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宏森:浓浓师生情 感恩大沽河
作者简介:邵宏森,中学高级教师,退休。曾任青岛三十三中教导主任、青岛市初中语文中心组成员,多次荣获青岛市优秀教育工作者、青岛市优秀班主任、青岛市德育先进个人、青岛市教学能手等荣誉称号。著有《情志教育初探》等学术著作。
作者 邵宏森
在医院里,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正月里拜年电话多,还是接一下吧。
话筒里传出虽然陌生却充满喜悦的声音:“您是邵老师吧?”
我赶紧回答:“过年好!我是邵老师。您是哪一位?”
“老师过年好!我是胶州八中八级的学生王语坤。我们正要建微信同学群,我从张旭那里打听到您的电话,现在终于找到您了!”他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接着问道,“老师,您还好吗?我们都很想念你!”
王语坤?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印象淡漠的名字,不过,还是令我十分激动。真没想到,在我时时念叨的沽河学生之外,还有时时挂念着我的人。我赶紧回话:“我也十分想念沽河的同学们。如果没有病,我真想到沽河去见你们!”
呵,大沽河,昔日的沽河公社,今天的胶州李哥庄镇,是我人生经历的宝地!
我是一九七零年春天来到沽河中学的。
一九六五年,我被分配到胶县师范学校,第二年就遇上了“文革”。学校贴出第一张大字报的第三天,为了制止学生占据广播室炮轰党支部、团委会,我酿成了轰动校内外的“六一八事件”,一不小心就成了扬名胶城的“邵老保”。后来,由于我死不肯向对立的教师组织低头屈服,而且执意追查学校党支部书记在一次小范围批斗之后服毒自杀的真像,一九七零年,成了第一个被撵出胶县师范学校的教师,被发配到远离县城的新建农村高中沽河中学。
对我来说,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人家眼里清净,我也不再整天防备人家谋算我,何况,这里距青岛更近,坐火车回家既方便又省时间。
不过,好景不长,一年后,我又被调到胶州南乡艾山脚下;继之,又把我关进城里“清查五一六分子学习班”,一心要把我打成反革命。不过,他们的企图最终流产了。一九七四年春天,我主动要求重回沽河中学,在那里享受静心教书的时光。
一九七六年,我在沽河中学接手七级新生,任一班班主任,教两个班的语文。 这一年,随着“四人帮”垮台,十年动乱已成颓势,而我的“故事”却未结束。
一九七七年新学年开始,学校招进了八级新生。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学校突然要我交出七级一班,另行接手八级一班。七级一班的继任班主任,是胶县师范学校“文革”期间毕业的学生,名分上也算是我的学生。我认真地向他介绍七级一班学生干部的情况,告诉他,只要抓住团支部、班委会几个主要干部,虽然换了班主任,班级也绝对不会生乱。为了确保班级稳定交接,我还特意走访了班內主要干部的家庭 ,尽力与家长和孩子们沟通,希望他们支持新班主任的工作。七-级一班平稳地交到新班主任手中。
不料,沽河中学建校七年,仅仅组织了一次针对内部人员的批斗会,我就成了被批斗的活靶子。批斗会上的重炮手,就是那位从我手中接下七级一班的“学生同事”。他慷慨激昂地揭发我用资产阶级思想毒害学生,据说那都是从学生和他们的家长那里挖出的材料。
那天晚上,散会后,我步履沉重地回到宿舍,心情郁闷,头疼欲裂。想到两代学生背叛了我,心中的冤屈化为阵阵热浪在胸口冲撞,我恨不得敞开房门冲进黑暗的校园去奔跑,去放声怒吼……
猛然间,我意识到,如果我此刻冲进校园奔跑怒吼,世上是不是从此将多一名神经病?不,我绝不让他们看我的笑话!我得接受现实,好好生活,继续过正常人的日子。
