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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之:我的孤独是头老虎

2016-08-17 鹰之 文学沙龙



诗人介绍        鹰之,诗人,批评家,(1969-)山东淄博人,现居大连著有诗集《美好是疼的》
我的孤独是头老虎


孤独是头老虎

总趁夜深人静时

逃出我身体的栅栏

我骑着它

从仪仗队般的街灯间穿过

从低眉顺眼的园林植物间穿过

感觉我就是王


但我并不敢信任它

每天清晨,我都会

把昨夜在梦中涂抹下的文字

再检索一遍

把庄周、太白、尼采、叔本华们

拿着我的手偷偷写下的——

“孤”“寡人”“本王”等称呼

一一替换成“我”和“俺”

仿佛洗掉了一大笔黑钱

雨 夹 雪


雨夹雪下了一夜

我却梦见两人在吵架

一个说,世界是黑的

不信,我素描给你们看

一个说,世界是白的

不信,我写意给你们看


清晨起来,白茫茫一片

那山、那树、那河流、那街道

比白更耀眼

原来,我昨夜梦见的是俩画家

写意的那个又赢了

他画的白,再次被大地发表

写实的那个,又输了

他画的黑,再次被黑夜屏蔽

他忘了,在黑上画黑是看不见的

证  据


时间就是盐

氤氲在无色、无味,且

透明的空气中

我们被淹着一辈子

却,看不见


诗  是一点点疼出来的


地球就是个球

上帝一拨它就转

我们匆匆赶了一辈子路

却不知道,它就是

一台跑步机


诗  是一滴滴累出来的


算命先生说,我非鱼

而是属螃蟹的

生前,笨头笨脑,跌跌撞撞

死后,揭起我的硬壳

被腌渍透的蟹黄,会散发

浓郁沉香,经久不散

弹  珠


上帝总喜欢把玩我们

好像对自己精心制造的玩具

始终爱不释手

遍体鳞伤的我们,还要感恩

替他撒谎——

贴上一贴诗歌的创可贴

说,这都是我自己弄糟的


他一不小心便将你掉在地上

像个弹珠在地面上滚动,跳跃

昏头涨脑,筋骨酸痛

这时,我们便突然醒来

想起昨夜房间里的异动声

迅速起床,打开灯

用手电筒对准犄角旮旯

可地板上别无一物光洁干净


但楼下的失眠者

第二天还会上门来投诉

说我们总是半夜玩弹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房间里一定在彩排一幕荒诞剧

演员却只有你,我们已当了一遍苦主

还要被当做一回肇事者来处理


  落叶之灵  


大风如波,落叶如鱼  

梧桐树在时间的海啸中暗暗攥紧拳头——  

这一枚枚小乳房般结实的梧桐果!  

当大风的漩涡,不,是一柄刺刀  

刺过来,一枚叶片迎上去,又  

一柄刺刀刺过来,一枚叶片迎上去  

直到,满树的叶子落尽,只剩下  

这些胜利了的果实,在冬日战场上微笑  

叶片之灵,沿着一根又一根纤细脉络穿过  

像钢筋穿越混凝土,风已再也撕不下它  


我在一棵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  

被一条、一条擦身而过的比目鱼催眠  

仿佛坐在了那块和氏璧上①  

卞和当年搬着它,献给一个王  

被砍掉了左脚,又献给王的弟弟  

被削掉了右足,直到第三个王——  

那个相信凤凰从不撒谎的人出现  

一块石头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只是  

那两个王叫啥名字来着,我真的忘了 

 

①和氏献璧的故事,见《韩非子》、《新序》等书。


  哭泣的蜜蜂  


你的眼睛中住着一群蜜蜂  

每个清晨,你刚睁开眼,它们便盈盈飞出去  

在朝阳镀亮的第一颗露珠中沐浴后  

便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  

从一朵花奔向另一朵花  

直到你眼睛酸涩,再也望不见它们……  


一到晚间,它们便附在你耳边  

嘤嘤嗡嗡地讲故事:  

今年的大蒜比往年大了一倍  

西瓜又早熟了一星期  

黄瓜将比去年更绿  

但要削了皮再吃  

最新上市的新土豆  

还是硫磺熏过的旧马铃薯  

……  


当你又一次从一个长者的葬礼归来  

它们也再次抽抽涕涕将整个梦淋湿  

它们说,看见了一只蜜蜂  

殚精竭虑的一生  

攒了针尖大的一点毒性  

全部刺入时代的一处风湿痛中  

但那个时代感觉到疼的时候  

他已离开了整整两世纪  


  伟大的稀粥  


高压锅发出了火车启动般的硁硁声  

一些米在乘着它急急赶路  

急剧上升的压强挤迫着它们  

但它们的身体并未因之逼仄  

反而尽情舒展、膨胀,似乎  

要把体内的全部能量释放出来  

递增着的气流逆阻着它们  

但它们的脚步并未停滞,反而加快  

它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渐浓的白色鼻息充溢了整个房间  


它们能赶往哪里?  

在一个既定的雷打不动的封闭空间内!  

很明显,是那些硁硁声诱导了它们  

让它们成为了笼子里奔波不止的小松鼠——  

虽然脚下的那只轮子在飞速转动  

但也只是一只悬空的时间的轮子  

那只空间的笼子始终就没有动过


哦,多么伟大的米!  

多么伟大的稀粥!  

如果你是一个饥肠辘辘者  

准会这样称谓它们  

但若那些粥不是物质的粥呢  

比如诗歌、音乐、戏剧、佛经  

或者别的什么营养?  

