《国家的兴衰》一书,研究“利益集团”对国家发展的影响。书中的这段精彩论述,简直与晚唐时期的朋党斗争高度一致:

 

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有足够长时间的政治稳定,就会出现特殊利益集团,而且,它们会变得越来越明白、成熟、有技巧。然后它们就会对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公共政策,国家的经济发展、社会发展、政治机器,尤其是行政和法律,会越来越知道该怎样操纵,懂得在操纵时怎样找到好的理由。由于他们的技巧越来越娴熟,因而获得的利益也就越来越持续、越来越多。慢慢导致这个国家的经济、社会、行政、法律等方面的体制、政策、组织,变成最符合特殊利益集团的安排,使得国家发展的新动力越来越被抑制,各个部门越来越僵化,最终,导致国家的衰落。

 

唐末的牛李党争,给宋人很大的历史教训。欧阳修还特意写了篇《朋党论》,提醒皇上警惕朋党斗争,但是欧阳修的论述还是停留在君子小人的道德框架内,认为“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他并不知道,无论是小人“见利而争先,利尽而交疏”的伪朋,还是君子“同心而共济,始终如一”的真朋,只要朋党开始产生,就会具有维护派别利益的自觉,就会可能以派别利益异化整体利益。这与君子或小人没有关系,而是深植于人性。

 

中国古代的朋党政治,由路线之争演变为私人恩怨,而私人恩怨又在零和博弈的思维下不断极化。从李吉甫与李逢吉的斗争开始,到李德裕与牛僧孺的对立,双方无论哪一派得势,总是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结果,朋党极化将利益集团的所有弊病都展现得淋漓尽致,直到耗尽晚唐的最后一丝气息。


所以,朋党要不得,历史不糊涂。

 

/湖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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