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的未来：墨西哥农民如何应对粮食危机
导 读
我们如何高效地利用农田获得最大的收成，但同时又不使地球受到伤害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像墨西哥的农民学习。
文：LeahPenniman
来源：www.ngocn.net（微信号ngocn02）
翻译：微澜
马丁内斯来自墨西哥瓦哈卡州一个名为Chicahuaxtla的偏远小镇，他既是一个农民又是一位社区组织者，在当地备受尊敬，被邻居们亲切地称为“教授”。他耐心而又专注地观看我所展示的SoulFireFarm农场的照片—这是我们家建在纽约上州山巅之上的一个有机农场。
我试着让马丁内斯相信我们的农场有许多相似之处。我解释说：“就像你的农场一样，我们的农场所在地，也有山地土壤和陡峭的山坡地形，而且我们也为了实现土地丰产做了很多年的努力。”
马丁内斯结束了他简单的早餐，起身戴上棒球帽，背上一个小书包，带我外出去看他所培育的土地。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对于“边缘山地土壤”和“陡峭的山坡地形”的认识虽然说不上可笑，可却十分幼稚。
那时正当一年中最干旱的时候，马丁内斯的土地变得僵硬而脆弱，呈现出黯淡的灰色。这个农场简直就是刻印在山腰之上，山形由于过于陡峭以至于用拖拉机和动物在上面耕地都成为不可能的事。然而，他的储藏室里依旧堆满了玉米、豆子、干辣椒、南瓜种子还有他在此培育的水果。
上图为马丁内斯在说明三年前他种的这棵松树是如何牢牢地在山腰的土壤中扎根生长
西方的农学家们想让我们相信，原住民的农业耕作方法在现代社会已经毫无意义可言了，但我认为这些耕作方法能够应用到应对新兴的全球粮食危机的方案中。
2015年初，我利用富布赖特奖学金来到墨西哥南部，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寻找像马丁内斯这样的当地农民，就如何在条件恶劣的农田上收获长期稳定高产的粮食交流意见。
我们的社会沉迷于农业企业化和农业产业化，我对此早已感到厌烦。因为农业企业化和农业产业化使不健康的食物流向弱势群体，同时也对自然资源和独立家庭农场造成了破坏。
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出具的一份详细的报告(报告地址：)，对于即将到来的粮食危机我们首先要了解的是，2050年地球人口预计将达到96亿人。
这个数量较2012年统计出的70亿人口还多了37%。尽管已经能想象得出到时会出现大规模的粮食资源重新分配，但是到2050年，为了养活所有人口，世界还需要在现有基础上再多生产69%卡路里的粮食。
但是农业活动产生的温室气体占了全球温室气体总量25%的比例，并且全世界的淡水使用有70%的比例是用在农业生产上。所以如果我们只是按照现有的模式扩大农业发展的规模，就会引起灾难性的生态效应。
这份报告还提供了一系列的解决办法，这些办法会帮助农民未来在不占用更多的土地、水资源和能源的情况下，生产出更多的粮食。
我早就预料到，墨西哥的农民早已应用类似于报告中提出的解决方法在开展农业，但是他们的方法却没有被认可。每天照管农田是很艰辛的，所以我才懂得，只有草根农民之间的经验交流才能解决世界粮食危机。
因此，在我的丈夫和孩子们的支持下，我离开了我在纽约的农场，横穿瓦哈卡州多风的山区道路，去和这些墨西哥农民交流学习，就如何在保护地球环境的前提下，以体面的方式为我们的人民提供足够的粮食进行相互探讨。
我所学到的知识给我带来了希望。以下是世界资源研究所的报告所列出的解决办法清单中的三项，我在墨西哥所碰到的农民们早已开始在应用，还有一项并未在报告被提到，但是相信它可能很快就榜上有名。
1.将农作物以森林系统的形式培育
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的统计，不将水源、沙漠或冰川考虑在内，这个星球的一半左右是由草地和农田组成的。农业用地的持续扩张导致了生物多样性的丧失以及生态系统的退化。
据联合国粮食农业组织所言，从现在开始提高“种植密度”，到了2050年将会避免约6200万公顷的土地耕地化。这相当于一个法国的大小。换言之，农民需要在同一片农田上同时间隔种植不同的作物，让它们紧挨在一起生长，这就是被称为间作的种植方式。
