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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书章:我还愿做一个摇旗呐喊的“老兵”

中山大学 2020-02-09


▲夏书章题词“不忘初心,老当益创”


夏书章,中国MPA之父、行政学家。中国当代行政学的主要奠基人,1947年起任中山大学教授至今。夏老在我国行政管理学的重建过程中做出了不可或缺的重大贡献,而今,年近百岁的他,仍在不遗余力地积极推动着中国行政管理学的繁荣和发展。“我还愿做一个摇旗呐喊的‘老兵’”既是夏老的自我期盼,也是夏老对我们的谆谆教诲。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位“老兵”的精神世界。




▲夏书章荣获复旦管理奖励基金终身成就奖(摄于2016年)


结识中大,缘定政治学


我是怎么走上行政学研究道路的


我是五四运动那年出生的。小时候我读过一些古书,欣赏“上医医国,其次疾人”的观点。当时想的不是什么前途、工资、将来担任什么职务,想的是国家和社会怎么样变革、提升。当时就觉得国家“患了病”需要医治,最好的医生是要把国家“医治”好。民族要复兴,国家要兴旺,就需要医治国家的医生。经济不解决问题,要通过政治来救国,当时就是这种“天真”的心态。然后也深信,只要建立健全文官制度,便可以解决吏治腐败问题,所以就选择了行政学。


南下广州,结缘中大


1947年年初,我决定利用寒假回到已经离开了12年的家乡去看看。虽然家乡在本省不算太远,但仍然不能当天到达,需要在途中过两个晚上和三个白天。12年来家乡变化并不大,基本上都还是老样子。我的长兄过继给老长房,自立门户。老母亲则与我的两个弟弟居住在一起。除了祖屋外,祖产已经变卖光了,仅靠做点小生意在维持,但是看得出光景不妙。由于我外出求学,完全是自力更生,没有分享家产,家人对此似乎有愧。但同时,他们心中却也认为我这个穷教书的没什么出息,因此对我自然也没太多指望。


▲夏书章于美国哈佛大学留学期间(1945年)


回到江苏学院后不久,岳母因病去世。因生活待遇问题,学校师生不断进行罢教、罢课、请愿,院长因受到内外上下很大的压力故而萌生了退意。对于教师中想走的人,学院已经不再劝说、挽留。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机也就此出现,当时在广州的国立中山大学缺乏教师,到南京招聘。考虑到中山大学是我从小崇拜的伟人孙中山先生亲手创办的,而且也是当时全国较早设有研究生院的三所大学之一,我便欣然前往应聘,院长也十分乐意推荐。此事较为顺利,中山大学的聘书随即送到。巧的是,正在此时,江苏学院来了一位新院长,为稳定师资队伍,新院长曾提前向我发出聘书,加薪晋级为教授。但因为中山大学之聘,我最终决定前往广州,没有接受新院长的续聘。1947年7月起,我被时任校长王星拱聘请为中山大学法学院政治学系教授,从此便终生与中山大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1949年,解放大军南下势如破竹,国民党反动势力还妄图将中山大学举校迁往海南,好在全体师生在护校运动中通过明面里抵制、暗地里拖延的斗争策略成功保住了学校。10月14日,广州最终获得解放,解放的当天晚上,全城整夜电灯通明,而我和夫人安排好两个孩子睡觉后,就到客厅里去下棋,兴奋得彻夜未眠,最后竟未听见一声枪响。解放之日也是秩序井然,中山大学师生和广州市民都在热烈庆祝、欢迎共产党的到来!


▲夏书章在中山大学


经世救国,上医医国


公共管理理论怎么结合实际,怎么“本土化” 以免“水土不服” 或“消化不良”是个大问题。这里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不要忘记国情,不要陷入认识误区,认为我们学科没有理论,把西方的搬来才叫理论!


▲美国康涅狄格学院(Connecticut College)校长与夏书章见面(1980年)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一定要看,因为中国只有理论联系实际才有今天。回想当年,我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派。什么叫中国特色社会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这个离不开公共管理,现在叫作治理——治国理政。我们这个学科是引进来的,基本理论是从国外来的。但其实,国外那套学说和理论也离不开他们的国情,英国有英国的国情,法国有法国的国情,它不是为中国编的,那么,我们就应该懂得要发展自己的理论。


中国的汉字,妙就妙在这里,在外国,讲政治是要分开的,political science叫作政治学,public administration是公共行政;而在中国,政治是政离不开治,治离不开政。政治,要讲 “治”,“政”如果不能带来“治”的话,这个“政”就是空的;“治”如果没有一定的“政”来指导,原则就没有办法来表现。“行政是行的什么政”,这一点在普通学科里是不怎么讲的,我们这里却非讲不可,我们的回答很简单、很具体,行的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政,毫不含糊!专业专的是为人民服务,当社会公仆的专业。


