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泰国才是礼仪之邦? | 一千零一夜

第153夜拍摄现场

（北京图书订货会-理想国展位）

现在出境游的人越来越多

泰国成为许多人的首选

说到泰国你首先会想到

佛教、大象、人妖......？

如果你渴望一个不虚此行的旅途

带着对当地历史文化的了解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天，道长通过一本书

带我们了解这个神秘的异域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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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朝代（一）

泰国——真正的礼仪之邦？

本文节选自 看理想 [一千零一夜 ] 第153夜

这么多人去泰国游玩，这么少人知道泰国文学，这就是我们今天的状况。

——梁文道

今天播出的这一集节目，恰好就在春节放假期间，为求个热闹，我们特意来到北京图书订货会，我就在这个热闹的环境下给大家做这期节目。

我今天就要给大家介绍一本老书，这书叫《四朝代》。它的作者是蒙拉查翁·克立·巴莫。

我之前跟一些朋友聊起来，说我打算介绍泰国文学的时候，很多人第一个反应：啊，泰国？泰国也有文学吗？天哪，各位，泰国是千年文明古国，怎么会没有文学。

他们有相当璀璨的一个文学传统，而我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部《四朝代》，在泰国就被认为是属于他们的《红楼梦》，是一部家喻户晓的历史小说。

泰国才是礼仪之邦?

为什么今天忽然想到讲泰国文学？是因为这时候春节，很多人出门旅游。这几年出国旅游的国人越来越多，而许多人一出国就想到要先去泰国。

但是我们常去泰国，我们了解泰国吗？你知道泰国这个国家，应该去那儿旅游，要守些什么规矩吗？

如果你跟旅行团，导游一定会提醒你，泰国人有几个禁忌，千万要遵守。比如说看到小孩不要随便摸头，等等等等。

我们这本书的作者蒙拉查翁·克立·巴莫，给全世界要了解泰国习俗的人，一个善意的提醒。他说我们泰国人，最尊重的就是我们的宗教也就是佛教，然后我们的国王，还有我们的父母。所以这些千万不要冒犯，除此之外，泰国人很好商量，没什么事。

泰国有这么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礼节。我觉得读这个《四朝代》，你就会加深认识一百多年来，他们整个社会习俗礼仪的变化。

这本书是一百多年来泰国历史社会的一个缩影。在这个缩影里面，你能够看到许许多多泰国人的生活习惯，风俗，礼数。有时候真的是让我们觉得，我们叫礼仪之邦会觉得惭愧。

比如，在书里面描述到，有一些乐师在演奏泰国传统的国乐，演奏完了，大家鼓掌喝彩的时候，那些乐师，不是向观众鞠躬道谢，而是双手合十向天遥拜。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因为首先要感谢在远方授予自己这一身艺业的恩师。

在家里早上起来跟父母问安，那个姿态是怎么样，你知道吗？传统的泰国人，首先一到了父母亲住的那一层楼，或者他们的房间门外，就开始跪下来，然后双手叩拜一次，即便父母看不到，然后双手伏地，伏地之后爬过去，爬到父母跟前，再叩拜。

那么如果你要跟父母说话，或者你笑你哭，哪怕是大人了，三四十岁的男人了，当政治家了，跟母亲说话，感谢母亲的时候，是头整个靠在母亲的大腿上面，像小孩一样，这就是人家的礼数。

刚才说的那种五体投地爬行的规矩，其实直到今天，我们都偶尔还能见到。那就是在我们看到很多泰国国王出现的景象里面，比如说2016年去世的深受泰国人民爱戴的国王普密蓬拉玛九世。

同时听国王说话的时候，那个礼数还要更大，就是你不能正对着他，而是要整个人斜靠过来，整个身子是扭曲一样的匍匐在半边上。

泰国跪拜之礼

虚构的人物，却被当真了

《四朝代》讲一个叫帕怡的小女孩，她这一生经历了四个国王，所以这么书叫《四朝代》。就讲她从小到老经历这四个国王的时候，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见到了泰国社会的种种的变化。

这个故事，听起来十分简单，而故事的结构跟情节，也比较平铺直叙，有点单调。但是由于里面的细节太丰满，由于里面的人物写得太立体，他的内心的刻画，尤其我们这个作者身为一个男人，对于这个女性的心理掌握，非常的敏锐跟细致，于是你会觉得一开头读下去，你就会一路读下去，因为每个人都在栩栩如生地跟你说话。

当年，这部小说最初是在报纸连载。我们作者会收到一些读者来信。说你书里面讲那个女主角帕怡我认识她，她小时候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明明是虚构的人物，但是很多的泰国的读者，都把里面的事当真了，那是因为他写得太写实。

刚才我们读的那段文字，就是书里面描述拉玛六世驾崩的时候，老百姓们在街上哭丧的情景，这段情景如果各位注意新闻的话，你一定会回想起来，在2016年普密蓬国王，也就是拉玛九世，他去世时的那个情景。

那些泰国人，他们爱戴他们的国王，真的就像爱戴父母一样，这在我们很多外人看来，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那种感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你读这部书，你大概会觉得呢，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泰国王室与平民百姓

《四朝代》里面，我们这个女子帕怡，她出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她的父亲是一个贵族阶层，也是一个高级公务员。家里面也挺殷实，做点产业。房子也很大，很漂亮，光是佣人就有十几二十个人。

但因为她是姨太所生，在家里面就算爸爸喜欢她，也喜欢她妈妈，但是爸爸跟大老婆生的长女叫坤文，却很讨厌她们。终于家里面矛盾闹得很大，于是帕怡小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离开了家。送到皇宫去了。