这片土地上是一个咖啡种植园，里面的作物构成了一个郁郁葱葱的多层生态系统，高大的当地作物guajinicuiles和果树构成了系统的上层结构，中间部分主要由咖啡树构成，底层则由一些较小的作物和葡萄藤(其中间隔种植有辣椒、香葱和佛手瓜)组成。
果树和咖啡树保护了底层的作物免受狂风和低温的侵害，它们的落叶还能形成天然的堆肥，抑制野草的生长，增加了土壤的肥力并保持了土壤的湿度。当地特有的作物Guajinicuiles还可以起到固氮的作用，让土壤中的氮以有机物的形式被作物吸收利用。根据生物多样性的观点，这种以荫下栽种咖啡的方式所形成的作物生态系统几乎与森林无异，并为候鸟提供了栖息地。
在佛洛尔咖啡种植园的边缘上，植物被用另一种方式种植，形成一个复杂且历史更为悠久的间作系统。
“米邦塔”是来自美索美洲的一种将玉米、豆子、南瓜以及其他具有互补作用的粮食作物整合种植在一起的技术。人们对于这种技术的流传时间有不同的看法，但是这种技术也是从至少3000年前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米邦塔”间作系统是多层次的，玉米形成这个系统的上层体冠，中间部分则是由豆子占据，南瓜组成系统的底部。豆类植物起到了固氮作用，并减少棉铃虫对其他作物的伤害。南瓜则以它们厚实而宽大的叶子交织成紧密的网，防止杂草丛生，并保持土壤的湿度。从叶面被冲刷下来的天然化学物质(葫芦素)起到了温和除草剂和杀虫剂的作用。
玉米、豆子和南瓜一起在这个“米邦塔”系统里生长
将不同的作物种植在一起，将会最大限度地降低水土流失的速率，因为这些植物的根系会组成一张紧密的网，将泥土牢牢地固定住。这种系统也十分高效，它能充分地利用每一滴水、每一缕阳光以及土壤里含氮化合物。根据土地等价比例法，采用间作种植法的农田的收益将会比采用单作种植法的农田高出40%至50%。
马萨诸塞大学的名誉教授威尔克斯将“米邦塔”称为“人类历史上最成功的的发明之一”。
2.以处在食物链底层的生物为食
食用动物产品来摄取蛋白质除了会对我们的健康带来不利影响之外，也非常低效。家禽是最传统高效的肉类来源，也仅仅能将其摄入的饲料能量的11%转化成为人类所需要的食物。肉牛则只能将1%的饲料能量转化成人类所需要的能量，且它们还是温室气体的主要来源。将目光转向植物蛋白和昆虫蛋白是可持续解决粮食紧缺问题的办法之一。
“你们应该从来都没有尝过‘chicatanas’吧？”布里莎怀疑地问，她用一种以萨尔萨辣酱为调料的食物来招待我们，这是以产自她家乡的一种名为chicatanas的蚱蜢为原材料的食物。当第一场春雨来临，这种昆虫就离开它们的巢穴，这时候就会有垂涎它们身上那甜蜜而辛辣的风味的当地人来捕捉它们。
根据联合国粮食农业组织的研究，生长在墨西哥的可食用昆虫的数量比其他国家要多300-550种。在瓦哈卡州最受欢迎的可食用昆虫就是这种名为chicatanas的蚱蜢，这种昆虫可以烘烤食用，辅以酸柠汁和辣椒酱作为调料，还有龙舌兰虫，将其碾碎后可配以椒盐使用。
让人们食用昆虫来摄取蛋白质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但是食用昆虫比食用牲畜更有利于健康，也更加环保，具有可持续性，饲料能量转化率也较之大幅高出50%。
尽管虫体蛋白在墨西哥农村是重要的食物，但是对于植物蛋白而言，它只是主要的配菜而已。布里莎以豆子、墨西哥玉米饼配上萨尔萨辣酱作为招待客人的食物，墨西哥玉米饼是用古老的碱化湿磨法来制作的。她用石灰石和热水来给玉米去壳，然后将玉米粒碾碎加入到面团中制成墨西哥玉米饼。
碱化湿磨法使玉米中所含的蛋白更利于人体吸收，提高了其烟酸含量。当玉米饼和豆子结合，就能形成完全蛋白质。
上图是瓦哈卡州当地农民古斯塔沃和他的有机甘蔗园
布里莎一家也种植苋菜，这是一种从至少6000年前开始就开始被墨西哥人栽培种植的美洲土生土长的粮食作物。
从前墨西哥沦为西班牙的殖民地的时候，西班牙人因为惧怕这种植物在传统宗教中起到的作用，所以几乎将其根除。幸亏布里莎一家人对这种植物的辛勤培育，并向人们分享它的种子，才使得这种植物能在小镇上复苏。
一直到这次来到墨西哥旅行之前，我只是将这种植物当成是入侵干净整齐的菜圃的“杂草”，却从未意识到它的种子中蛋白质含量高达13%-15%，是所有粮食作物中蛋白质含量最高的。苋菜同时还富含纤维素、钙、铁、钾、磷、锌、叶酸以及维他命A和维他命C。就和大豆一样，苋菜也可以和玉米搭配食用，为人体提供完全蛋白质。
除了在一些特别的场合，布里莎一家通常都是不吃鸡肉、牛肉和猪肉的。植物蛋白和虫体蛋白就是他们健康、实惠且可持续的日常饮食。
3.让受到伤害的大地恢复健康
