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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事 | 曾在这里看星空:中山大学天文台旧址

中山大学 中山大学 2019-05-25


确定天文台旧址的大致方位后,关闭导航,带上崇敬之意,还有朝圣者的灵魂,在广州文明路中大旧址附近转了许久,一直难觅其踪,最后,拨开密集的榕树垂根,猛然发现,原来它还在这里。

 

空旷的楼顶,只留下了几个观察孔,八十多年前的早期天文人正是在这里守望苍穹河汉,浩淼星辰,注意天琴座的变幻,接收来自天狼星的讯息。

 

那是一方屋顶,也是一片星空。它承载着一代学人在山河破碎之时以天文研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强国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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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中大有两座天文台,一座在中大文明路旧址附近,一座在中大石牌旧址(今华南农业大学五山校区内),为表述方便,下文称文明路天文台和石牌天文台,上图为石牌天文台楼顶西观测室

✎文明路天文台穹顶观测室

 

艰难筹建


中大文明路天文台前矗立着一尊铜像,他面容英俊,右手指着天空,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文明路天文台旧照,《非非画报》,1930年第11期

✎文明路天文台今景,现为广东科技报社所在地,2011年,广东科技报社在各方支持下,修缮了旧址

✎张云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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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张云(1897-1958),广东开平人,1920年赴法国里昂大学留学,获天文学博士学位,回国后执教于中山大学,并曾三度出任中大校长,天文台的筹建即发轫于这位“海归”刚返回故土时赤诚的报国之心。

 

1926年秋,中山大学在理学院数学系内添设天文功课,1927年数学系由此改为数学天文系,这是国内首个天文系。

 

✎文明路天文台位置,百度地图

 

由于缺乏近代天文仪器,广州的精准经纬度测量和时刻计算一直无法实现,此时的广州靠放午炮和在马路上安电钟来报时,但午炮不准确,电钟快慢不一,而刚刚建立的中大天文学科只能讲授理论,缺乏研究设备,基于此,1926年12月,年仅29岁的张云向国民党中央党部递交了筹建天文台的策划书。

 

1926年的广州是广东国民政府所在地,但北伐战争正处在夺取全国胜利的关键时期,张云筹建大型天文台的计划落空。

 

1926年夏,北伐军攻下武汉,政府随时有北迁的可能,张云认为应趁政治中心及要员尚在广州之际筹建天文台。1927年2月,他更改规划,拟先期建设一座小型天文台,在大学委员会戴季陶、朱家骅等支持下,建设方案获得通过,张云担任天文台主任。

 

✎张云经修改过的策划书,《自然科学》,1929年第2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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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址之后,春雨连绵,工期延误,打桩及地窖部分的工期便花了三个月时间,而之后,总工程师竟突然离去,工程停滞。

 

为筹集经费复工,中大呈请广东省政府援助,获支持后,新聘工程师认为原基址不合理,然而拔出桩础后却以地基不可用为由离去,工程再次停下来。

 

✎广东省政府帮助解决天文台经费问题,《广东行政周刊》,1927年第10期

 

广东省政府再次筹款5000元,工期于10月20日复工,但承包公司于12月发生火灾,员工一哄而散,不但工期再次停滞,经费也损失殆尽。

 

1928年2月,在政府要员支持下,天文台工地再次复工,建设也十分顺利,预计当年7月就能完工。但中大此时已有在石牌建设新校区的计划,旧校址天文台建险些叫停。

 

张云顶住压力,精打细算,以极其有限的经费于1929年冬将这座命途多舛天文台建成,又经过半年时间购买、安装设备仪器,1930年6月29日,中山大学天文台举行了开幕典礼。

 

✎文明路天文台开幕式,《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1930年第1卷第3期

 

安定的七年

 

从1930年落成到1936年迁往石牌新校址的七年间是中大天文台的安定时期,此间,年轻的中大天文人主要进行了气象观测、量体研究(变星观测)、太阳斑点观测、时刻校准与播报、科普宣传等工作。

 

✎张云执笔的科普类天文资料, 《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1931年第2卷第2期 

 

天文台在白云山顶设有气象观测站,每天上午7点,中午12点,下午5点进行观测,并由广州市播音台每天将观测结果向市民报告两次,观测数据包括气压、气温、地温、天象(日照比率)、降雨量、湿度、蒸发量等。

 

✎中大天文台绘制的1930年3月份广州地温,《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1930年第1卷第2期

 

在中大天文台成立之前,由于缺乏精准的经度数据,广州时钟难以做到统一,为此,天文台经过严谨测量,通过广州市播音台于每天正午播报统一时间。

 

上世纪30年代初,国际天文联合会开会时,都会邀请中国担任变星观测工作,中国变星观测委员会由此成立,但二十几个委员中,能从事实际观测的只有中大天文台的六七人。

✎变星观测委员会在文明路天文台正门台阶前合影,《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1930年 第1卷第1期‍

 

✎文明路天文台正门台阶今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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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文台未迁石牌之前的七年间,中大天文台在《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发表变星观测3048次,当时国际上有变星观测能力的天文台大多位于发达国家和较高的纬度地区,这些在广州测出的珍贵数据,对补充国际变星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也使得中国的变星研究和刚刚建立起来的天文学科一开始便走在了世界前列。

 

✎ 张云制作的一份变星观测图,《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1931年第2卷第2期

 

1933年国际天文联合会决定在全球范围内开展经度测量,中大天文台受邀参与,测量的过程及结果详细记载在了《中山大学天文台参加万国经度测量报告》里。

 

