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冯玉雷:诗意的栖居者——拜访赵毅衡先生记
作者简介:冯玉雷,男,1968年生,甘肃人。现任西北师范大学《丝绸之路》杂志社社长、主编。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导师。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在兰州城市学院文学院任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甘肃分会主任、兰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发表中短篇小说《陡城》、《野糜川》、《饥饿》等,出版长篇小说《肚皮鼓》、《敦煌百年祭》、《敦煌·六千大地或者更远》、《敦煌遗书》等,出版文化专著《玉华帛彩》、《玉帛之路文化考察笔记》、《敦煌文化的现代书写》(与赵录旺等合著)。曾与赵晓琴合著文化旅游专著《走遍中国·甘肃宁夏》,在《中国比较文学》、《兰州大学学报》、《甘肃社会科学》等报刊发表学术文章十多篇。与胡潇合著动漫电影剧本《飞天》获2010年甘肃委宣传部重点文艺作品资助项目。小说、电影作品曾多次获奖。
诗意的栖居者(外二篇)
——拜访赵毅衡先生记
冯玉雷
己丑年,大年初二,我前往成都,专程拜访集作家、评论家、学者、教授多重身份与一身的赵毅衡先生。
2008年十一月,我到贵阳参加文学人类学第四届年会,从王倩的谈话中,首次得知赵先生在英国讲学20年后,于2006年回国,目前,在四川大学任教,讲授叙事学、符号学。这正是我感兴趣的。写小说,离不开这些知识。王倩激情飞扬地介绍先生人品,学识,说到精彩处,她拨通先生手机,让我们直接通话——这种介绍、认识方式未免太性情了,好在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很随和,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感觉。
我当即表示,回兰时改签机票,到成都拜访先生。可是,机场订票处表示不能改签,也不能退。于是,只好原路返回。
此后,一直与先生保持联系。先生每信必回。每次来电子信件、手机短信,都温文尔雅,谦和亲切。我们仅仅通过电话认识,他就真诚地对待一位没什么名气的文学创作者,让人感到温暖。
寒假开始,先生去了海南。他说,正在集中精力写一部关于符号学的学术著作。
春节前,回到成都。
我毫不犹豫,订了机票。先生不忍心,说:大老远的,路上人又挤,就别跑了……
到成都,已半夜。王倩被老师叫去忙什么事。身体单薄的小师妹祖晓伟冒着寒冷,在川大留学生公寓等候——她们两人春节都没回家,留在学校里读书,写论文。
接着,我打电话给赵先生,约好初四上午见面。
在寒冷的房间里,我和祖晓伟聊天。十点半,王倩来了。
我说从甘肃带了一方洮砚,算是给赵先生的见面礼。
王倩急忙说:坏了!赵老师最忌讳别人给他送礼,有一次,有位学生从外地背来一件文物,他硬是没收……很可能,你也得将这件洮砚背回去。
我说:洮砚很重啊,我怕被机场工作人员野蛮装卸,弄坏,都没办托运,一直随身携带着,汗流浃背的。
王倩说:那没办法,提前打招呼,免得到时候难堪。给赵老师送书可以,请教问题,或请帮忙,他都很高兴。但是,只要是物质东西,他就不喜欢。对谁都这样。
我犯难了。元月16——19日,我到甘南卓尼采风,回兰时,特意选购一方雕刻工艺精湛的洮砚,图案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觉得送给赵先生这样的大文人,最适合;另外一层含义,洮砚在宋朝以前只在甘肃内地文人之间流传、使用,后来,宋朝大将王昭征战于洮河,将产于其地的洮砚运到大后方,转赠欧阳修、苏轼等文人学士,皆视为珍品,争相收藏,一时形成潮流。于是,甘肃洮砚与广东的端砚、安徽的歙砚和山西的澄泥砚并称中华四大名砚。砚台是文房四宝之一,本质功能不过是盛墨汁。我希望赵先生在讲学、研究、写作之余,能写写书法,就当健身——我已经坚持临魏碑半年多,很享受。
第二天早晨(初三),我将这个想法通过短信发给赵先生。并且说洮砚有三四十公斤重,带之不易。再说,中国习俗,春节期间拜年没有空着两手的道理,请他这次收下,下不为例。
然后,前往锦里。天空灰蒙蒙。
出租车司机说,成都的天气大多时候都这样。
锦里实际上就是杜甫诗里说的“锦官城”,自然与武侯祠相联。成都市在此举行庙会,人山人海。我在宋朝碑廊前观赏时,收到赵先生短信。他表示还是感到窘难。他说,从来不收礼,也不送别人礼物。他说,春天来了,大家都放松,随便最好。我回短信说:我尊重先生的习惯。他很快回信,如释重负,欢欣雀跃之态溢于字里行间:太好!太好!有朋自远方来!
