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一个被“谋杀”的音乐家
陈丹青:
木心当然一天到晚在做梦,
他说将来——他老是说将来,
我心里想着你还有多少将来——
他说我要请人把这些东西变成五线谱,
配了器听一听,
他是没这个福气了。
我的一个心事,
就是木心四十几页手稿怎么办,
怎么把它变成音乐。
那么这也是我的梦,
我现在也开始做梦,
大家一起帮我。
在木心留下的所有作品中,丹青老师认为“翻译”木心音乐手稿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世人已经看过他的画和文字”,唯独没有“听见过他”。
在纪录片《号外》播出后,许多读者在各种渠道问到我们,《号外》里的音乐太棒了,可是好像从未在其他地方听到过,它们来自哪里?
大部分来自尼采:《The Music of Friedrich Nietzsche》。
正如每一位打动人心的歌者都是诗人一样,我想好的诗人心中也一定住着一位音乐家。比如木心。
木心去世后留下大量未发表的遗稿,而其中最特别的莫过于几十页的音乐手稿。陈丹青说,“我确信,音乐确乎具有神效,当木心乐曲终于被奏响的一瞬,他复活了。”
12月21日,在木心去世五周年的日子,他的音乐终于要在乌镇大剧院首演。
(文末附购票链接)
专访陈丹青:木心音乐首演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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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与他的音乐故事
— 写在木心音乐首演之际
陈丹青
木心先生去世五周年了。他生前的大部分文学与绘画已有良好的展示,唯一难以面世的作品,是他三十多页未经整理,因而未能付诸演奏的音乐手稿。
音乐不是木心的创作主项,但缺失了他的乐稿的呈现,我们对他的了解是不完整的。五年来,敏感的读者经已选取他的诗作,谱写乐曲,允为美谈——2014年,青年音乐家刘胡轶将《从前慢》谱成歌曲,获选2015年春晚曲目,传唱一时,随之出现两个不同的版本。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从前慢》
2010年,木心仍在世,留学英国的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王纬达及两位研究生,曾数度联系木心,恳请协助老人整理乐稿并予试奏,惜因木心年迈而日衰,终未如愿。2011年冬,王纬达赶来出席了先生的葬礼。2012年初,在北京木心追思会上,另一位结识木心,并亲聆老人哼唱自己乐曲的女孩,泪流满面,站起来,高声背诵了那段旋律。
不久,我们在木心的遗物中发现了全部乐稿。
同在2010年顷,留美作曲家兼钢琴演奏家高平即以《我纷纷的情欲》、《论快乐》、《恋史》写成男低音与弦乐四重奏系列。2014年,又将《湖畔诗人》、《旋律遗弃》、《论拥抱》写了人声(包括高男高音)与钢琴伴奏的声乐套曲,分别在成都、北京、洛杉矶、伦敦、惠灵顿、南宁、乌镇与他本人的作品一起演奏,是迄今以木心诗作谱写乐曲最早、最多的音乐家。
高平
2015年秋木心美术馆建成,魏玛为开馆尼采特展送来尼采与莎乐美情境朗诵剧,留德钢琴家谢亚双子为朗诵剧、也为木心演奏了尼采创作的钢琴曲。
今年初,高平偕谢亚双子及另三位演奏家、歌唱家来到乌镇,在阶梯图书馆为老人举办生日演奏会。会后,高平慨然接受委托,整理木心音乐遗稿。过去半年,他将部分手稿转记为五线谱,为乐谱的单音旋律配置了和声与器乐,目前,两首乐曲完成了编译与再创作,并经反复排练:钢琴曲《未题》、钢琴与大提琴曲《叙事曲1号》。此外,谢亚双子也受托为木心的单首乐曲完成初步编译。音乐学家、木心研究者牛陇菲随即写成《木心自度曲——谈木心遗乐及其整理改编》,对此事做了深入的学术探究,文中,他写到了木心早年的音乐家朋友李梦熊。
“音乐是我的命,贝多汶是我的神,萧邦是我的心……”这是木心老来回忆往事的诗句。他认定音乐高于一切艺术,试以音乐的神意注入他的诗文和绘画。他早年习奏钢琴,曾在上海育民中学兼授音乐课。在囚禁中,他自绘琴键,默然练习。他的所有遗稿不签署日期,我们无法测知写作年代,从若干残片看,即便身处屈辱不堪之境,他也会取用廉价纸片,甚至在医院发票的背面,记录乐思。他半生磨难,不指望发表任何作品,他谱写乐稿,只因挚爱音乐。出于谦逊而虔敬,他至死藏匿自己工整而精美的乐稿,从未示人,惟在意兴遄飞的场合,对着年轻朋友,轻声哼唱。
