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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喜欢谈鄙视链的伪文青才最媚俗

2017-07-17 梁文道 看理想


今天的节目开始前,先跟大家报告一个消息:


为了保持大家对《一千零一夜》的“新鲜感”,我们决定对节目进行一次比较大的改版,所以我们将暂停更新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道长和团队将会潜心研究节(you)目(shan)改(wan)版(shui)。再次归来的时候,一定给你更多惊喜!


在节目停更期间,看理想微信还会继续更新,给你更多道长专栏、道长语音等精彩内容。


也欢迎你对我们节目的改版提出建议,在评论中留言或加小编微信私聊皆可。


关于改版,看看道长是怎么说的:不许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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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零一夜 ] 197夜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二)

伪文青的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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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别人比自己俗气,总是欣赏着自己其实永远无法企及的深刻,这才是一种媚俗。

——梁文道



喜欢谈鄙视链的才是伪文青


大家有没有听过“鄙视链”这个词?


举个例子:假如你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村上春树,那么你可能嫌他低俗:“哎呀,村上春树,这么俗的玩意你都还喜欢,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装模作样的伪文青吧。”


那问你了,你喜欢谁呀?我喜欢某某某。


直到有一天你遇上了另一个人,那哥们(说):“哟,你喜欢这个谁呀。”心里面就暗想,你肯定是伪文青吧?为什么呢,因为你还不懂得欣赏真正的文学伟大的地方。


那什么叫真正文学呢?那就是AAA,他才是真了不起。


但是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这个喜欢AAA的人,有一天说不定还会遇到另一个高人,就说:你喜欢这些太俗了,但丁才是真正的大神呀!



这种一级鄙视一级,一级说另一级是伪文青的讲法,就叫作鄙视链。


鄙视链这种链条非常广泛地存在于所谓的文艺爱好者当中。


我们常常会听到,有人会说喜欢地下独立音乐的瞧不起听主流摇滚的,一般听摇滚的人会瞧不起听主流流行音乐的,一般听主流流行音乐的,又会瞧不起一听到《小苹果》就要闻歌起舞的人。


这样一种链条就叫鄙视链,我们通常会用这样的鄙视链来一层一层地鄙视下层的人,然后把下层的人说成是伪文青,仿佛只有在这个鄙视链上端的人才是真文青。


在我看来,那些相信鄙视链,喜欢谈鄙视链的人,才是真正的伪文青。



也就是说鄙视链的存在与否,就能帮助我们来界定一个人是不是伪文青。谁相信这套东西、谁喜欢谈这套东西,那他多半就是伪文青。



被伪文青鄙视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们今天继续给大家来谈《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书。



为什么我们从鄙视链开始谈,因为到了今天,这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中国红极一时、畅销百万册的小说,很不幸已经沦落到文艺青年或者伪文艺青年鄙视链的末端了。


今天你要是还敢跟谁说你喜欢米兰·昆德拉、你喜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人家就会说:“装模作样,这伪文青。”瞧不起你。


但是在我看来,很多这种胸怀鄙视链的人,说不定他们其实没有办法真正读懂这本小说。


因为他们对这本小说的印象,还停留在很年轻的时候,或者道听途说得来的那种初步印象,认为这本小说无非讲的就是要取消宏大叙事,要追求一种很轻盈的、不被任何的宏大叙事捆绑的状态,也就是很后现代的那种状态。


在那种状态底下,世界上面没有什么崇高,你也别跟我谈信仰,我追求的就是虚无的态度,但是这个虚无我可乐得很。


很多人以为,这本小说代表的就是刚才我描述的那种曾经流行的文化态度,或者说是生活态度,但是它真的是这样的小说吗?