在锦里徜徉。到下午,返回公寓。
下午六点,王倩、祖晓伟来,我请她们吃火锅。话题还是围绕着赵先生的人格魅力、学术风格。王倩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他更像慈祥的父亲。我理解她。我也理解赵先生对“物质”这种符号的逆反。我说,拜见先生时,我还是带上“四君子”,先生如果婉拒,也没什么难堪。再说,拜访之后,我要赶下午飞机,也只能随身携带。
初四早晨,阳光明媚,天空晴朗。
公寓服务员抱出我寄存的砚台时,呲牙咧嘴。她说这是她抱过的最重物品。我笑了。抱着洮砚,到文化路,与王倩、祖晓伟汇合,等一会,赵先生的学生李静也来了。
四人坐两辆人力车,前往赵先生寓所。
出门,沿着府南河走。忽然想起,1994年,途经成都去昆明,我就从这个门到川大游玩,还去望江公园。那时,也是春节刚过。
到了。门卫礼貌地放行。上电梯时,三位女博士看见我抱砚台实在吃力,都劝我放到地下。倘若放下,再次拿起时更吃力。她们要求替我抱砚台。我说,你们肯定抱不动。于是,李静伸出手,帮我托托,轻了许多——昨天,给赵先生发短信时,说有三四十公斤,祖晓伟曾经问究竟有多重,我说,可能多说了二十公斤,因为出机场时,越来越重,不得不多次歇息。
她们都笑了。
先生住在高楼三十多层。门已经打开。厅中阳光明媚。先生与妇人陆正兰老师笑盈盈地迎接。
简短问候之后,陆正兰老师与女博士们在靠近窗户处寒暄;我和赵先生在沙发上交谈。
先生举止温婉,和蔼亲切,我不感到丝毫拘束,更兼时间宝贵,我们交谈,几乎没有停顿时间。
赵先生没到过大西北。但他对多民族文化很感兴趣,并创作过一部长篇小说《沙漠与沙》,主要写“尕司令”及其追随者。我猛然记起,十多年前,当时的《兰州晨报》总编马克利先生给我一本文学刊物,让我给刊载的长篇小说《沙漠与沙》写个评论。我仔细读完小说,而且写短小评论,发表在《兰州晨报》(1997年5月23日);去年十一月以后,我从网络上看到有关先生著述的介绍,其中也有长篇小说《沙漠与沙》及散文集《西出阳关》,但由于先生二十多年英国讲学的背景,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个小说的作者与眼前这位长者、大师不但同名,而且是同一位人!
我惊喜地说起这件事。先生也有些欣悦,问及西北许多事。我尽其所有,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介绍。
由于时间紧迫,而我表达的内容很多,所以,语速很快;兼之,我的口音中有很多方言成分,估计先生听起来有些费力。但是,他依然耐心,谦和,说到几位在西北工作、生活过的朋友,其中就有高尔泰——我非常敬仰的一位前辈艺术家、学者。我有位忘年交朋友当年在酒泉跟着他画过毛主席像。美术家史敦宇及其丈夫老金也说过很多有关他的趣事。还有一位画家朋友收藏有高尔泰关于美学、哲学的珍贵手稿。
先生说与高尔泰关系很好。
&n 39 39653 39 15535 0 0 2806 0 0:00:14 0:00:05 0:00:09 3035bsp; 接着,他问我:有没有想过写一些短点的小说?
