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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愈之的印象,全体青年的向往

2018-01-09 端木赐香 端木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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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愈之:莫斯科印象记03

【温馨提醒:这个是系列,接不上碴的,请看前面几篇:《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大学生季羡林,为何把苏联想作天堂?》、《季羡林所谓的天堂到底是嘛样》、《胡愈之:一生中少有的甜睡》】

话说胡愈之睡够后,有了兴致,要给大家介绍无产者旅行社的内部组织及其内部生活。

他说,苏联当时的国营旅行机关,分两种,一种是对外的,专为接待外国人,贼贵;一种是对内的,专为接待国内的劳动者旅行家,是一种合作社组织,有国家补贴,收费甚为低廉。

宿舍的内部构造,和平常中下等旅馆差不多。不过再差的旅馆总有单人或双人间,在这里则只有总间,好歹不是东北的大炕,或者中国古代的大通铺,而是学生宿舍似的,每一间内放着十二只到二十只的小铁床,和医院的三等病房一样,设备非常简朴,但收拾得颇为清洁。男和女有时在一个房间睡觉,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确实没有什么不方便,共铲主义大家庭嘛。不是哥哥,就是嫂子的,混居就是家常。

另有一个大房间是写信和阅读书报的。这个比较高级,相当于教室与阅览室的二合一?

饭是在楼下食堂吃。每天三顿。早餐茶和面包和鸡蛋或鱼卵;午餐汤和肉和果酱,晚餐汤和鱼卵和布丁。

房钱每天是一卢布十戈比。吃饭先付钱买票,凭票到食堂自己端,每天三顿一卢布半,便宜。

既然是劳动者的宿舍,所以只有管事员,没有侍者和服务生。床要自己叠,菜要自己到柜上去端,洗脸是在一个盥洗室内用冷水冲。胡愈之说,这些在过惯穷学生生活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困苦。更方便的是可以不拘礼貌。在西欧的布尔乔的旅馆内,你要衣冠整齐方能上食堂,还有种种繁琐的礼节。在苏联的无产者旅行社,一切都毫无拘束,衣服歪斜些不要紧,高声谈话也没人干涉。大家都象一家人,过的全是天真的朴素的自游的生活。

胡愈之说,在这一星期的生括中,第一次感到团体生活的乐趣。在这里大家的生活是齐一的,同一样的睡觉,同一样的吃饭,全没有贫富高下的分别。各人都显出十二分的满足和愉悦。各人都觉得别人的生活全和我一样,因此计较心和羡慕心完全消失了,大家就同自家兄弟一般。这种集体生活的快乐是住居在巴黎、柏林大旅馆内的阔客所梦想不到的。

关于同屋的住客,胡愈之不通俄语,所以很多时候是个哑巴。有一个机器工人,勉强能与他说几句英语。这工人,在美国住过十七年,也在福特汽车厂做过工,两年前方回俄国。胡愈之问他在美国做工,和在苏联做工比较如何。他很干脆地答说:“在美国当然可以多赚钱,但在苏联却可得到精神上的偷快。”他又说,据他两年来的经验,他是再不想离开苏联了。

胡愈之表示,自己最不能忘却的是宿舍内一位管帐的姑娘。是一个娇小而又干练的女子,年纪还不满二十。宿舍内大半的事务都由她管理。见了无论那个客人,都爱开几句玩笑。有一天,她指着胡愈之手指上的戒指,问R女同志这是什么。R女同志便说这是人家的结婚戒指。于是这位管帐的小姑娘便弯着腰笑个不止。胡愈之问R女同志她笑什么。R女同志才说,在苏俄是没有人戴结婚戒指的;夫妇间的情爱,要用金属的小环来作保证,这样的事现代的少女已看作是一件大笑柄了。

