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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新海诚一无所知

热爱二次元的 看理想 2019-07-29

两年前,也就是2016年的12月2日,《你的名字》在内地上映。



在之后的几周里,这部电影的排片不降反升,许多等待了4个月的动漫爱好者终于有机会去电影院一睹这个日本票房神话;一些看过《秒速五厘米》的人去看了同导演的最新作品;更有部分动画电影的圈外人,被微博和朋友圈里“像壁纸一样的电影截图”所吸引,第一次去电影院里看了2D动画电影……


最终,《你的名字》在中国内地的票房达到5.76亿人民币,至今没有被新的2D动画电影所超越,也创造了日本电影在中国内地的票房纪录。


但是上映之后,有人觉得又是一个普通的日式小清新校园爱情故事,有人无法接受影片结尾突如其来的陨石坠落,有人质疑全片只是一个美则美矣的配乐PPT……



更有人在问,新海诚是谁?他为什么能创造日本动画电影在《千与千寻》之后的最大奇迹?


也许你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会找到一些答案。



01

动画工业的逆行者


说到新海诚,无论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电影,肯定逃不过他的电影截图。


从最早期的《星之声》,到《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秒速5厘米》《追逐繁星的孩子》,再到《言叶之庭》



左上:《云之彼端》

左下:《追逐星星的孩子》

右:《言叶之庭》



他的电影被称赞为“每一帧都可以截出来当壁纸”,但同时也因为人物表现和剧情架构比较薄弱,新海诚被讽刺是“优秀的MV导演”“留下的BGM和空镜是最大贡献”。


总而言之,新海诚之前给大家的印象是一个很文艺、很豆瓣、很岩井俊二的一个动画导演。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不会拍动画长片


一般片子越短,最后的质量越好,越长就越扑街。就连他之前风评最好的《秒速5厘米》,也是把三段有长有短的故事拼成了一部电影。


PART1《樱花抄》/ PART2《太空人》/ PART3《秒速五厘米》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新海诚的专业背景,他大学的专业是文学,后来去做了游戏公司的美术,无论对于漫画、动画还是动画电影来说,都算是一个圈外人


他第一部全职投入的作品《星之声》,用的是在游戏公司攒下的工资,新海诚觉得自己差不多七个月能做出一个动画片来,然后就攒够了生活七个月的钱,在家里自己闷头做。


新海诚早期工作台

与《星之声》


从分镜、作画到配音,全都是他一个人完成,像动画系学生做毕设一样做出了一个动画短片。


不得不说,新海诚的确有天才的创作能力和很强的个人行动力,但是这件事其实是反常规的。


理论上我们认为漫画是一个个人化的创作,而动画是一个工业体系,因为中间涉及到太多的中间环节需要团队合作。


而新海诚因为没有在传统的动画行业里干过,所以他也找不到比“全部自己上”更为靠谱的团队。


因此他之前拍的短片最多只有四十分钟,一旦要拍长片,要控制到一百人以上团队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了,从《云的彼端约定的地方》到《追逐繁星的孩子》,都被吐槽过人物单一和剧情薄弱的问题。


但是《你的名字》的优势是什么?就是它能够让我们发现,新海诚是有进步和成长的,他不再是一个专注表达自己思想的、纯粹的作家型导演,他还具有了导演的“导演职能”招募到一支合理的团队,让这支团队来帮你去实现很多东西


为了弥补自己“不会画美少女”这个事情,新海诚找到了《未闻花名》的人设师田中将贺。


田中将贺

与《未闻花名》



而田中将贺又推荐了之前在吉卜力的安藤雅司来做这部电影的作画监督。


安藤雅司深度参与过很多吉卜力的动画电影:《幽灵公主》《千与千寻》。他也曾经短暂离开了吉卜力,跟今敏合作了《东京教父》和《盗梦侦探红辣椒》,之后又回到了吉卜力和高畑勋合作了《辉夜姬物语》,在动画界的分量不言而喻。 


安腾雅司

与《幽灵公主》


因此,现在的新海诚能够把人物的美型度交给田中将贺,人的动作和思想表达交给安藤雅司,而他个人被极大地解放了出来,去实现他的导演的职能和对于全片的整体控制。他已经从一个单枪匹马的创作者,成为了一个统领全局的导演。


而日本动漫行业一直在找一个宫崎骏之后的继承人,或者是未来的历史的继承人,最后出现了新海诚这个突破式的人选。


他带来的影响可能是让更多的人愿意去思考这种突破方式的可行性,然后让动画行业内的人不再固步自封,更多地敞开、接纳行业外的人。


02

打破次元的壁纸电影


《你的名字》作为除了吉卜力工作室作品以外,唯一一部票房过百亿日元的日本动画电影——它的票房是日本本土电影历史票房的第二名,第一名是宫崎骏导演的《千与千寻》。


而《你的名字》做到了一点,就是打破了所谓的动画电影和电影之间的藩篱,让很多其实不看动画的人走进影院。



一个动画电影,如果要想得到大众市场的认可的话,那你就要为动画圈层之外的观众来创作它,最后才能吸引圈外的观众电影院来看。


从这种层面来看,《你的名字》不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给“圈内观众”看的作品,而是面向全部年轻人的,讲述了年轻人的故事,只不过载体是动画而已。


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新海诚的美术风格:更像是电影分镜,却有着“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效果



很多人说他是一个MV导演,或者说他的作品基本是配乐PPT的衍生品,但新海诚的风景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独特的东西,它远远超过我们之前对动画片中风景的想象。