我从1988年开始写小说,小小说、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后来发展到长篇小说。目前,最喜欢长篇小说这种形式,因为,大西北的人文景观、山川地貌及我的感受感觉,只有在这种宏大的叙述中得到充分抒发。我正当年富力强,不觉得写长篇力不从心。
我将这些想法如实告诉先生。同时表示,将来要写些短篇小说——此前,曾经打算过以敦煌历史文化为题材,写一组小巧玲珑的短篇小说,然后汇成一集。
先生问:你一直写历史上的敦煌,没有想过写写近代?
我明白,先生指于右任、张大千、常书鸿及高尔泰、段文杰、史苇湘等近、现代知识分子及其梦想、追求、生活等。这些题材,也在我的关注之列。将来,我想,为敦煌文化方面小说划上句号的,大概是有关这些内容的小说。史苇湘长女、美术家史敦宇给我无偿提供了很多颇有价值的资料、素材;段文杰长子、原甘肃画院副院长段兼善也给了我一些资料。还有一些朋友,看到有关敦煌的新材料,都主动帮我收集。很感动。因为我的生活阅历及知识结构等方面原因,目前还不能把握一些重大问题。不过,我在积极做着准备。
很惭愧,大多时候是我在说——客观原因是:我说的,先生都能听懂;而先生说的,很可能我大多听不懂,所以,他几乎不谈叙事学、符号学理论方面的问题。
我对先生发自内心尊重。我太想让这样一位有智慧、有品格的学者了解大西北了。丹麦中古时代历史学家萨克索曾说:“冰岛人用智慧弥补了他们的贫瘠。”对大西北而言,弥补其“经济落后”的,是灿烂文化。
我介绍了感受到的多民族文化后,话题又回到敦煌。我谈了这样一种观点:目前,很多学者致力于敦煌文化研究,取得令世人瞩目的成就,可是,在文学、文艺领域,却没有与之想匹配的“翅膀”。敦煌文化精神的实质是创造,发展。自乐僔于公元366年在莫高窟开凿第一个洞窟开始,历经各代到明朝,敦煌文化艺术不断发展、创造,但是,在明朝后期开始,这种生机勃勃的创造历史停止了。1900年,藏经洞被发现,“敦煌学”诞生,发展转向学术,而原来的那种文化继承、创造却没有继续,这与当代世界文化交流的盛况反差很大。我们国家的很多政策——包括十七大报告中关于文化发展的部分,都致力建设符合新时代人们需要的文化艺术。
于是,我说:现时代,继承敦煌文化创造精神,并不是要开凿洞窟、描绘壁画,或者仅仅进行学术研究。我的理解是,作家、画家、音乐家都要从传统的的经典文化中汲取营养,结合现代文化及对现代社会、现代生活的感悟、思考,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表现出来,才有生命力,也才有意义。多年来,我探索的,努力要做的,正是这样的创造。
这是个很大的命题,也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奋斗。而且,如同敦煌文化历史上很多情况一样,往往,无数信徒默默无闻,在前仆后继中献身——即便那样,他们也很快乐。因为,始终有信仰想伴随。这是我第二次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第一次是对著名画家、忘年交朋友杨国光先生)。
前后两次表达都情不自禁。
我请先生为新作《敦煌遗书》写序言。他没推辞。
先生虽然长期讲学、工作在海外,但对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状况很熟悉。但他很少深入地谈下去,一直鼓励我多说。
他甚至自然而然地转到似乎与主题无关的话——先生说,一般情况下,像你这种有络塞胡基础的人,都留下了,挺威风的。你为什么不留?