我也想跟着笑。现在的少女,又都开始要钻戒了。还是社会主义好。现在还是变修了。

胡愈之当天睡醒后,还注意到了苏联的日历——壁上的日历,红色的一页已揭去,换成了黄色的。上面写着一九三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几个大字。俄国当时正在进行历法革命。但关于一般历法的改革,还正在考虑中。现在用的历,还是和各国通行的历一样,只是星期却已废除了。自从五年计划实施以后,劳动者每隔四天,休息一天。休息日各人不一样,是轮流着休息的。因此工厂的工作是整年不停的,工人的工作日,却比从前减少了。星期的名称完全消失。大家都己忘却那一天是星期日。这种办法给予宗教信仰者以一重大的打击。因为星期本是从基督教遗留下来的一种习惯——看样子苏联是用这种高级办法抵制圣诞的。中国的粉红宝宝得学学。先从废除星期开始。

胡愈之说,对无神论者的苏联人民,本来用不到这种七日休假的制度。现在日历大多是用五种不同的颜色来分别日期。例如第一天是红,第二天是黄,第三天是绿,第四天是橙,第五天是青,第六天又是红的。每个工人也依休息日的颜色分班。例如红色日休息的工人,只要看到日历上的纸是红色的了,他便可以休息一天。此外可以类推。这种方法除上述的优点(反宗教,增加工厂工作,减少工人的工作日)外,还有别的好处。在别国行星期制的,每到星期日或星期六,各处的商店,戏院,游戏场,必拥挤的不堪,而在平时则顾客寥寥。行五日轮流工作制后,便没有这样的弊病。此外在统计预算上也有不少的便利。

可是当这种新制度采行的开始,听说也颇感到一种困难。因为轮流休息的办法,往往使一家人不能有一个共同休息的日子。例如一家五人,在五处工厂做工。父亲红日休息,母亲黄日休息,女儿绿日休息,大儿子橙日休息,小儿子青日休息。这样父子儿女整年都不能在一处游玩,一处休息。这根本是把家庭生活破坏了。

在苏联,虽然一切都向社会化、集团化的方向走去,不但没有把家庭生活看作“良风美德”,而且因婚姻制的改革,离婚的便利,妇女的经济独立,公共育儿室、公共食堂的扩张,家庭已有日趋崩溃的形势,但是在目前,劳动者大多数还保持着家庭的习惯,所以在五日休息制初行的时期,颇感到许多不便。但后来经政府竭力推行,并于分派休息日期时,注意实际情形,在可能范围内,依工人志愿,以决定其休息日。到现在五日制已成了一种非常便利、毫无窒碍的制度了。

第二天的下午,胡愈之和R女同志在街上溜达了一下,发现莫斯科街上的商店,尤其是大商店非常少,而且这些商店连诱人的广告和漂亮的橱窗都没有,私人商业更别提,私人商业只有在新经济政策施行的初期,曾经繁荣过一时,但现在几乎完全消灭了。只有在偏僻的街巷、火车站旁,还有些投机的小贩,从乡间运来面包及糖果,在地上摆着摊贩卖。此外,商店全是国营,或由合作社经营的。平常日用品的商店,是分区或分业设立的。住居在每一区域,或每一种职业的人,都各有指定的商店。除了糖果玩物等不重要的物品,可随意购买外,一切日用必需品,必须凭券购买,各人都有限制。这券又分成五个等级,对于第一级,即小孩与老人,购买限量最大,其次为体力劳动者,再次为公署及机关职工,再次为自由职业者,限量最少者则为教士、前贵族资产阶级及一切不劳动者。

胡愈之说,来俄国以前,许多经过俄国的人都说莫斯科的商店非常拥挤,每家店铺的门口,都有数十百的顾客等候着,主妇须从早晨等侯到傍晚方能买得一块面包。这次他在莫斯科也看到同样的情形。每家店铺门内都挤满了人。有几家门外排成了很长的“尾巴”。据说近来已好多了,在数年前商店买客还要拥挤的多,这是因为商店数目少,而凭券购买每次有限量、不能多买的缘故。

经过一家煤油店铺的门口,门前的“尾巴”特别长,从街头一直接到街尾,大约两三百人,都是不作工的老人或管家妇,手提着铅罐或油瓶,在等候着。胡愈之问R女同志,苏联不是产出很多的石油,而且每年大量地输出国外吗,为什么煤油店铺的门前有这么长的‘尾巴”?