当然不是!在这本小说里,我觉得最常被中国人忽略,或者该说我们比较不愿意去谈的,是它的很复杂、很沉重的政治背景。


米兰·昆德拉这位捷克作家,在1968年时曾经是捷克“布拉格之春”的参与者之一。

 

这场布拉格之春带来的结果就是苏联军队入侵捷克,接下来就是大逮捕、大清洗,使得整个捷克有好几十年的时光之中,处于一种名义上叫独立的国家,但实际上大家觉得自己活得很羞辱的状态之中。


布拉格之春,是1968年1月5日开始的捷克斯洛伐克国内的一场政治民主化运动。这场运动直到当年8月20日苏联及华约成员国武装入侵捷克才告终。


在1968年捷克布拉格之春之后,随之而来的入侵和镇压里,米兰·昆德拉就跟当时的很多的捷克的知识分子或者重要人物一样,被迫地要隐藏自己、被迫地闭嘴,或者是得到被处罚的待遇。


比如说就像小说里的主角托马斯,原来是个外科大夫,到了最后只能够沦落到成为城市街边洗窗的清洁工,又或者最后到了农村里开拖拉机等等。


电影《布拉格之恋》剧照


米兰·昆德拉就在这个情况下,1975年,他终于离开了他的故土捷克,流亡到了法国。到了法国之后,他就离他的故乡越来越远,他完全不喜欢掺合那些所谓的异见分子、海外民运人士、流亡者的圈子。


他也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大谈自己祖国政治的黑暗,写很多东西来揭发他们过去那套政治体制里的阴暗面、批判它。


不,他非常不喜欢这些。他恰恰相反,他认为写那些东西,非常激昂地做那样的所谓政治批判的时候,这种人反而跟他们所反对的人是非常相似的,是同一群人,是同一种病症,是同一个问题。


他要追求一种更加超脱出他捷克故土带来的捆绑的写作,所以后来,他在巴黎慢慢地开始试着用法文写作。


米兰·昆德拉


他用法文重新修订了一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畅销的经典。到了后来,他指定这本书再有任何新译本,必须用法文版本。


很多人会因此认为米兰·昆德拉不止讨厌捷克文,甚至还讨厌他的祖国,要跟它告别,但是真的是这样子吗?


还是说所谓的祖国,或者围绕着祖国的一切沉重的意象,在他这个小说思想家看来,都不是一个小说家首先要处理的问题呢?小说家应该处理什么问题呢?面对着那么复杂的,那么一个让人难过、悲哀,不知该说何才好的政治处境,他该怎么办呢?


他该做的也许就像上次我们所讲的一样,去问问题,去问一下,到底当时在那个处境底下的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怎么想?



这本书深刻得我不敢讲


这本书里,有的东西写得非常深刻,深刻到我都不敢在节目里跟大家讲的地步,太敏感了。



我们可以讲一些比较肤浅的、简单的观察,但是你仍然会觉得,他的分析太有趣了。


比如说书里有这么一个场景:女主角特蕾莎,和一个曾经当过捷克驻外大使聊天,这位前大使,因为苏联入侵而被贬黜,混到了基层。


他们聊起那个年代,捷克就跟东欧很多国家一样有很多秘密警察


这个大使大概是原来体制里出来的人,他很有看法。他说秘密警察分三种,第一种就最平常意义的秘密警察,喜欢打听、监视,把他得到的情报讯息报上去,去搞揭发,这种人是最常见的,我们最常理解的秘密警察。


还有一种秘密警察他一点都不秘密,相反地他耀武扬威,走在大街上很炫耀。为什么呢?他是为了要让人恐惧、让你害怕、让你不敢乱做事、让你不敢瞎说话。


电影《布拉格之恋》剧照


此外还有第三种秘密警察,也就是当年捷克最常见的一种工作方式:他们要设计一个处境、一个陷阱,使你被牵扯进去。


比如说,他们会在一些他们讨厌的人家里面装窃听器,偷听他在家里跟他的情妇说些什么话,然后把它公开出来,甚至在电台播,使这个有名的,大家觉得很清高、很有威望的公共知识分子身败名裂。


又或者说是让你去跟一个小女孩上了一部车,这个小女孩可能是要向你求救,希望你帮她什么的,你让她上车,结果他们把这个处境设计成:原来你想非法地跟未成年的小女孩发生性关系,去控告你。


或者还有更好的做法,就是不是控告你,而是用这个处境来胁迫你,逼迫你成为他们的一分子,使得你也成为一个秘密警察。


这个大使就说了:“用这个方法是最好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么下去,就能够一层一层不断扩大,整个捷克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成为告密者,最后我们捷克整个民族就会变成一个由告密者形成的民族了。