当时,中大主要运用购自德国的子午仪和安放在天文台地窖内的恒星时钟进行测量,并通过无线电与设在东京和檀香山等四地观测点进行即时数据比对。

 

为保证数据精确,安放恒星时钟的地窖温度被严格控制在22.8度,而为获得尽可能多的数据样本,天文台工作人员夜以继日,克服时差困难,他们以严谨的的苦行僧精神参与国际学术交流,不仅形成了良好的学术传统,也获得了备受尊重的国际地位,这为抗战期间和抗战结束后,中大天文台源源不断的收到各国援助打下了基础。

取得上述成绩的中国高校第一代天文人当时其实只有二三十岁,他们大多是中大天文学科自己培养出的学生。

 

1932年开始,中大数学天文系分数学组和天文组,1933-1939年毕业于天文组的同学共14人,其中男生10人,女生4人。

 

✎中大校报介绍天文台观测日食情况,《国立中山大学校刊》,1948年第12期

 

中大虽然是全国第一个开办天文学科的高校,所授课程却完全与世界前沿接轨,初创学科便设立了很高的起点。

 

当时天文组必修课程有:国文、外国文(英文)、微积分、物理学、物理学(实验)、化学、化学(实验)、微分方程、普通天文学、球面天文、光学、光学(实验)、第二外国文(法文或德文)、高等解析几何、实用天文及天文实测、近代物理、近代物理(实验)、天体物理、天体力学、毕业论文或研究报告、中国通史、社会科学(社会科学,经济学,政治学任选一科)。

 

选修课程有:概算、数学物理、向量分析、非欧几何、高等解析几何、近世代数、理论力学、蚀论、宇宙论、测量精算、应用光学、地球物理、气象学、第二外国语。

 

学生们往来于白云山的观测站和中大天文台的楼顶之间,风雨无阻,乐此不疲。严谨的学风,踏实的科学精神,为我国天文学科的发展培养了后续力量。

 

✎ 《国立中山大学日报》,1936年3月20日第2142期

 

✎ 画圈部分为中大石牌天文台旧址位置,百度地图

 

1936年,天文台陆续迁往石牌新校址,新的天文台申请到了英国庚子赔款退款6万元,规模宏大,耗资甚巨,于日军全面侵华之前完工。

 

✎此石镶嵌于石牌天文台正面右下角,其上铭文:中华民国二十五年(1936)十一月十一日天文台奠基于此   校长邹鲁书

四度迁徙

1937年8月,日机轰炸广州,远离市区的中大校园也成为投弹目标,天文台师生员工,沉浸在新台建成的喜悦之中,依然坚持进行观测和研究,1938年5月后,日机轰炸密度明显加大,天文台逐渐开始停止运作。

 

1938年10月11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直逼广州,中大动员一切力量将数千箱物资抢运到偏远地区,刚放置不久的天文台仪器设备也在抢运之列。


✎石牌天文台东侧,《中山学报》,1942年第1卷第6期

 

✎石牌天文台东侧今景

 

10月21日广州沦陷,离开时,张云伤心至极,他后来回忆:“本台箱物上船,已为广州失陷(十月廿一日)之前夕,回顾广州,已在红烟惨焰自焚中,而敌机随船低飞,盘旋头上,轰炸灭顶之危,不绝如缕。”

 

✎石牌天文台楼顶东观测室

 

最终,25箱天文台设备被抢运出23箱,两箱赤道仪部件由于太过笨重不得不遗弃。天文台随中大沿西江溯流而上,第一次先迁到广东罗定,不久又经过两个半月的艰辛跋涉,于1939年3月抵达云南澄江。在澄江安定三年后,又随中大本部迁移到了粤北坪石。

 

在坪石期间,天文台得到了英国庚款的援助,元气得以恢复,一切观测已与在广州时无异,但由于坪石位于粤汉铁路上,又成为了日军进攻的新目标。1945年初,日军突袭坪石,天文台随中大再次仓促转移,仪器设备损失惨重。

 

✎中大天文台子午仪和赤道仪,《科学》,1931年第15卷第12期

 

恢复


抗战时期天文台器材被一分为三,云南澄江,湖南临武各存一部分,邹仪新(中大培养的中国近代第一位女天文学家,抗战时挽救天文台的关键人物)随迁自带一部分。


✎石牌天文台内景


✎1947年,哈佛大学为支持中大天文台的战后恢复,赠与中大价值四万多美元的望远镜,《科学》,1948年第30卷第4期


1946年春,天文台散存各地的设备全部运回石牌天文台。然而原有熟练测量的师友多已在战乱中失去联系,张云此时担任国民政府教育部特派员,负责接收沦陷区教育工作,他顺便帮助寻找能到中大天文台任教的专家,但“聘遍全国,未得一人”。1952年院系调整,中山大学天文系师生、天文台员工和仪器调入南京大学。

 

《三字经》有云:“三才者,天地人”,中大官微近期将整理校史资料,以“天地人”为序‍介绍民国时期中山大学在近代学术史上享誉盛名的三个学术机构:天文台、两广地质调查所、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它们均诞生于国家多难之际,命途多舛,几遭厄运,但却在各自领域做出了卓越的成就,闪耀着令人敬仰的智慧之光。


建筑不只是实体,空间也具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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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摄影、编辑:吴湘

资料来源:全国报刊索引

《国立中山大学天文台两月刊》

《国立中山大学日报》

《中山大学校史1924-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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