“一些人的脑组织正在叛乱  

像嗡嗡叫嚣着的蜂群”  

当代的一些精神贫血者们  

会这样称谓它们!! 


  叩  门  


当万物躲在自己名字里休息  

我总是分不清是在等待还是找寻  

一个人的脚步声  

从地砖的釉光上清澈地弹起  

像拍打着大地的两扇门  

星光、月光、灯光  

像一只只忽闪的萤火虫  

向我的眼睛深处飞来 


享受孤独,就是享受  

与身体里的人群对话  

倾听三魂七魄叮叮当当的工作声。  

我是在等待着  

撞上天气预报中的一场雨吗?  

当太空伸出的万千雨丝  

突然被风勒紧,钓住灰蒙蒙的海面  

一只不言不语的的蚌  

正产下一串金光闪闪的珍珠卵 


  影  子  


朝阳是个可爱的魔术师  

一下就把我们的影子  

挂在西山上  

让我们尽情享受着  

巨人般的高大.  

但这只是一部电影的序幕  

转眼就被他  

一点点、一点点收回  

像收回一个小小的失误


夕阳是个可恨的魔术师  

那么晚才把我们的影子  

贴在东山上  

但他还不满意  

他还在继续用力、用力……  

最后的刹那  

我们的影子被他  

一下印在了蓝天上 


  回 音 壁  


一定有人在无穷无尽寻找我——  

冰面异常炸裂又须臾复原  

林间叽叽喳喳又瞬间幽静  

云朵久缠不雨又倏忽四散


我一定也在寻找他们——  

悄悄前躬着的脊背  

暗暗厚着的脚茧  

胡须上揩不净的霜花儿 


  钟 乳 石  


一滴水  

抱着山石的一块指甲  

像一只熟透的苹果  

咚的  

掉在地上  

又一滴水  

抱着一块干燥的皮屑  

咚的摔在地上  

……  


就像星子呕出光芒  

就像铜钟呕出声  

一座枯了山峰  

正一小口一小口地  

呕出自己的肠胃  

它的的呕吐物每刻都在消失  

富含它白骨粉末的泉水  

漂白了两岸的青砖绿瓦  

也强壮着那些草木牛羊的骨骼 


如果,天地倒转覆水能收  

一个轮回者会是几分之一的自己?  

一座山峰像一顶悬空着千年的草帽  

而草帽下,正立起一个三岁的童子  


 雾霾的背影 


雾霾像一群半百的父亲

越来越胖,行动越来越迟缓


在对面楼的玻璃幕墙上

我看见他们,像笨拙的攀岩者

双手扣紧幕墙的细缝

双脚登着玻璃上的凝固的凸起

背着沉重行囊一寸一寸升高……

在一家锅炉房的大烟囱上

我又看见,他们的一小群

萃聚在一起,手提密封的口袋

把黑乎乎的气体大把塞进去

然后,摇摇晃晃中把口扎紧……

在公园里,街道,我们见他们

在假山、雕塑,颤巍巍的花朵、枝叶上

汗流浃背,大口喘着气……

在车流、人流的缝隙里

我看见他们,小心翼翼避让

愁眉苦脸,摇头叹息……


雾霾,其实就是一只只麻袋

扛在一个个,无色、无味、透明的

小人儿肩上

但被我们把两个名字强制合在了一起

无视他们,很多年了

可是,现在,他们从一场隐身术中

一下子弹出来

令我目眩,无所适从:

嗨,你们背着脏兮兮的麻袋去往哪里?

万一,那家收购站的院子,也塞满了

再也放不下了,怎么办?!


 辣椒的味道!


主席说,不爱吃辣椒不革命

“革命者”要在五里外嗅到

一碗油烹“朝天椒”的味道

看着一枚红辣椒在油锅里噼噼啪啪

那感觉,就像欣赏一个“刺儿头”在闹革命

红辣椒被油滚成黑色

辣味就溶解在油中,再也跑不掉了

“革命者”从一波厄运中走过

智慧与勇气都溶解在苦难里

再也烂不掉了


辣椒下次油锅

就像“革命者”跳次苦海

海是一面镜子,油也是

从这面镜子里

辣椒照见自己的辣

“革命者”看见自己的无畏和懦弱

这我们都信——


可悲的,诗人不是“革命者”

却还要一次次落进这面镜子里

一旦被诗歌盯上

他的人生,便在一口锅里反复挣扎

但没人细嗅过一首诗的辣味

只有躲在那首诗背后的上帝老头儿

在抿着嘴偷偷微笑,仿佛在品尝

一碗香喷喷的油焖辣椒!


一张正确的考核表


闪电正在拍摄我们身体的X光片

但我们并不知情

因为,此刻天正下着雨

我们正躲在百合花般的伞下、茂密树丛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


但精明的光子,还是穿过雨伞、树丛、玻璃

找到了我们

他们在我们心房、心室反复扫描

直到确认  它们是红的吗?

是百分百红的吗?

然后,画上记号,带你走


身体是一部汽车,灵魂是个司机——

朝着天庭的方向,我们天天在赶路!

但我们始终不曾拷问——

究竟是司机正在给汽车打工?

还是  汽车在给司机服役?


这么多年了,我们很少在忙碌中

停下来,用望远镜望一望——

在天庭的后面,是个永动器

还是个上帝,在把持着地球的摇柄?

是的,无论我们怎么想,这世上

都无人捧着一张正确的考核表  校正你




本期设计制作:河汉女

主编:木子(相思枫叶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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