她妈妈原来过去是个宫女，伺候公主，那位公主叫长公主 。那么现在她出宫嫁人了，居然又能带着孩子回去找公主。跟公主哭哭啼啼的，“公主啊，我嫁错人了，我这个老公对我多不好啊”于是把小孩送到皇宫，把皇宫当托儿所。而她过去伺候的这个公主呢，就当个保姆一样。

泰国电视剧《四朝代》海报

那么你读这个书，你觉得最奇怪就是这种状况，仿佛当年泰国王室跟平民百姓之间的距离是非常近的。你看到他们出入皇宫也没看到什么门卫，走进后宫之后，你觉得像进了一个菜市场。还有小贩挑担子进去卖东西，卖给后宫那些妃嫔、公主、包括伺候她们那些宫女。那些宫女，要是年纪大了，干不了活了，也就养在宫里头。再请新一代的佣人来伺候好那些已经动不了的老佣人。

这整个国家的核心，就是这样一个皇宫，它里面的人，是一层一层地往外扩散到整个泰国社会所有的阶层。泰国这个王室跟一些欧洲王室不太一样。整个泰国几乎所有的贵族阶层，都跟泰国皇室是有血缘关系的。

他们常常喜欢把自己生下来的下一代，再跟这些皇亲国戚，可能几千上万人之间，大家彼此再婚配。所以这个血缘联系着整个当年泰国的皇室，跟它的上层贵族社会，这些贵族社会掌握权力，无论是军界还是政界，甚至经济界，都是占有优先地位的人。

帕怡入了宫，小小的一个女孩子接受宫廷的教育，《四朝代》从帕怡这个后宫的角度，女子的角度，来看整个社会的变迁跟高速的现代化。差不多到了拉玛六世之后，整个泰国已经算是相当西化，那么越往后发展，我们就看到政治问题开始出现，开始有人要闹革命，开始有民主化运动。

一个当过首相的作家

这就要说到这本书的作者蒙拉查翁·克立·巴莫。他不只是一个一般的作家，他也是有皇室血统的，他的祖上是拉玛二世的后人。他们家也是贵族。他爸爸当过泰国的首任警察总监，他的哥哥在二战之前做过泰国的驻美大使。我们这位作者跟他哥哥，当时还合作写过一本很有名的书，叫做《暹罗国王》。

蒙拉查翁·克立·巴莫

那个年代泰国的贵族，都喜欢到欧洲留学，我们这个作者是在牛津大学念哲学、经济学跟文学的。蒙拉查翁·克立·巴莫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展现了文学才华，无论是泰文、英文都写得好。

后来好莱坞要拍一部电影，叫《丑陋的美国人》，它设定的背景是一个虚构的东南亚佛教国家，就是以泰国为典型。于是这个导演就找来蒙拉查翁·克立·巴莫当顾问。后来这个戏里面，缺一个角色，就是缺这个虚构国家的首相这个角色，就请他来演。有趣的是，十几年后，他真的当了泰国首相。

蒙拉查翁·克立·巴莫在任期内和中国建交

见过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国国家领导人

他除了是个作家，是个学者，他办报纸，那个报纸叫《沙炎叻》，就是“暹罗王国”的意思。办了一份日报，他在这个报纸上天天写连载小说，很多人买那个报纸，就是为了要看他的小说，而《四朝代》就是当时在上面连载的一个长篇小说。

他做报人，他写时事评论，他抱持的是一个民主化的立场，他对当时的很多的国家政治，都有很多意见，到了1975年，泰王就任命他当首相，可是他只当了一年，因为发生军事政变，他就下台了。

下台之后也好，他就安安心心地开始当起作家。由于他经历太多，他是一个贵族子弟，他当然会写到整个泰国的贵族阶层的衰落。整个王朝慢慢的改变，整个泰国社会怎么样从传统受到西方的冲击，而步入现代化。

所以当他下笔要做一个严肃文学创作，要从自己经验出发，他肯定要写到很多当年整个官生贵族阶层，整套过去的文明习俗衰败的一个历程。他肯定要写到这个王国，怎么样从一个传统慢慢受到西化冲击，而迈向现代的一个过程。

泰国也可以是我们的镜子

为什么这本书非常值得我们中国人去读呢？那是因为一方面帮助我们了解泰国，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写出了一个传统社会的共同命运，就是一个一个王朝国家，它们是怎样消散，崩溃，瓦解的。

我们看到他们的命运，你很容易联想起我们中国，当我们最后一个王朝结束的时候，当年清宫里面那些人，他们眼中看到的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我们能够从泰国的经验，去对照出我们中国的经验。

我们今天中国常常讲我们的现代化，我们怎么样受到西化的冲击，过去一百多年来，仿佛我们是独自在承受这个冲击，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个冲击是全亚洲共同面对的。

我们做很多文化比较，很少联想到，我们其他亚洲国家，大家经历差不多的道路，大家有什么样的反应，大家到底经历过什么。所以当我们看东亚各国在描写相同一段历程，描写相当于我们清朝末年，民国初年那段时期的作品里面，我们仿佛能够把它们当成镜子，去看到我们自己的过去，乃至于未来。

……

节目文本7000余字，本文节选3000余字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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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用书

作者：[泰国] 蒙拉查翁·克立·巴莫

出版社: 北岳文艺出版社

译者: 谦光

出版年: 1992-9

 延伸阅读

道长答问

脐橙君：平时您看电视剧吗？关于战争题材，有没有特别想推荐的？现在许多电视剧制作都非常精良（特别是美剧），有时比读书获得的知识更丰富，那对于您来说，读书和看剧的主要区别是什么？

天下无双：道长，我知道战争是种罪恶，我也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但是我总是被《西线无战事》，《血战钢锯岭》这样的描写战争的小说和电影所吸引，难道我内心是喜欢战争，甚至期盼战争的吗？我感觉有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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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日，周一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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