我说,别人也建议过,曾经做过尝试,那是2007年9月,在甘肃临潭冶力关地区采风,居留时间长,决定尝试一下。“蓄胡”十天,晚上睡觉时感觉特别难受,不自在。同去的女孩小袁以为我没有带剃须刀,回兰州时,专门购买一把。我毫不犹豫,剃得干干净净。
先生笑了。我忽然想起庄子在《逍遥游》中的话:“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先生学贯中西,德高望重,却又谦和文雅,单纯朴实,处处不经意地流露着君子之风,绅士之风。那是一种阅尽世态的平静,或者,遍历繁华、复归淡泊的从容。这就是人们常常说起却又难得的高贵吧。
曾在陆正兰女士的博客中读过先生一篇随笔《人类不再思考》,结尾一段:“没有必要指责思想家们不负责任,人类瞻前顾后已经太久,人类追求一个方向也已经太累。思想家与平头百姓相同,看着今日杯中尚有余酒,就不妨自得其乐地点头,对此,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海德格尔有漂亮的说法:生存是‘诗意地栖居’。既然生存的本质是诗意的,就不可能说清楚。人苦思了几千年生命意义何在,最后的结果是一个酒嗝:‘难得糊涂’。”
先生曾经沧海,现在,诗意地栖居——在大地,阳光,文化,讲学,交游,等等……
时间匆匆忙忙,滑过去了。临近中午,我打开包装盒,请先生观赏洮砚,并作简单介绍——此前两天,得知先生与朋友往来都随意、随便,不接受别人礼物,我曾经为此犹豫。但是,初三晚上,释然了。顺其自然,是对先生最好的尊重,表达。因为要赶飞机,我没有将洮砚寄存到公寓。我已经从心理上完全放下了。
先生听我介绍洮砚,没有异议。我内心喜悦,无法言表。接着,又赠送了朋友王芝意先生开发的敦煌医学产品“敦煌272脐密带”,衷心希望带给先生更多健康!
我诚心实意对待先生,而先生也破例接收礼物——实际上,他接收的是我的诚意、友情。对我而言,这是多么幸福啊!
之后,大家到附近的咖啡厅吃西餐。
服务生说我们是春节后的第一批客人。用餐过程中,再没有别的客人来,空荡荡的大厅中,就我们六人。
这时,王倩大多与先生交谈。我倾听。闲谈中,先生说到医生做手术与符号的关系及某个音译外来词的三种组合方式时,我砰然心动,联想到写小说,有些情节的处理、故事的结构,为什么不可这么“组合”呢?
我暗自欣喜。虽然我得到的,仅仅是先生学识大海中的一个细小浪花。
……
小聚会结束,赶往机场,飞回兰州。在随后的几天中,我都徜徉在拜会先生的快乐中。
初四晚上,我和父母兄弟团聚,大家都为我高兴。
初五,在单位值班,曾经给我许多无私帮助的挚友胡秉俊先生驱车前来。我激动地向他介绍赵先生的学识、人品。秉俊兄也真诚地为我高兴。
初六,发短信告诉陕西师范大学的恩师冯文楼教授。他回短信高度评价赵先生:“……我买过他的书,赵先生是起步较早的叙事学专家,著名的符号学专家,又有英国20年的讲学背景,给你写大作序,再适合不过……”喜悦之情,洋溢字里行间。
这些年,我热衷于文学探索,目的很单纯,仅仅出于爱好。况且,自己处理世事没有什么技巧,在很多人看来很笨拙,受过屈辱、误会、排挤、伤害。可是,我在兰州却得到了胡秉俊、杨国光、王芝意等各行各业朋友的真挚友谊,一想起他们,我就感到十分幸福。这次,因缘时会,得以拜访赵先生,如沐春风,令人难忘。先生德隆望远,完全没有必要在乎我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文学爱好者,但他却真诚相待,并且破例违背自己的原则,让我感到欣喜,又觉不安:我有什么理由打扰这样一位谦和、善良的师长呢?
《易•乾》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孔颖达疏曰:“‘同气相求’者,若天欲雨,而础柱润是也……言天地之间,共相感应,各从其气类。”
我们对先生的敬意与仰慕,正是基于此吧。
赵毅衡先生莅临兰州
6月27日下午,著名作家、符号学家、《丝绸之路》编委赵毅衡先生携夫人陆正兰莅临兰州。赵毅衡先生 6月27日晚在兰州城市学院讲座;28日下午在兰州大学讲座。
6月27日下午,飞机预计4:05分到,却提前了五分钟。估计机长是成都人,性急,热情。翘首以待。好几位乘客冲我点头微笑,可惜,不认识。后来,终于看见一位高大的老年人拉着箱子走来。时隔四年,我不敢确定他就是赵先生。上次相见是他的家里和酒吧,都坐着。
赵先生认出了我。他笑着说:“没有认出我?老了!”