如果那些被侵蚀的土地没有足够多的自然资源潜力去储存碳元素或者保持生物多样性，那么耕地就会在耗费低环境成本的情况下扩大。瓦哈卡州的荒地密斯特克因为符合这些标准而被世界银行称为“生态灾难区”。水土流失和资源枯竭已经造成了约有一百万亩耕地被破坏，玉米生产率也骤降至墨西哥历史最低水平。
桑托斯在密斯特克当地一个名为CEDICAM的农业组织里担任可持续农业的调解员，他责备绿色农业技术革命对环境造成了破坏。绿色农业技术革命发起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一场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变革运动，采用农业机械化、杂交种子和化学肥料等技术提高农业产量。
桑托斯致力于复兴与提高本土农业智慧，以恢复土壤健康和土地生产力。
在桑托斯的指导下，上图这块位于密斯特克的退化土地恢复成为可以进行蔬菜种植的菜园
桑托斯和他的农业社区所做的第一步便是修建沟渠、石墙和梯田，防止剩余的土壤被侵蚀，放缓水的流速使含水土层得以补充水分。他种植坚韧的本土蔬菜以稳固这些屏障，这样就可以抵御干旱、洪水和泥石流。
采取了以上稳固土壤的措施之后，接下来就是在那些贫瘠的山坡上重新种上本土树种，比如具到固氮作用的桤木和松木。CEDICAM组织运用从前哥伦布时期起就在当地流传至今的实地选择法拯救了他们本土作物的种子。他们保存并交换最好的作物种子，其中包括有玉米、豆子、南瓜、紅番椒、树番茄、佛手瓜、向日葵和仙人掌等，甚至还有当地特有的植物作物的种子。
农民通过“覆盖作物”的方法种植和耕作作物，补充无机营养盐和有机物，进一步改良土壤。一些本土品种对这种用“覆盖作物”改良土壤的方法起到助力作用，比如说“菜豆雀巢咖啡”(即迪林油麻藤)，这是一种起到固氮作用的豆类，可以在干旱的土地上茁壮成长。最后，农民给土地加上堆肥和植物残体，让土地做好最终准备复兴那些被精心保护的作物种子。
建立控制土壤侵蚀的屏障、间作、种子保存等方法是桑托斯从他那萨巴特克人祖先那里继承来的部分方法。这些方法正在起作用。桑托斯说将这些古老的种植技术和现代可持续种植技术结合应用后，他亲眼见证了农田的产量增加了四倍的盛景。这些新种植的植物隔离了大气中的碳，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植物物种在此生长，增加了生物多样性。
这种将低生态生产力的土地转化为粮食作物繁荣生长的盛景大地的艺术不止是密特斯克独有。桑托斯提醒我，古代阿兹特克帝国就是在一种被称为“查那巴斯”的浮岛上开展农业生产粮食，以养活整个国家的。
这种结构复杂的种植园浮岛是用植物和河道淤泥建造的，基本上就是建立在浅水湖泊上的人工岛屿。查那巴斯被广泛认为是有史以来生产力最强的农业形式，这种浮岛的土壤非常肥沃，可以使每年的收成维持在四成到七成的范围。在农业积极生态转型方面，墨西哥本地人取得了长期的成功。
4.培养人们对地球的崇敬之心
在世界资源研究所所列出的用来解决全球粮食危机的“绝佳方法清单”，概括得并不全面，上面缺少了一个基本因素，那就是能让全球致力于环境管理的人们团结起来运用这些最佳的解决方法携手并进的伦理视角。
这条伦理，即是“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密斯特克的一名名叫克鲁兹的农民对其做了最好的诠释：人类和其他自然生物物种共同生活在地球上。
我们脚下的土地便是我们的大自然母亲，大自然养育了我们。我们耕耘自然的土地，但是我们不能亵渎她，更准确地说，我们作为农民在这神圣的自然环境中完成我们的使命。大自然通过玉米养育我们。
自然以自己的血肉构筑成了我们人类的血肉，因为我们是由自然赐予的玉米养育而成的人民。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在自然界收集粮食和其他自然资源的时候，必须向脚下的泥土和我们的兄弟玉米表达我们的崇敬之情。
回国后，我带着同样的归属感和崇敬之情将玉米种子种到我家的泥土里，并建立了“灵魂之火”农场的第一个“米邦塔”，在里面种下和玉米有互补作用的姐妹植物，这将带着我们向着可持续农业种植的未来前进一小步。
上图为特利奇地区的一个小男孩依偎在他奶奶身边，他奶奶身穿的裙子是当地的传统连衣裙
原文标题：《FourWaysMexico’sIndigenousFarmersArePracticingtheAgricultureoftheFu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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