我们以前看吉卜力的动画,可能会感叹里面那些壮大的风景,但是画面里出现的内容对我们来说明显属于一种幻想,或者说不是一种“身边的东西”。



而新海诚画的东西是一个就在我们身边,但是远远超乎我们想象的一种壮烈而细腻的美,一种微乎其微的、中间又能体会到整个宇宙都围绕它而转的美。



他的风景真的是所谓的“俯仰皆是”,比如说晚霞、楼宇、街道、便利店、路边的长椅,不光是对日本人来讲很熟悉,对一个中国观众来讲其实都很熟悉。



就像是《言叶之庭》里面,这个雨滴在地上弹起水珠,你能闻到空气中有雨滴在水泥上的味道,雨滴在树叶上的味道,他通过媒体这种介质让你产生了另一种通识感



所以这就不得不回到新海诚的本行——画游戏背景,他真的是可以让自己的背景在说话


我们说“一切景语皆情语”,所以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新海诚的画面,甚至只是单纯拿他的画面来当壁纸:因为他光是从画面里就能透露出故事感,讲出他想说的话。


而新海诚自己也说过:


“我觉得风景是人们最困难的时候,距离最近的救赎。无论如何都无法表达感情的时候,只要退后一点点俯瞰,人就会被美景层层包围,成为浩瀚宇宙中的一部分。”


也许有人有过这种经历:当你站在巨大而浩瀚的美景之下,大自然扑面而来的力量能够击溃你的一切防线,你的情感会随着泪水一起冲出来。



所以在《你的名字》里面,当彗星在空中滑落,最终撞上地面;当泷去寻找三叶的时候,看到已经消失殆尽的糸守……这个时候影片的音乐是非常压抑的,但是这么壮大的景色和这样低沉的音乐交织在一起,你心中就是如鲠在喉,有千言万语说不出来。


新海诚的这种创作风格,在日本被叫做“世界系”:整个世界都源于我们两个人,世界上的一切都因为我们两人有着宿命般的联系



而“世界系”最核心的内容就是,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一切的山崩地裂也可以等一等,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虽然彗星马上就要落下来了,虽然一切就快要灰飞烟灭,但是在夕阳的余晖下,恋人们相遇了,所以他们可以先不管不顾地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时间会在一旁等着他们。


这真的是非常日本、非常新海诚式的浪漫了。


03

现代背景下的物哀之情


就像前面提到过的,《你的名字》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像彗星撞地球所带来的末世感。这个主题对于我们来看可能有点扯,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讲是非常刻骨铭心的。


因为日本在不算太久远之前,刚刚经历了“灭国级”的大灾难——东北大地震,就是我们俗称的“311大地震”



我们经常说日本是一个天灾频发的国家,每隔几天就有小的地震,但是大地震——程度相当于富士山喷发一样的这种地震——是非常少出现的。


而311大地震是整个日本全都感受到了这次地震的强烈,真实的房倒屋塌与人员伤亡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直播地震和海啸。你能够在电视中看到很多直升机在现场,拍到小汽车在田间奔跑,后面是海潮汹涌,过一会儿,海浪越过去了,小汽车就这么消失了。



由于这次的大地震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大家眼前,就此给很多人留下了非常强烈的印象——或者说是阴影。


之后日本大量的文学作品里都出现了“311大地震”的影子。可以说从“311”之后,只要一部作品里面涉及到灾难或者是末世,作者一定会说因为自己想表达对“311”的认知和感受。


甚至日本民众说到”311“的时候都不叫”311“,而叫“那一天”,就是“あの日”


“あの日,你怎么怎么样?”就是“那一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不用问哪一天,说的一定是311。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种群体性的精神烙印,深深地烙在了每一个日本民众的脑海中。


而这个重创让很多日本人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阻止的东西。


糸守小镇瞬间被陨石夷为平地


比如《你的名字》中彗星撞地球这件事,就如同311和日本所有的天灾一样,是谁也没办法阻止的,人个体的命运在宇宙的进程中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你做什么都没有用,该来的一定会来。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的这种“物哀”的情感才会很大程度上地表现出来,所以为什么泷在看到了三叶所在的那个糸守湖那一瞬间,是影片的情感最低点——看到三叶死还不是,找到了糸守湖的那一瞬间才是。



这个时候,影院里的日本观众会感受到:“这不就是311吗?这不就是那一天吗?这不就是那一天发生的那件事吗?”


而对于很多有亲友在311中去世的人,他们七年来都在做着和影片中一样的梦:“要是我那个时候在,我要是跟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我这里,该多好”。



所以很多观众在看到这一刻的时候,想起的不是电影本身,而是那些个已经逝去的朋友、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就是这个虚幻与现实的交织,能够让观众们对这部电影的认知升华到一个新的高度。


而当你了解了这一块时代背景之后,再来看《你的名字》里面的一些剧情,很可能看到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带有灵魂交换和穿越元素的少男少女恋爱的故事,这个故事下面还藏着宿命、救赎、传承和希望。


最后,日本的评论家说新海诚这次为什么能成功呢?是因为他拍了一部连傻瓜都能看哭的电影


这个电影的层次感是很丰富的,你只是看懂剧情能看哭;你多看一层,看到了人物关系和情感,也会被打动;当你了解了影片后面的时代背景,就再多一重怅然若失的感受。


《你的名字》在某种层面上就像洋葱一样,每拨开一层洋葱,观众都哭一次,这也让它不愧为是近几年日本动画电影的一个奇迹,或者说是日本动画电影历史上的一部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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