媚俗与上帝的大便


这个话听起来是很荒诞对不对?但是这本小说,它除了对政治上的,对于各种体制的一些非常洞彻的,甚至是冰冷的描写之外,它要谈的还不是政治,而是在政治之后更重要的一个话题。


这就是整本书里贯穿其中的一个关键观念,几乎跟轻重、永恒回归或者永劫回归一样重要的观念,那就是媚俗了。


媚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问题我们要从粪便开始讲起。


米兰·昆德拉提出了这么一个想法,他在小说里面讲到,从小他就觉得基督教所讲的“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创造的”这个想法,很奇怪、很不合理。


为什么呢?你想想看,如果我们人所有的东西都是按照上帝的形象所造,就像亚当夏娃是上帝——耶和华按照他的样子做出来的话,那么我们这个人身上是有直肠的、是有肛门的,有直肠有肛门用来干吗呢?


那当然是用来拉屎、排泄对不对。那么这么说,是不是上帝也要拉屎,上帝也要大便呢?但是你这么一想,你就会觉得很亵渎是不是?上帝那么伟大,全能全善,他怎么会要大便呢?他不该大便,大便多脏啊!


在中古时代,许多天主教神学家极力回避这个话题,或者想办法来证明,虽然上帝跟我们好像一模一样,但也许上帝没有肛门,上帝没有直肠。


但是你再想,一个跟我们长得一样的上帝,他没有肛门、没有屁眼,你会不会觉得这太变态了,是不是?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别提,只有当你不想这个大便的问题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上帝的形象是光辉的、洁白的、无暇的,然后你信仰他、信奉他的时候,你才会更有信心,你爱他的时候才会更加地热烈。


但只要你一旦想到上帝都要大便,那可真让人受不了。就从这里开始,他跟我们讨论什么叫作媚俗。


因此,对于存在的全盘认同的美学理想是一个否认大便的世界,是一个人人假装大便并不存在的世界。这种美学的理想叫作媚俗。


这是一个德文词,出现在多愁善感的19世纪中叶,后来传到了所有的语言里。可是在通常的用法里,这个词最初的形而上价值已经被抹去了,也就是说:媚俗,就本质而言,是对大便的绝对否定;字面意义则如同引申义:媚俗将人类存在本质上无法接受的一切事物都排除在它的视野之外


在人们还有热情的年代,她看过五一劳动节的游行队伍。从阳台和窗户看下去,女人们穿着红色、白色或蓝色的衬衫,组成了各式各样的图案:五角的星星、心形、字母。


游行队伍里不同的分队之间,走着一个个小型乐队,给队伍的行进提供节奏。游行队伍接近看台的时候,就算是最忧愁的脸孔也会绽放笑容,仿佛想要证明他们欢欣至极,或者,说得更精确些,他们认同至极。


而这不只是对于共产主义单纯的政治认同,而是对存在本身的一种认同。五一劳动节的庆典大口豪饮的是对于存在的全盘认同这个深水源头。



对某种存在的全面肯定即是媚俗


这段话就是要解释到底什么叫媚俗


昆德拉他不是一个利用小说去描述、表达他的哲学观念的人,恰恰相反,他是要透过小说、透过文学,去探索一些平常我们觉得应该交给哲学家去研究和分析的一些观念和人类的存在境况。


因此媚俗这个观念在他这本书里,尽管是那么的有名,但是我们会觉得很难完全把握,不太好精确地定义。


因为它不是一个哲学家般给出来的概念,而是一个“概念丛”,是一个概念家族,是一连串相关的现象和状态的联系体。


这些现象如果你真要用一句话总结它的话,就是上面这段话的一句——一种对于存在的某种状态的全面肯定。


这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全面肯定?比如说像我刚才讲的:如果你要真心相信神,你要觉得神是最伟大的,你要觉得神创造了我们一切,神是至高无上、非常光辉、伟光正的,那么你大概就不能够接受神也有直肠、神也有肠胃的蠕动,然后神也要上厕所拉屎这件事,它太不和谐了。


没错,全面肯定某一个价值、某一个观念、某一个政治立场,就意味着你不能够接受许多不和谐的东西。



大便就是所有有神论信仰里,关于神的描述之中,最不和谐的东西,它不是罪恶,它甚至比罪恶还要糟糕,它就是不和谐,是一个杂质、是一个噪音,你必须把它弄到一边去。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看到,它描述了萨宾娜年轻的时候看过那些政治运动,她参与过当年捷克五一劳动节每年都要搞那种大巡游,她会觉得那个东西也是一种媚俗,为什么呢?


