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名家访谈录‖何三坡
诗人介绍:何三坡,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历任武警总部文工团总编剧,中国作家实力榜评委,崔永元“新锐导演计划”评审团评委,土豆映像节评委,河南卫视《文学英雄》总评委。著有诗集《灰喜鹊》、《徒然草》,谈话录《向美丽汉语致敬》,电影剧本《开往南京的火车》。 曾荣获第六届丰田环保奖、第九届中国作家榜致敬诗人,组诗《木刻师鲁迅》获丁玲文学奖,2015年,获徐志摩诗歌奖,个人肖像入选中国邮票。
所有的失败都是光荣
——《当代诗人》名家访谈录(上)
提问人:《当代诗人》特邀主编:樊樊
访谈人:何三坡
樊 樊:三坡诗兄您好,诗人和文化批评家的美称让你一人全占了,对自己的诗歌创作和文化批评,你是怎样自我评价的?相对而言,你在哪方面更自信些?
何三坡:很抱歉,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少年时只想有一件隐身衣,帮助我做一个江湖侠客,除暴安良。但人世广大,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堂吉诃德。写作,实在是因为无事可做。就像一只鸟在树丛里啁啾,当然有快意存焉,但也看不出它的意义,自信与自卑也就无从谈起。
樊 樊:“上元嘉日。春风让万物更改,爱你一如初”;“我的喜悦在风中,忧伤在树丛”;“庭前叶落,亲友暌离。人间万事,明月山川”。——这是《徒然草》中的句子。你对自然景物、时令与节气变化都异常敏感。你的文字中有一种大美无言的静止与弥漫。也流淌着一种无告的欢喜与怅惘。祈祷与赞美落在宿命的舌尖上,我听到神的声音,看到无处不在的神祉。你是一个有神论者吗?神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何三坡:在我们生死依存的这个世界里,强权与财富的魔力无处不在。无人不屈膝在它的尘埃中。这一切让我难过。我无力改变世界,但有心为自己争得一点自由。40岁后我发现,我的自由在一座山中。我愿意向这座大山去表达我永不疲倦的赞美。
在《果壳中的宇宙》一书中,我尊敬的霍金先生语尽其详地谈及了宇宙的起源,但宇宙的神秘依然让我长久迷恋,我不知道是谁创造了山川、鸟兽、花朵,但这些无知让我心存欢喜,也粉碎了我去做科学家与基督徒的野心。
樊 樊:我从你的文字中感受到汉语纯正的气脉,那是诗经,汉赋、魏晋清流的情境与气韵,你的诗歌传承是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完成的吗?西方文学对你产生过影响吗?
何三坡:你知道,我们在一个疯人院里长大,大人们基本上都是恐怖的,如果没有文学的亲近,不要说汉语的纯正气脉,恐怕这个十亿人的土地上就没有一个健康的人。是文学让我们窥见了另外一扇大门。让我们看见另外一个美好世界。
樊 樊:你的诗集《灰喜雀》定价98元,这个偏高的价位读者能接受吗?记得三年前大概你的诗集才刚出版,我听到有诗人在谈论这本诗集的价格。与你素不相识的我(哈,现在依然素不相识)抱着好玩的恶作剧心态,留贴子请你送一本,结果你没有送。倘若现在我还请求你送我一本,你会送吗?(能够固守自我的诗人总让人心生敬意,可是你看,总有精灵和魔怪在试图动摇你的初衷)。
何三坡:这几十年来的潮流是,诗集被免费送人,然后再被送进垃圾堆。我只是想跟潮流唱点反调而已。但你也不要期望唱反调的声音能传多远,能得到应有的回应。我还要遗憾的告诉你,我没有卖掉一万本。那个帮助灾区儿童的美梦没有完成。
一本诗集,三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想得到它。面对如此执着的精灵魔怪,还有什么值得固守的呢?我不是唐僧。只要你保证不扔垃圾桶,我会送。
樊 樊:你有诗写的经验也有诗歌批评的经验。面对一首诗时,你认为诗人批评家与非诗人批评家会有一些不同吗?他们各自的局限在哪里?
何三坡:我对诗歌关心,对评论家们不关心。我所知道的秘密是: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消失在他们各自的局限里。
樊 樊:这个时代的特征是娱乐。凤姐在用诗歌秀场,诗人的“梨花体”,“赳赳体”,还有一些五花八门的诗歌命名,也用多种形式与现象在秀场。在2011年的鲁迅文学奖中,供放在鲁迅这个文学名号中的庄重与尊严,也被诗歌狠狠地娱乐了一把。功利,媚俗,娱乐,喧嚣的背后是一种怎样的精神状态?请你站在批评家的立场上,给当代诗歌把一把脉吧。
何三坡: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我的看法恰恰相反,这个时代普遍缺乏娱乐精神。我们都在奴役下呻吟。而一切都埋藏在黑幕里,有的只是黑色幽默。至于奖,早被他们糟蹋得惨不忍睹了。
我说过,在这个国家,所有的荣誉都是耻辱,所有的失败都是光荣。
我操心的是有没有活人
——《当代诗人》名家访谈录(下)
提问人:《当代诗人》特邀主编:樊樊
访谈人:何三坡
樊 樊:在你私有的精神疆土内,对于江山、美人、金钱,权力,你抱有怎样的情感?