美国的说法主要根据美国的情况来,英国的说法是对于英国来讲。中国引进来只能是参考、借鉴,不能忘记我们的立足点、我们的国情在哪里,现在有些人可能还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中国现在发展起来了,国际地位提高了,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在诸多领域拿到了第一,这是怎么来的?如果国家的治理一塌糊涂,能有今天的辉煌成就吗?由此可见,我们这个专业的生命力很强。


▲《把行政学的研究提上日程是时候了》发表30周年纪念(2012年)



人近百年犹赤子


我最忙的时候是在改革开放以后


邓小平同志最了不起,他1979年就讲了“政治学、社会学、法学、国际政治学科都要补课”这句话,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过去不够重视,所以要补。这个消息发表以后,我们很开心,因为已经等待30年了。得缘于这样的历史机遇,相关学科也立刻开始投入紧锣密鼓的重建筹备工作。在邓小平同志发出“补课”指示的次年,政治学界便开始筹备中国政治学会。1980年5月12日,我在北京参加中国政治学会筹备会期间,有10个人联名上书中央,给当时的中央领导写了一封信,要求恢复政治学这个专业,并希望在基础比较好的大学恢复政治系。1980年年底,中国政治学会成立。所以,我这辈子真正开始搞学术研究是在60岁以后。


我还愿做一个摇旗呐喊的“老兵”


现在更多时候,我开始回归到了一个普通教师的身份。我对中山大学的学校、学院发展也是很关心的。之前,我在联合国文官制度改革国际研讨会上所得的1500美元的顾问费就全部捐给了学校。学院方面,我也一直还有少量的专业方向课,指导博士研究生。虽然我现在的年纪大了,但我还是会经常出来在学校走走,从家走到学院里,距离不远的。有时若偶尔看见学生穿越草坪或是乱丢垃圾等,我也会尽力站出来维护或制止,我认为这不是多管闲事,使人人都懂得爱护校园,这是培养良好校风的一条重要途径。


▲夏书章在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新生开学典礼上讲话(2017年)


我们现在进入新时代了,电脑和互联网技术开始在社会上普及,学术界的新知识也层出不穷。我经过考虑和比较,决定选购国产笔记本电脑,最主要的原因,是使用和维修轻便,不依赖进口零配件。俗话说,“八十岁学吹鼓手”,看来只要有需要、有兴趣、有条件,90岁也一样学,学习始终是一件应持续终生的事情。我平时不是去办公室看材料,就是到中山大学附近的书店看新书。这是我的一大爱好,我家客厅里三面墙都摆满了书柜。书挤到桌上,挤到过道的临时书架上还是放不下,就放在地上。我还是坚持“人要活到老、学到老、教到老、干到老”。所以直到现在,我还保持着每周去学院取阅报纸来更新知识的习惯,比如《参考消息》《中国社会科学报》等,从中时时了解我们国家以及行政学如今蓬勃发展的态势,并为之感到高兴,我希望能继续做一个摇旗呐喊的“老兵”!


▲夏书章笔耕不止


明明白白近百年,喜见日月换新天


我不止一次讲过,我越老越开心。过去旧社会的一个说法叫做“江湖越老越寒心", 因为一代不如一代、情况也越来越糟糕。我现在则是调过来,越老越开心。因为中国多少年来在国际上还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风光,年轻人没有看到这种对比也难怪,年老的有些已经走了,而我幸运地等到了现在。过去讲老当益壮,但老当益壮也只能是精神上,身体上是不可能老当益壮的,是要衰老的。我现在讲的”老当益创“,是指有一定经验的人,应该是更有创新能力的,因为走过更多的路,所以更有发言权,应该有更多的想法。年纪越大,越要想创新,咱们国家会大有希望!


我很快百岁了,往前望去,国家的命运和我个人的命运、学科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生不逢时老逢时,耄耋欣幸历盛世。星火燎原恍如昨,探索向前亲其事。开放改革气象新,学科补课不容迟。科学发展永持续,百年更高举红旗。”这是我对90岁时自己人生的总结,也是我对这个学科的总结。党和国家让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必须做的事情、应该做的事情、我很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你们问我这一生所做的贡献,谈不上贡献,这都是我该做的事情。


“明明白白近百年,喜见日月换新天,全面小康已在望,民族振兴梦必圆。”这是我 2018年1月19日在从教70周年大会上讲话的结语,我也愿以此与所有同行共勉!


▲《夏书章口述史:为时代立书》(中山大学出版社,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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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夏书章口述史:为时代立书》(中山大学出版社,2018年),有删节

整理、编辑:赵雨欣

摄像:覃东骏

责任编辑:李智

初审:李劲峰、陈凌

审核发布:陈建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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