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女生意外身亡后,其父母向公司索赔41万,只为儿子买房”。女孩洛洛23岁,在杭州工作了三年,月薪一万。这条新闻令人唏嘘之处太多。女孩的母亲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为何那么“传统”、持有男尊女卑的心态?女孩只有23岁,她弟弟年纪更小,为什么父母就要想着给他买房?即使父母帮他买了房,如果他不能自主谋生,以后又能过得怎样?
女孩曾说“亲情于我而言真的只有负担”;“我倒宁愿花钱买断亲情,从此两不相欠”。现实是,再怎样她也无法跟父母切割干净。日本心理学家河合隼雄说:“父母与孩子之间就算断绝了关系也还是亲子,这绝对是命运般的关系了。所以在家庭之中,同时存在着无论何时都可以离开与绝对无法分离两个方面的矛盾,我称之为家庭的十字架。”
23岁的年轻人,自己在外地工作,即使收入还可以,也仍然需要父母的关爱。河合隼雄说:“从孩子的角度来看,他们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确实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来到这个世界上了。这么想的话,父母对于孩子确实是负有责任的。没有依赖的自立应当叫做孤立,因为人与人的关系已经断裂了。正是那些能够适当依赖他人的人才能学会自立,甚至说适当的依赖是自立的支持和保证也不为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家庭变得和学校甚至公司一样了,只用冷冰冰的数字来评价孩子。”《小妇人》中的马奇太太是一位模范母亲,她对自己的女儿们说:“我希望我的女儿们美丽善良,多才多艺;受人爱慕,受人敬重;青春幸福,姻缘美满。愿上帝垂爱,使她们尽量无忧无虑,过一种愉快而有意义的生活……我对你们寄予厚望,但并不是要你们急冲乱撞——仅仅因为有钱人豪门华宅,出手阔绰,便嫁给他们。这些豪宅并不是家,因为里头没有爱情。金钱是必要而且宝贵的东西——如果用之有道,还是一种高贵的东西——但我决不希望你们把它看作是首要的东西或唯一的奋斗目标。我宁愿你们成为拥有爱情、幸福美满的穷人家的妻子,也不愿你们做没有自尊、没有安宁的皇后。”洛洛的父母过于宠爱自己的儿子也不见得是好事。关爱并不是只有尽可能地为他创造物质条件。河合隼雄说:“爱这件事,最关键的就是肯定对方的人格。但要在肯定对方的自主性和人格的同时爱对方,实在是非常难的事情。其实,有很多人都忘记了对方是个有自主性的活生生的人,以为像爱一个洋娃娃一样地爱对方就是爱了。孩子的幸福,是由他们自己去创造和构筑的。有些父母并不以孩子的幸福为中心,认为只有把孩子放在他们以为的幸福的状态里才能安心,但这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真正的幸福,是让孩子活出自己的人生”。女孩在都市里工作、生活,在老家的母亲仍然持有过去的观念。这不仅是空间上的差异,也包含时代的冲突。瞿同祖在《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中说,“在古代男性中心的社会中,有一个基本的支配一切男女关系的理论,那便是始终认为,女卑于男。男尊女卑,以男为贵……家庭分工便根据上述的原则。女性负责育婴、烹饪、浣洗、缝纫以及指挥仆妇丫鬟洒扫清洁。从女子方面而言,妻自来以执箕帚为自谦之词。婦字从女从帚,本身即有执箕帚之意。说文云,妇,服也,服事于夫也。”现在已经不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了,女性已经可以在经济上自立了,即使姐姐有能力,也不能一味要求姐姐帮助弟弟。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说,乡土社会是阿波罗式的,而现代社会是浮士德式的。“乡土社会是靠亲密和长期的共同生活来配合各个人的相互行为,社会的联系是长成的,是熟习的,乡土社会不需要创造新的社会关系,社会关系是生下来就决定的。它更害怕社会关系的破坏,因为乡土社会所求的是稳定。”洛洛的母亲还觉得,女儿永远要听自己的,她大概不明白也不愿接受现代的家庭关系。英国生物学家道金斯说,明智的母亲不应该在子女中有所偏爱,待子女应该一视同仁,不厚此薄彼。母亲对待子女不一视同仁,在遗传学上是毫无根据的。她同每个子女的亲缘关系指数都一样,都是二分之一。雌性不应把资源分摊给太多的子女,致使每个子女得到的份额过分微薄。这样做她会失去太多基因:她不会有足够的孙子孙女。另一方面,她也不应把资源集中用在少数几个被宠坏了的儿女身上。其实无论从天性还是感情上说,一个能力强的人都愿意帮助一下自己的父母、弟弟妹妹,有时甚至要留意不要过于讲求“利他主义”。道金斯说:“以一个幼儿的观点来看一下这个问题。就亲缘关系而言,他同他的兄弟或姐妹之间任何一个的密切程度和他母亲同其子女之间的密切程度完全一样,亲缘关系指数都是½。因此,他希望他的母亲用其资源的一部分对他的兄弟或姐妹进行投资。从遗传学的角度上看,他和他母亲都希望为他兄弟姐妹的利益出力,而且他们持这种愿望的程度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