我如实解释:“您的发型也变了……再说,记得您没有这般高啊,有一米九吧?”
先生说:“哪那么高,你好像比我高啊?”之后他开玩笑说,“如果别人个子比我高,我真的有些恐慌,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我发现赵先生旁边站着一位女士——他的夫人陆正兰教授,急忙打招呼。她为人以贤淑著称,递上一个礼盒:“这是赵先生送你的礼物。”
赵先生说:“英国茶,很好的。”
我们上车,去宾馆。陆正兰教授本来要在川大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会,时间与“第四届 全国语言与符号学高层论坛”冲突,最终选择来兰州。
他们第一次莅临兰州。
赵先生强调说:“是第一次到黄土高原。”
尽管公路两边的荒山、丘陵凸显不出黄土高原的雄浑,他们还是感到新奇,浏览,发问,赞美。赵先生凝视前方,说:“多美的层次啊,像油画!”
我说:先生如果从新疆飞过来,飞机降落前,能看到着周边的红山,非常壮观,比油画更美!赵先生“哇”地一声,沉入了想象。
陆正兰教授问:“为什么这种土不长树呢?”
很多初到兰州的朋友都这样问。我按照常规解释。
下高速,不久,能看见黄河了。赵先生望着前边问:“怎么这么黄?”
“这是汛期,大小支流发水,带入泥沙,黄半年。冬春时就清澈了。”
安宁的路很通畅,汽车拐到滨河路,不久即到省委党校。
晚上,小聚后,赵先生到城市学院讲座。
第二天,我接赵先生和陆女士到具有阿拉伯风格的清真饭店到安泊尔吃牛肉面。“安泊尔”是音译词,赵先生敏锐地说:“会不会是汉译英?英语‘安泊’的意思是琥珀。”这时,服务员拿来餐巾纸,上面有介绍文字。“安泊尔”可以是英语、阿拉伯等几种语言发音。阿拉伯语中最有意义的是“旗舰”。
服务员问我们吃哪种。两位贵客一脸茫然。我建议品尝介于宽细之间的“韭叶子”。服务员进一步解释:“就像韭菜叶子那么宽。”
用餐过程中,我想留个影。赵先生取过眼镜,戴上,一丝不苟。陆女士在旁边贤惠地笑着。
之后,上九州台,看国学馆,看山谷间的楼群和黄河。由于前天晚上赵先生站着讲座,行走起来略有困难,上下台阶,我要搀扶,先生微笑拒绝:“不需要,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欣赏书法时,赵先生说:“其实,有个政治名人的书法很好。”
他说出名字,我想起,有个朋友也曾这么说。
先生继续说:“有一次,与台湾朋友谈起这个人书法,我们没说名字,写到纸上,结果,完全相同!”
陆女士在欣赏历代雕像。她说:“这里面的是国学大师,外面的,怎么办?”
我说,这里最初是兰州碑林,后来,与时俱进,才发展为国学馆,正在完善中吧。说完,我先笑了。
赵先生仔细看砖雕,楼台,书法,塑像。“把四大藏书楼复制到这里,不也很好吗?”
真是好思路。但愿规划师能够采纳,在文溯阁紧邻处复制出来。
观赏完,恐先生太累,小憩一会,然后,到文溯阁四库全书馆。大门紧闭。据说参观需要办一些手续。陆女士望着高远的台阶有些畏惧,建议坐在车上看一眼就走。先生却执意要上到广场上,感受,拍照。
之后,穿越闹市,驱车上兰山。道路罕见的通畅。公路缠在兰山北腰,爬高过程中看以俯瞰左侧的城市面貌。过一台阁、二台阁,最终到三台阁。兰山公园正在整修中,面貌变化很大。供游人照相的骆驼仍在,不知道是不是2000年我陪同画家郭钧西爱抚过的那峰。它一动不动,像雕塑。陆女士凝望一阵,问: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肯定地说:是真的。它好像在思考哲学问题吧。
我们沿着新修的、雕有属相图案的道路穿过草坪,进入书法长廊。看到了马福祥的字。我介绍,赵先生惊讶地说:“哦,这就是那个马福祥啊?”驻足许久。
先生对长廊的设计赞不绝口。走到于右任书法旁边,他提出要合影。
“我很喜欢于右任,他是文人中难得的会打仗的奇才。”
陆女士用相机照完,又用手机照,交换时,手机掉到地上,电池蹦出。她捡起来,组装。赵先生走过去,温和地说:“来我拿着相机。”
先生本来就温文尔雅,对他的夫人,声音更加温柔。我有些感动。在这种情况下,西北男人大多都是声色俱厉地责怪当事人。
相濡以沫的幸福。祝福他们!