R女同志回答说:“俄国的石油多,但是俄国傻子更多。”

这句话真经典,蓦然让我想起现在的中国,依然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的节奏。

R女同志给胡愈之解释说,俄国的石油是尽你怎样用也用不完。但总有傻子会相信谣言,恐怕买不到石油,都争先恐后地去买来藏在家里。因此石油店铺的门口,便挤的水泄不通了。她说,有一次,莫斯科忽然起了一个谣言,说是国营商店的盐快卖完了。于是全莫斯科的主妇都挤到店铺里去买盐。俄国的盐当然不会缺乏的。但盐是随时从海滨运来,在莫斯科贮存的数量不会十分多。假定每人多买,自然不到两天就卖完了。第三天莫斯科真的买不到盐,于是便起了极大的恐慌与纷扰。过了四五天,大批的盐从海滨盐厂运来了,大家才知道是“庸人自扰”。

讲完之后,R女同志又给胡愈之讲一个笑话,说我们邻居有一个老年妇人,是在纱厂做工的。有一天,她跟R说,她遇到一个大困难,就是家中的面粉太多了,堆积了半间屋子,没地方贮藏。原来她的粮食券上规定,每五天可以买一些面粉,她是孤身,平时在工厂食堂吃饭,从不做饭,可是每隔五天,她一定去买面粉,积了三四年,就堆满半屋子了。R劝她:面粉还没有用,以后不要再去买了罢。这位老妇人说那可不行,因为这面粉,是写在券上的,是她应得的权利,权利是断不能放弃的。讲完故事后,R问胡愈之:“你想,这样的傻子,你能在别处找到吗?”

胡愈之没说他如何回答的,我倒想替他回R一句:这样的傻子,除了苏式社会主义明灯,在别处还真找不到!

最后想补充一句,胡愈之路过一下三十年代的苏联,回来就写了《莫斯科印象记》,季羡林这样的清华大学的大三学生,读了《莫斯科印象记》就认定苏联乃是天堂,而他脚底下的中国乃是地狱。

事实上,被胡愈之这本小书影响的,不只季羡林这样的大学生,而是,很多年轻人哩。

前文说过戈宝权和戈宝权的叔父戈公振,都是被胡书影响过的。就连1931年只有13岁的陈原(著名语言学家、编辑出版家、世界语专家)也被这书吸走了,他说:“《莫斯科印象记》印成单行本的时候,我们这些青年人,彼此争相走告。书虽不大,而且也仅仅记载了作者19311月间靠世界语的关系在莫斯科游历七天的印象,但是给那时的读书界颇大的影响。”

超世纪老人周有光写过一篇《胡愈之印象记》说:“在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中国的青年们面对国家危亡的心情愤激。可是中国往何处去?青年们在思想上找不到出路,万分苦闷。愈老是引导当时青年们走出思想苦闷的一位影响极大的人物之一。我是当时受到愈老启发的青年之一。”

一句话,二十年代,愈老就以《东方杂志》、《世界知识》为平台,成了一代年轻人的引路人。

至于《莫斯科印象记》,周有光也重点提到了,说:“30年代初期,我和同辈青年们读到了愈老的《莫斯科印象记》。这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可是它的影响之大,无与伦比。读过这本小册子的青年们都受到了电一般的感染,在可望而不可及的社会主义理想中,看到了具体的现实。当时作为社会主义革命中心的莫斯科,在愈老的笔下,放射出了希望的曙光。这本小册子在许多新思想读物中独放异彩,使一代青年产生强烈的心向往之的情绪。当时,许多青年自学‘世界语’。我也是热心自学的一个。世界语原来是和平主义的语言技能。读了愈老的《莫斯科印象记》才知道,它还是革命的武器。当时苏联提倡世界语,愈老就是利用世界语在莫斯科进行活动的。许多人自学世界语,是受了愈老《莫斯科印象记》的影响”。

甚至,当时许多革命青年都是读了胡愈之的《莫斯科印象记》和斯诺的《西行漫记》后才下决心奔赴yan-an的。

……

你说,后来红中的建立,一系列的设计与走向,难道不正是对这些天子娇子的理想呼应么?

通向北朝鲜之路,不是一个人铺就的。

炮都是自己约的!

历史的路径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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