何三坡:江山、美人、金钱,权力莫不是强人美梦。我是一个谦卑的人,哪有这么一颗伟大的心?我的疆土在乡野,对微小的事物满怀爱怜。我爱萤火、爱蜻蜓、爱野马,爱蝴蝶的裙子,蚂蚁的眼睛、爱怒放的花朵、奔流的溪水,爱秋天夜晚的一场大风。人世的一切都扯谈,不如在风中看月色。
樊 樊:陶潜有一座其乐悠悠的南山,王维有它禅意绵绵的终南山。你的燕山比之他们的南山与终南山,其美其乐何如?
何三坡:我在这里呆了七年了。认识了好多动物。我发现它是一个适合写童话的地方。
樊 樊:“燕山松鼠会”是一个有意义的组织。“燕山松鼠会”的成立是你的创意吗?松鼠们一共种下多少棵树了?都成活了没有?松鼠会今后还有什么打算?
何三坡:燕山松鼠会起源于政府砍掉山路旁的两万棵白杨树的野蛮事件。你知道我们的政府一直扮演着一个强大又野蛮的角色。面对这一头怪兽,你无可奈何,我所能做的是仅仅是将它撕开的伤口上放上一点紫药水。
松鼠会成立两年来,我们一共种树近500棵。成活的有280棵。超过一半。还算满意。我们明年会与有关单位商谈,承包一片山,种上果树,盖一个大木屋,希望将它做成一个亲近自然的基地。
樊 樊:一种观点认为:我们所处的大环境决定了文化批评的发展方向,中国出不了像桑塔格一样犀利的批评家。可是读你的批评文字,却能感受到批评的骨力和勇气,是什么让你这样无所畏惧?
何三坡:再严酷的环境也抗不住人坚强。吴冠中先生说过: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即便种在水泥地里,也会开出花来。我们今天身处的环境远比吴冠中遭遇的时代要好。但今天的软骨文人显然却比任何时代要多,人们甘愿委身为奴,并渴望为奴而不得。这是制度的邪恶,未尝也不是人性的猥亵。虽说士可杀,亦可辱,但你不能自取其辱。你看那些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华表奖,脊梁奖。。。。。。都在闻风而动,望门投止。人们已经进化成了一种软体动物了。这是大汉民族的卑鄙。我是土家人,从来也没想过要接受它。
樊 樊:你的简介中写到:“1998年入中国作协,2011年退出中国作协”。这一入一退之间,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诗人。我想知道你的诗写观是怎样的,你认为诗写最终该抵达怎样的精神状态?
何三坡:你可能碰见了中国最没有理想的人,最没有出息的人,许多年来,只在城堡外踱步,兜圈子,从没有过抵达的野心。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座城堡并不存在。在浩瀚的生命中,我只是一枚卵石,一只鸟,我但愿万物平等,天地自由。比起美妙的生命来,诗人、皇帝、贵族、艺术家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他们自以为是,就是愚蠢。就不如一只蚂蚁开心。
樊 樊:有人说读文时代结束了,读图时代开始了,人们试图用高科技大片和玄幻小说来敲击神经。也有人说文学的载体已死亡了,文学在“蝶化”中寻找着新的载体。如果认同这种观点,就等于承认我们的“诗歌”——这种艺术的形式也死亡了,现在、或者再过一二百年,你认为诗歌有可能被别的艺术形式取代吗?
何三坡:无论结束了,开始了,时代并不重要,我也不操心。我操心的仅仅是这个国家还有没有活着的人。文学哦艺术哦,只是人类的一个小小游戏,与性爱哦与跳绳跑步哦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为了取悦自己。又何须在意。
樊 樊:自由的风从你的答卷中。朝四面八方吹。这是我所控制不了的局面。却是让我欣喜的场景。在一篇随笔中。我曾写过这样的话:“诗歌到底是什么?诗写的上千种定义,最终抵达的难道不是自由——这通融无碍的认知观吗?古代的崂山道土头上起包、鼻青眼肿,是为了练穿墙术。练穿墙术也不是最终目的,是为了成仙,成仙也不是最终目的,是为了永生不老,永生不老也不是最终目的,是为了生命的逍遥自在。崂山道土只是左门旁道,在汉语的传统语境中,释道儒三家要走的路,李白、杜甫也在走。可是,抵达自由的十万个法门。不懂时,也可能是十万次苦劫,十万个难以通融的壁垒".
三坡诗兄,有感于你所说的“奴役下呻吟”。扯出这一团线头。答谢你对《当代诗人》的支持,请你随便说点什么,为这个访谈画上一个诗意的句号吧。
何三坡:诗歌不是我倾心的事,它是个短命的事情。你说到成仙,我倒是兴致盎然。前些年霍金在一本书中,发现了虫洞,据说,只要能够进入虫洞,就可以超越时间回到从前,这让我欢喜,我准备用后半生寻找这个虫洞,去看望我热爱的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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