襄昔,巴赫的音乐在其身后归于沉寂,经孟德尔松只手整理,重现光华;舒伯特生前从未聆听自己的十首交响乐,日后乃由孟德尔松指挥,始得奏响于人间,舒曼,为舒伯特第九交响乐撰写了乐评——木心不会说自己是音乐家,他连五线谱也没有,唯无数次默诵简谱乐稿,毕生无缘聆听自己的音乐。
感谢王纬达、刘胡轶、谢亚双子对木心乐事的拳拳之心,感谢高平的整理编创之功。这是一份近乎神奇的工作:我们赏读木心遗留的诗画,明知作者已逝,而当高平逐句诠释亡者的乐谱,木心的幽灵,倏然跃入高平的乐思。
值此文化乌镇隆重举办《木心音乐首演》之夜,木心就坐在我们中间,第一次聆听他的音乐。我确信,音乐确乎具有神效:当木心乐曲终于被奏响的一瞬,他复活了。
木心谈音乐
我觉得好听死了。
我是一个人身上存在了三个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作家,还有一个是画家,后来画家和作家合谋把这个音乐家杀了。
音乐(是我)做了一个梦,可是音乐是最美的,我认为一切艺术都通向音乐的。那么很高兴的是你们在我的画里边看到音乐。
《歌剧》,木心
作曲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已经五十年过去了。
尼采他听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的时候,他说贝多芬翱翔在太空中,使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追不上了,他飞得那么高。因此呢他说,作为哲学家我感到心酸。这个话我永远记得。
那么我希望我死的时候,震住魂的音乐就是贝多芬的四重奏。
在莫扎特的音乐里,常常触及一种……一种灵智上……灵智上的性感只能用自身的灵智上的性感去适应。如果作不出这样的适应,莫扎特就不神奇了。
我在童年、少年、青年这样长的岁月中,因为崇敬音乐,爱屋及乌,忍受种种以音乐的名义而存在的东西,烦躁不安,以至中年,方始有点明白自己是枉屈了,便开始苛刻于择“屋”,凡“乌”多者,悄悄而过,再往“乌”少的“屋”走近去。
……
木心音乐首演
音乐会
2016年12月21日是木心先生逝世五周年纪念日,《木心音乐首演》将于当晚19:30在乌镇大剧院多功能厅举办,音乐家高平、陈卫平将为大家演奏经过整理编创的木心音乐遗稿。
交流会
音乐会结束后,木心美术馆馆长陈丹青先生将与高平、陈卫平两位音乐家一起,和在场的乐评人、媒体、观众进行交流,聊聊木心,聊聊音乐。
演出及购票信息
演出时间:2016年12月21日19:30
演出地点:乌镇大剧院多功能厅
演出时长:1小时
演出票价:4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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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演出曲目
引子
1)木心:未题 (原稿)
第一部分
2)勃拉姆斯:间奏曲 Op118 No.2
3)舒伯特:降E大调即兴曲 D.899 No.2
4)巴赫:前奏曲 (选自第一组曲)
5) 德彪西:阿纳卡普里的山丘
6)德彪西:雪中足迹
7)德彪西:西风所见
8)德彪西:亚麻色头发的女孩
9)德彪西:萨拉班德(选自第一组曲)
(选自前奏曲》第一册 )
10)高平:匿吻
11)高平:一天一个世界
第二部分
12)木心/高平:叙事曲-为大提琴与钢琴而作
13)木心/高平: 未题
音乐会结束后,木心美术馆馆长陈丹青先生将与高平、陈卫平两位音乐家一起,和在场的乐评人、媒体、观众进行交流,聊聊木心,聊聊音乐。
演出时间:2016年12月21日19:30
演出地点:乌镇大剧院多功能厅
演出时长:1小时
演出票价:4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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