因为在当年东欧的那些国家底下,它会鼓吹全国人民一窝蜂地,集体上下一心地去拥戴一个价值,去接受一个立场,然后大家都要被那个立场感动得是一塌糊涂。


而为了要宣扬那个立场,你会有很多的表演,很多的艺术、很多的音乐,那些东西总是那么地欢欣鼓舞。就像当年流行过的那些样板画一样,人物总是面容非常刚硬,迎向朝阳,总是乐观,总是眼朝远方,总是带着笑容。



就像他们在工厂里面劳动,他就形容有许多的音乐,从早到晚播着一些励志的、意志昂扬的音乐,但是那些音乐对他而言就像是野狗一般围过来想要咬他,让他觉得非常地可怕。


这都是媚俗,为什么?这就是希望我们全部人万众一心地、毫无疑问地肯定和接受对于某种人类存在境况的一个答案,不要去怀疑、不要去疑问、不要有杂质、不要有不和谐,更加不允许个体的存在。



为什么我们总是期待集体被感动?


这么看的话,你大概觉得米兰·昆德拉是当年典型的所谓的东欧流亡作家是不是?他是要批判当年他们那个体制吗?是要批判从纳粹一直到后来六十年代社会主义一切的体制吗?


不止如此,他甚至比那些作家走得更远,他连所谓的西方民主政治一样看不过眼。比如说我们看到这个女主角萨宾娜,她到了美国之后,人家都知道她是捷克来的画家,都觉得捷克代表的是一个被苏联控制的国家,是一个弱小国家。


《布拉格之恋》中的萨宾娜


先是希特勒,后是斯大林,非常地凄惨,觉得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带着一种红色浪漫的背景,你看到他们你固然同情,但是另一方面,你又先天地尊敬,因为你觉得这些知识分子、艺术家是敢于反抗,当他流亡出来,有时候有些人对于政治异见分子会有种浪漫的遐想一样。


于是对着这个人,有些人则反过来,尤其像美国的一些庸俗的、崇尚民主的政客则会告诉她:“你看我们美国式的民主多好。”例如说,开个车带着她到一个田园一般的草地上、山坡上,看着国会议员的四个小孩在上面玩耍奔跑。


这个议员看见自己孩子玩得这么开心,在这么漂亮的环境底下自由自在,他都感动起来了,他跟萨宾娜说:“你看,这就是我所谓的民主,这就是让我感动,这就是真正的自由,这就是真正的生活。”


萨宾娜就觉得非常地反感,她觉得这个跟她年轻的时候讨厌的那种集体农庄、集体工厂、集体游行、集体生活一样,是一种媚俗。


为什么呢?接下来昆德拉又解释了,他说媚俗就是流泪流两次。


你第一次看到一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在草地上面玩,玩得很开心,你被感动了,你留下一滴眼泪。


第二次是什么呢?你觉得我们全人类都应该为这样的事情流下眼泪。他说这第二次流的眼泪就叫作媚俗。


你是不是仍然觉得不好理解,让我再举一个例子。我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一个我曾经也在那里写过专栏的一个周刊,我很惊讶地看到它提出了这么一篇文章的标语,那个标语后来非常流行,演变成我们直到今天都还在使用的一个流行的句式,那就是: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



我当时一看这句话,就觉得十分地别扭难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在我看来,它表达的那种情感就是昆德拉笔下所讲的媚俗。


就是一种仿佛我们全中国人都等着要被感动,好像总要等着一样东西出来,要让我们不止要感到得流泪,而且还要流到泪流满面的地步,这才叫作真感动。


为什么我们希望这样的感动?更重要是,为什么我们希望全部人都应该这样被感动?


