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疯子、爱国者和偏执狂的小传

“劝说人类满足宁静的生活，是一件徒劳的事：他们一定会折腾自己，如果他们找不到让自己折腾的事情，就会自己创造出来。”

《触及巅峰》正是这样一本人类自我折腾的苦行记录。作者是普利策历史奖得主爱德华·拉森。他以一个学者的严谨态度收集了大量探险者的论文、考察笔记、日记和信札。追随镀金时代的冒险者留下的足迹，前往地球的最边缘，实地考察探险者留下的痕迹。

《触及巅峰》书封

拉森在书中交错推动着探险界的三顶皇冠——南极、北极和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的探险进程。最终把我们带回到1909年，一个人类同时冲击南北极点和野蛮巨峰的年份。

痛苦、饥饿和折磨是本书的基调。截断的脚趾、零下37摄氏度的酷寒和张开大嘴的冰裂缝是本书的脚注。坚韧、信念和勇气则让这本书不那么难以嚼咽。

纽约时报这样描述这一时期：“在现代探险史上，还从来没有一个时期像现在这样，人们持之以恒地努力探索世界的各个角落，探寻神秘的未知地带。两名探险者致力于揭开北极点之谜，四个小组瞄准了被冰原覆盖的南极大陆......而现代的地理学家对亚洲腹地那些难以翻越的山脉和浩瀚的沙漠仍然一无所知。”

尽管本书堪称人类大型酷刑现场，但绝不是人类战胜自然迎来胜利的大团圆故事。与其说这是成功者的故事，倒不如称其为疯子、爱国者和偏执狂的小传。

譬如书中的北极探险第一人——罗伯特·皮尔里。作者运用充足的史料将一个极地探险英雄还原成了血肉之躯。他为北极点整整奋斗了23年，在筹集资金和不断重返北极中渡过了整个青年时代。为此葬送了家庭生活和每一根脚趾。

当他因为脚趾冻伤而不得不截肢时，他这样说道：“你就给我留一点，让我能够站在北极点就行了。”

皮尔里借助因纽特人和雪橇犬实施自己的极地远征，但这两者对他来说都仅仅是可以消耗的工具。他向六名因纽特人承诺阳光和舒适的居所，却把他们卖到博物馆，其中的四名在博物馆的地下室凄惨的死去。死后不得回归大地，而是被解剖并成为博物馆的展览品。

他在1909年的最后一次探险成为探险史上最大的争议之一。两支探险队都声称自己先到了北极点。皮尔里的可疑之处在于，他在抵达极点之前阻止任何可靠的目击者同他一起前进。能证明他到过极点的只有前后矛盾、含糊不清的日记和回忆录。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就此展开了长达百年的争论，至今未休。

与许多运用浪漫的文学描写吸引读者的探险故事不同，拉森的写作更接近干净利落的纪录片。他仔细剪裁史料，用冷静、克制的语言精准的还原探险的场景，不带入过多情绪。

譬如探险者登山时的场景：“7月18日，天空放晴，小分队启程，但是薄雾持续加重，能见度开始下降，阿布鲁奇公爵和队友沿着刀锋一样的山脊向上攀登，右侧是檐状山体，左侧是陡峭的斜坡。”

所有的抒情场面几乎都来源于探险者的日志，我们从中感受到这些冒险者的激动和痛苦。“我们在广阔的平原上孑然一身，它的北侧边界与天际交融。在我们的身后，踏上回程的朋友使我们失去了与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在我们的前方，无尽的荒原似乎召唤我们去完成目标，履行我们的责任。”

在读完所有这些探险故事后，读者不得不直面拉森留下的问题。付出这些艰苦的折磨后，一支探险队陷入争议，另两支则干脆没能完成目标。所有这些冲击南极点和北极点的探险的意义在哪里？从地理角度上来说，地理上的南极点和北极点仅仅是横亘在荒凉冰原上的一片冰雪。所有人都知道它和他们跨越的冰雪之地没有多少区别，是什么驱动这些探险者挨着饿，冒着酷寒和狂风跨过无数的冰裂缝呢？

想要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必须置身时代之中。那是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世界正积累巨大的财富。大英帝国尚在扩张，而重新统一的美利坚共和国迫不及待的要在国际舞台上证明自己。世界尽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便是遥远的乌托邦、幻想之地、新世界的大门。人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探索这些未知的世界。

不能否认名誉和金钱在其中的作用，但更多的则源自探索的本能，人类就是在锲而不舍的折腾中前行的。《触及巅峰》中的故事多以失败告终。每接近世界尽头一点，人类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冰雪王国》书封

同样以极地探险为主题，汉普顿·塞兹也问了一样的问题：这些代价真的值得吗？他在《冰雪王国》中这样回答道：“可是，人类的努力是不能这样衡量的。牺牲永远比安逸高贵，无私的生命在孤独的死亡中得到升华，世界因为苦难的赐予而变得更加富饶。”我们给自己设立目标，赋予价值。正是勇于探索的精神使我们这个人种脱颖而出，创造了辉煌的文明。

如果没有抵达南北极点的探险精神，我们永远学不会使用火把，人类或许走不出非洲，更不提踏上月球。像《触及巅峰》这样的书提醒我们，人类是如何发现这个世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世界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理所当然。

如同牛顿所言：“真理的大海，让未发现的一切事物躺卧在我的眼前，任我去探寻。”

栋，小贝书评写作训练营第一期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