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国家为什么会失败？

这是 一千零一夜 的

第127夜

《西方世界的兴起》

作者: [美]道格拉斯·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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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世界的兴起》（一）

看理想 x 一千零一夜

讲述人：梁文道

①

是什么造成了中西的差距？

我们不是常说“百年国耻”吗？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当时中国的无能腐败，又是为什么在现代世界的发展历程里，最后是西方获得了全球的主宰权？

这个问题其实中国人已经问了一百多年了，最开始说西方人“船坚炮利”，再来就开始讲，是因为制度的原因。但是到底事实是不是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呢？

举个例子，其实在打“鸦片战争”的时候，中国的经济总量是占全世界的30%，我们的人口是世界上的一半，明明我们这样一个体积庞大的国家，怎么跟英国一碰，就像“碰瓷”似的，如果说是科技，其实在明朝末年，中国的科技在很多领域的创新也是欧洲比不上的。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后来中国和西方那么悬殊的差距？这是很多学者乃至一些经济学家、经济史学家都在关注的问题。

1841年1月7日英舰复仇女神号（Nemesis）与清水师战船展开炮战。该图为英国随军画师所绘。

②

“新经济史学大师”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的经典就是《西方世界的兴起》。它的作者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s North），这位去年11月底的时候去世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他的这本书是他学术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也是改变了现代西方经济学跟经济史学的一本划时代的巨著。

其实在中国，如果你常常关注财经领域，你一定对道格拉斯·诺斯不陌生，我们有许多的经济学家都受到他的影响，也有很多的财经作者常在自己的笔下或者节目访谈里，一而三、再而三地去强调跟引述诺斯的观点。

在1993年诺斯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一次很大的改变，应该是它有史以来第一次把奖颁给一位做经济史研究的人。

道格拉斯·诺斯 Douglass North (1920.11.5 – 201511.23)

长久以来，经济学都给人一个印象，觉得它是社会科学中最理科化的一门社会科学，用大量的数字、大量的计算工具、大量的数字模型去构造一个很抽象的理论……因此关于经济史的研究，有人会问，到底是做历史呢，还是做经济呢？这恐怕就是因为我们都对经济学都有一种误解。

其实经济学从源头处开始就脱离不了历史。比如说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其实用了大量的当时他找得到的，英国货币发展史跟重商主义的历史材料，作为他后来提出理论的一个现实基础；马克思的《资本论》也是先建立在对英国工人阶级的分析上面，才进一步地推导出了他那些划时代的讲法。

所以道格拉斯·诺斯在《西方世界的兴起》以及他一系列经济史的研究里，不断地在提出跟回答，我们直到今天大家都还在面对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国家它会发达起来，整个社会的效益跟个人的效益是如此的趋近，但是有一些国家却长期处在一个落后的状态？

道格拉斯·诺斯引入了经济学上面所讲的新制度主义的方法，当然，在他一辈子的学术研究里面，还用了大量的外来理论跟方法，去对这个问题作出他的回答。这些回答对于新古典经济学做出了很重要的补充和贡献。有人干脆叫他“新经济史学大师”，因为他跟过去的经济史的研究方法不一样。

③

国家如何“应运而生”？

我们大部分人的印象是，因为有了工业革命，西方开始了兴起，但是道格拉斯·诺斯他却把兴起的源头，归到工业革命之前，他整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是：“因此，工业革命的序幕就已经开启了。”

这个讲法，在四十年前这本书出版的时候很震撼，但是到了今天，基本上已经变成一个常识。大部分历史学家谈工业革命，都不会就只谈工业革命，而是要从更早的时候开始说起，工业革命何以发生？

诺斯是怎么解答的呢？那得从公元900年中世纪末期开始说起，那是一大段很长的历史……

我们知道公元十世纪，查理曼大帝的帝国崩溃了，欧洲再次进入一个没有人当老大的时代，一团散漫的村庄、城镇跟一大片的荒野。在这个荒野之上，一些小城市、小市镇、小农村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庄园式的经济。这种庄园式结构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讲的封建制度。

我们过去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史学观，我们常常说清朝的时候都还是封建时代，但是你从一个严格的历史学意义上来讲，中国的封建时代其实周朝之后就已经没有了，那之后我们就开始进入一个中央王权的时代。

以前中古时代的欧洲，打仗跟农产品的耕种收获期间有很大的关系，大家都忙，就先别打了，等忙完了再说。这带来了一定的人口增长，但当人口越来越多，整个天平的倾斜，更加向地主阶层那边倾斜了，地主的议价能力就会更高。

Black Death

但是到了十三、十四世纪，欧洲开始出现黑死病，一场大灾难，使得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到一半，欧洲重新面临一个地多人寡的情况。于是佃农跟地主的天平又倾斜了，这个时候封建领主就要开始让步，他们和佃农签订让步契约，这开始转变封建经济，让佃农从一个人身拥有的封建关系转变成了一种契约关系，一个相对自由的劳工市场开始出现了。

再发展下来，市场扩大，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市镇，贸易开始产生。我们今天大家都说喜欢旅行，其实在几百年前过去的时代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旅行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干的事情，旅行是一个风险非常高的事情，当时，大部分人都不旅行，只有朝圣的人跟做买卖的人才会出远门。

慢慢地就开始需要保障贸易旅程跟贸易路线的畅通和安全，同时为了尽量降低交易中间的风险和成本，因此就需要很多的契约跟对契约能够准确执行的保证，也就需要法律，于是一个更强有力的政府，甚至更大规模、更大领土的政府也开始被需要。

过去分割成一个小城堡、一个小市镇，这种局面已经应付不了新的情况。于是，国家兴起了。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节目里面跟大家讲过，过去的欧洲是没有民族国家的，都是分散的小城邦。但是到了十五世纪左右，国家开始来了，一个一个大规模的国家来了。这些大规模的国家能够解决刚才的那些问题。

④

国家为什么会失败？

总而言之经过一轮混战之后，一些领土很大的国家、一些中央权威很高的国家，一些有着许多的动员军队、常备军队能力的国家，一些有一套官僚系统的国家出现了。比如英国、法国、西班牙。

当时所有这些国家，它们的发展是站在同一个平台上的，它们面对的问题很相似，都要面对内政以及海外市场的扩展，贸易路线的扩大……他们的机会跟问题都是差不多的。

可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有些国家发展得很顺畅，走下去了，比如说先是荷兰，后来是英国。有些国家却慢慢地落后了，甚至失败了，比如说曾经第一个完成中央集权过程的法国，跟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国。

理由到底何在？我们下次跟大家接着谈。

本文为节目文字摘录

完整节目请点击阅读原文收看

节目用书

作者: [美]道格拉斯·诺斯 / 罗伯特·托马斯 

原作名: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 A New Economic History

出版社: 聯經出版社（台湾）

译者:刘瑞华

出版时间: 2016-1-15

装帧: 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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