这就像是有些综艺娱乐秀,总是要拍一些观众看歌手唱歌,唱着唱着,大家哭了,你就会觉得特别的感动。



我们为什么变得那么脆弱,要期待被感动,这种等待被感动,而且是集体被感动的心情,就是一种人类对于媚俗的需要。


这里所指的媚俗,是一种集体情感,是一种集体地、毫无疑问地对某些东西的肯定。


在政治上面,它可以是对法西斯主义的肯定,它甚至可以是对社会主义的肯定,也可以是对资本主义的肯定,是对于民主的肯定,这种肯定是一种全面的、不加辨别的、毫无个人思辨的,情感上的终极的拥抱和认同,这个东西昆德拉就叫作媚俗。



媚俗是我们根存的需要


除此之外媚俗还是另一件事情,就是刚才我讲的,由于你要那么全面肯定一些东西,这个肯定的东西它表面上是光滑的,没有一丝细缝的,你不能够容忍任何会破坏这个漂亮画面的东西、元素的存在。


昆德拉在这个小说里所表现出来的对媚俗的反感,恰恰是贯穿在他几部小说里的,对于所有的要向人生下总结的宏大叙事的一种反讽跟讥刺。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本书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么流行,因为当时大家都觉得,宏大叙事是一个我们很讨厌、不能再接受的东西。


那种要大家全部大一统地接受一个极端正确的观念,那种想法大概已经过时了,所以我们会引昆德拉为同道人。


但是昆德拉不只是这样,昆德拉最重要的地方,是要提出这种媚俗的需要是怎么来的。


他很讨厌这些东西,但是他很了解这是人性之中根存的一种需要,他告诉我们这个东西你是躲不掉的,跑不开的。


所以我们会看到曾经抛弃宏大叙事的一个文化,在十几年之后,会积极地拥抱另一套新的宏大叙事,然后认为自己的过去是肤浅的、是无聊的,是没有对世界跟国家跟人生有真正的深刻的认知的。


但是昆德拉难道他真的就只是这么从头反讽到底,这么冷眼旁观地去看着这个世界,以及他所经历过的这个捷克吗?


不只是这样,他在这个小说的结尾给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宁静的、温柔的、田园般的结局。


这个结局里面最重要的就是一条狗的逝世,整个章节叫《卡列宁的微笑》。卡列宁是小说里的一只狗,以这个狗临死前的微笑作为整本小说的终结


电影《布拉格之恋》剧照


这本小说带着我们经历过了几十年间,捷克曾经爆发过的革命、跟他怎么样被整肃、怎么样被清洗、许多人怎么样被对付、许多人怎么样流亡、许多人怎么样去参与一些西方的自由知识分子的反战运动、革命运动。


这些人物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立场,不管你是流亡的还是支持政府的,全部都在昆德拉的笔下显得是十分的赤裸,赤裸到一个地步是他们觉得应该为自己感到羞愧,他们甚至会显得非常可笑。


到了最后,他却给了一个田园般的、优美的结局,这个结局就是一条狗的逝世。


围绕这条狗死了,则是我们两个最重要的主角,他们也迎向了他们自己的人生终点。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田园般的结局呢?那就是因为这两个角色,他们最终脱离了刚才所说的一切的问题、一切的情况,他们脱离了一切能够让他们沉重的、使得他们陷入媚俗环境底下那些的种种的遭遇,进入到了一个几乎没有人理会、没有人在意的乡野之中。


在那样的乡野之中,陪伴他们、能够让他们真心动感情的无非就是一条狗而已。狗好像是轻如鸿毛的,好像是就只是一个低等的动物。但是,唯有在这个时候,人性之中最温柔的那一面、最绝对的善,反而显现出来了,这是不是一个很奇特的结局呢?


假如你觉得我这么讲了两集,你仍然觉得这部小说好像仍然不知道它到底想表达什么、讲什么的话,那就对了。


因为你应该自己看,更重要的是因为小说从来不是给我们答案的,文学不是负责给人生提供解答的,它是要让我们提出更多疑问的。



本文为节目文稿节选,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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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目用书 


(点击图片,查看道长推荐的更多米兰·昆德拉著作)

作者: 米蘭.昆德拉 

出版社: 皇冠

译者: 尉遲秀 

出版年: 2004

页数: 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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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杨照史记百讲》vol.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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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 | 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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