规划中的长廊向三台阁延伸,还在修建。我们拐到北边的平台,远眺。空气不是很明澈,北山影影绰绰,黄河勉强可见,楼市却比较清晰。赵先生说:“兰州的色彩本来就单调,建筑模式和色彩为什么不丰富点?”
是啊,为什么不?几年前,我曾对留学韩国、致力发展动漫艺术的年轻文化企业家刘子毅说:“如果将来有可能,我们合作,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到兰州自由创作,把兰州建成艺术之都!”
现在我想起了那件事,但没对先生说。因为,我的梦想,毕竟是梦想,先到内心酝酿着吧。
返回时,看到一架军用直升机和米格系列的战斗机。赵先生笑说:“原来它们很神秘,现在,去了神秘,供游客参观,很好。”又看见水泥支台墙面上有广而告之的几个大字,这种组合有些滑稽。我提议以此为背景,给赵先生找一张相。
下午,赵先生被兰州大学接去作报告。据前往陪同的张淑萍女士说,报告很成功,后来,文学院院长程金城教授亲自驾车送赵先生到安宁。
……短短相聚几天,很想陪先生无牵无挂地喝盖碗茶,在黄河边漫步,随心所欲地海聊。但是,因为学术会,因为讲座,因为工作,很多话题都是见缝插针地赶趟儿说几句。2009年一别四年,虽然经常通电话、信件,但这次相见,明显地感觉到先生老了。尤其在九州台国学馆、文溯阁四库全书馆、兰山公园游览时,先生步履略显蹒跚。
老,是自然规律,难得的是,先生精神依旧,情怀依旧,志趣依旧,这样的长者很容易使人忘了界限,忘了岁月,忘了世间的所有纷扰和琐碎。
再会赵先生
2015年3月11日,我在四川雅安参加南方丝绸之路学术会议,返回时再四川大学拜会赵毅衡先生。
中午,我们在锦江河畔的四川大学拜见赵毅衡、陆正兰伉俪,相谈甚融洽。文物上的符号非常多,赵先生搞纯理论,但年轻学者可以尝试结合实物,真正做到“言道不离器”。
原计划在锦河边的薛涛茶楼就餐,因其装修,便改在与四川大学博物馆相连的红瓦酒店。
赵先生得知我们行程计划,用完午餐,不断催促上路,没有多余的客气话。告别后,他就与陆正兰老师走进园区。
从他们的背影中我感觉到了温暖和欣慰。
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 子(相思枫叶丹)
主 编:王跃强
编 委: 雪 儿 河汉女
总编微信:tiantian19890902
作家名录:文学沙龙作家诗人名录
1、唯一投稿信箱: 241618280@qq.com 作品+简介+照片+微信号,所有投稿均视为“原创独家授权文学沙龙”(不同意原创授权,请勿投稿)。两周未刊发,可自行处理。谢绝抄袭、一稿多投、违法及侵害他人权益内容,文责自负,与本平台无关。
2、“赞赏”金额少于10元不结算(含10元);超过10元,2/3为作者稿费,1/3用于平台运转和发展,无赞赏则无稿费,发表后第四天结算,后续赞赏不再发放,不同意此规则者请勿投稿。稿费红包24小时不领取,视为自愿赞助平台。
3、编辑部有文稿编排、版面设计权利,不负责校阅修改文稿、不提供制作预览。发表20篇以上的作者,可申请制作个人微刊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