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一千零一夜 | 日本公知为何战时集体放弃道德判断?

2015-08-30 看理想
编者按

这一夜,道长继续为我们读《战争时期日本精神史》。


这一夜,让我们随山手群众(类似“思想警察”)一起来学习“转向诱导术手册”;和作者鹤见俊辅一起疑惑: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一代日本知识分子,集体放弃原来的信仰跟道德判断,从批判政府集体转向,去相信那套国家主义?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收看完整节目视频


《战争时期日本精神史》(完结篇)



[一千零一夜]

讲述人:梁文道


北京.夜


故事开启


- 第一步:将侵略战争合法化 -


日本人一直把太平洋战争,称作“大东亚战争”。为什么当年日本军国主义者会选择这样的名字呢?根据《战争时期日本精神史》的作者鹤见俊辅的看法,那是因为,当时日本把整个国家拖入了战争状态,但是从来没有解说过我们战争的目的是什么?因此这时候,他们需要找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是一方面能够说明为什么要跟美国干,同时还能够合理化、合法化过去一直以来对中国、对朝鲜的战争。那么这时候他们就想到“大东亚”。


“大东亚”这个词当然是来自“大东亚共荣圈”,它的思想源头就是所谓的“大亚细亚主义”。这个源头是这样的,他们相信人类文明是有个发展的铁规律的,发展是个硬道理。亚洲这些国家都还处在落后阶段,而日本自然已经走到了前面。它有责任、有义务带着大家一起往上爬。让亚洲这些国家在我们日本帝国协助底下,欣欣向荣,独立于世界之林。



- 第二步:发动群众举报 -


在这样一种主义、这样一种思潮的推进过程之中,你可以看到很多很疯狂的东西,例如在书里面就提到,日本觉得自己与世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特别的美,特别的有尊严,特别的光荣。因此很多西方来的东西,他们都要排斥,乃至于到了战争后期,他们开始发起一个运动,街上看到谁要是烫头发,就要抓这个人过来,把她头发给剪掉。为什么呢?烫发,这是受到了西方文化的污染跟影响,不是我们日本人该做的事。一个人满口英语或者言语、服装、思想上有西化的嫌疑,他都很有可能是非国民。


这些东西是谁在监督呢?其实就是老百姓自己监督,东京也像我们北京一样,有不同的区,山手区有山手区群众,这个地方有这个地方的群众,这些群众的基础就叫“邻组”,有点像街坊委员会。这个地方的大妈、大叔们天天就看着附近的邻居谁犯错,谁受西方影响,谁有不爱国的表现,这都要举报,然后整个社会给他压力。



- 第三步:诱导知识分子转向 -


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会走到这么疯狂的地步,难道当时没有人觉得这一切很愚蠢吗?没有人想出来阻止或者提出警告吗?如果有的话,那么这种人多半就是一些有知识,有头脑的人,例如说知识分子。但是问题恰恰在于,当时绝大部分的日本知识分子都变了。


忽然之间,过去的一堆的自由主义学者,一堆的左派共产主义学者,集体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信仰跟意识形态立场、道德判断,集体地转向了,相信这套国家主义、这套军国主义。这个问题就是鹤见俊辅一生学术思想关怀里面最重要的成就,就是所谓“转向问题”。


鹤见俊辅关心的是当时的知识分子,是怎么转向的。这个知识分子它的定义不只是大学教授,还包括媒体的记者、公共知识分子、法律学者、律师、医生,有知识、有教养的阶层,乃至于大学生。很多大学生原来都是热血青年,对国家很多批判,对政府很多不满,对天皇制度尤其不满。他们是怎么转向的呢?我们一起来读一读以下这一段,你就大概知道这个转向是如何完成的了。





- 第四步:宣战“西方霸权” -


很多的知识分子,包括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者他们当时是很痛苦的。那种痛苦就是,当他发现整个国家的老百姓都因为“九一八事变”,那么兴奋,那么兴高采烈的时候,只有自己天天在批判这个国家,自己好像跟全国国民对着干。全国国民都这么爱国,觉得政府今天做得对,我却站在少数。你怎么说服自己呢?我明明是要服务人民大众,我今天站在人民对立面?


还有一种是什么?比如说像我们这本书的作者,他的好朋友竹内好,他当时成立了一个中国文学研究会,研究鲁迅和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他反对伪满洲国,反对日本侵略中国。但那个反对的过程,其实他们也是备受折磨,因为他们完全逆于潮流,常常被骚扰、常常被攻击,说他们不爱国。终于等到日本跟美国开战,他们如释重负,于是也转向了。


竹内好给自己的辩解就是说,因为对美国宣战,现在这个战争变成大东亚战争了。我们打的不再是中国人,我们打的是西方霸权。我们目标就是要带领亚洲各国对抗西方霸权。是使得亚洲能够解放。当时各种各样的知识分子,仿佛都能够找到一些东西来说服自己去转向。


然而,我们的作者鹤见俊辅他批评,其实这全都是国家强制力量的结果。第一个理由就是,这个国家它主导了一个主流的意识形态价值观。你觉得这个社会主流摆在这里,天天让你很矛盾,很辛苦,于是你最舒服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好像能够说服自己顺理成章转过去,其实这是个国家强制,它不是拿棍棒打你,它是让你的意识形态发生变化。


还有一个很实际的生活考虑。一个知识分子不转向,你牺牲掉的就是你的财产的安定,你的家庭的幸福,还有你的邻里邻居也都对你加以白眼,觉得你是个扰乱社会的极少数分子。你怎么办?在这样的情况底下,整个日本的知识阶层就转向完成。只有极少数的人宁愿坐穿牢底而不屈服,像民俗民艺大师柳宗悦。



- 终:从集体玉碎到拥抱战败 -


有意思的是,当时老百姓的转向跟知识分子的转向,是转到这很容易,转回来也很容易。一个法国驻日记者罗伯·吉兰,太平洋战争开打之后,被日本政府软禁在当地。就在日本宣布投降“玉音放送”的那一天,他就看着那些天天监视他,对他很不客气的那些日本老百姓在一夜之间,恢复到那个温良恭俭让的日本人,对着他这些长期被他们欺负的老外微笑,鞠躬,又有点像我们中国战场上的日本士兵,一听说投降,马上乖得不得了。


为什么日本人,他们昨天还在说我们要集体玉碎,要保存国体,第二天一说投降,就忽然转向,美军上来,鼓掌欢迎,这又是怎么回事?接下来我再给大家介绍些别有关日本的书,让我们更加了解这段历史,你就会发现这里面的奥妙深得很。



(本文为节目文稿节选,完整节目请点击"阅读原文")



下集预告

第三十五夜 《拥抱战败》(一)

9.1 晚上线




为什么日本从一个过去的军国主义国家变成了一个强烈拥抱西方民主、自由、人权价值的现代国家?对中国人来讲,更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这个国家,它始终让我们觉得不放心,为什么他们好像始终没有形成一个非常鲜明的、强烈的、彻底的忏悔跟道歉的态度呢?这一切问题如果要寻找答案,都必须回到当时战争结束之后它发生了什么事儿。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梁文道




节目回顾

进入看理想公号,在底部菜单栏或回复节目名称可以回顾三档节目已上线的视频



[一千零一夜 梁文道]

深夜,听道长重读经典

[局部 陈丹青]

丹青式的艺术解读

[听说 马世芳]

台湾音乐的怀旧电台

策划人:梁文道 | 音乐总监:张亚东

独播:优酷土豆


看理想自频道

点击关注,实时更新


看理想

微信:看理想(ikanlixiang) | 微博:看理想视频


记得,阅读原文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