第二天,学校照常上课。我从办公室走向八级一班教室。路上,我还有点担心,学生们可能已经知道我被批斗的消息,他们还会像过去一样上我的课吗……
“……老师,我们有些同学当年没有考出去,回到村里也都不甘落后,许多人努力奋斗,也都找到了很好的出路。”
王语坤在电话里自豪的告诉我,自己后来参军转业,现在在烟台工作。
他说,同学们都喜欢我的课。他至今还记得我给他上第一节课的情景。他兴致勃勃地描述起我上课的情景:“你一上课就说,同学们,这次考试,王语坤同学的作文考了满分。现在,我来讲评这篇作文……”
我跨进教室门,感觉教室里出乎寻常地安静。我踏上讲台,站到教桌后,目光扫视学生。
所有的学生都盯着我,目光里满是温情和期待。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叶乃强,上身笔直地端坐着,一双溜圆明亮的眼睛紧盯着我,似乎在向我诉说:“老师,您放心,我们都听你的话!”看来,批斗会没有影响八级一班学生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于是,我没说任何其他题外的话,立即开始正式上课。
从此,我更是静心上课,认真培养学生干部,放心依靠全体学生,全力以赴为学生服务。
八级的学生真幸运,他们升入高中不久,中央便决定恢复高考招生制度。因此,他们都特别重视学习,我们老师也教得特别卖力。这一届学生也真争气,我带的班级就有八、九人考入本科、大专以及招收高中生的中专学校。有的学生虽然没有考出去,但也成为社办企业的骨干力量。我以教过胶州八中八级的学生而感到自豪。
王语坤诉说着对老师的思念,也关切地询问我的病情。最后,他跟我说,他要约几位同学一起来看望我。
没过几天,我正在打点滴的时候,王语坤和朱永先捧着一簇鲜花走进我的病房。王语坤浑身散发着朝气,虽然没穿军装,却給我行了一个军礼,朱永先则热情质朴地叫了一声老师。我急忙招呼老伴,让她接下花束,搬凳子让他们坐下。王语坤先说他们代表八级的同学们来看我。
朱永先则找机会跟我诉说同学们对我的思念。她问我:“老师,你想念沽河吧?”
我立即回答:“想,因为沽河的学生对我好。”
她说:“是的,同学们听说你病了,都十分心痛和着急。听说你得的是淋巴癌,孙清华告诉我,她姐姐能治淋巴病。这次来看你,我就要给你带药来,是语坤不让,他说只有经过你同意,在你去看过病之后,然后才能拿药吃。”
王语坤接过去说:“老师,去看看吧,试一试说不定有用。”
我很感谢他们热诚的关怀。我知道,有的老中医会治淋巴结核,但是没听说过中医还能治淋巴癌,于是就问朱永先:“她是治淋巴结核,还是能治淋巴瘤?这可是不同的两种病。”
朱永先答不上来,说:“我回去问问吧。不过,老师,我还是希望你亲自过去看看,如果她能治,不是更好吗?”
为了不打击他们的情绪,我答应找机会过去看看。
第十一次化疗,不仅摧毁了我的食欲,也进一步损耗了我的体力。我平地漫步尚可走动;面对楼梯,要上一层台阶都很费劲。第十二次化疗之后,我要两只手把着楼梯护栏用劲往上拽,然后才能吃力地抬起一只脚,缓慢地爬上一层台阶。怎样继续治疗这淋巴癌,到了必须寻找新方案的时候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我拨通了朱永先的手机。王语坤在烟台地区做税务工作,不能经常回李哥庄,就不惊扰他了。
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是我第十二次化疗出院后的第一天,我让儿子送我去胶州李哥庄镇毛家庄村。孙清华她姐姐住在这里。
我们到的时候,朱永先、孙清华已经等在这里,热情地将我迎进孙清华她姐姐家。
清华她姐姐六十岁左右,只是一名普通农村老太太。但是,她却掌握着家传的治淋巴秘方。她不是诊脉,而是察看我的眼球,又检查了我脸上的疙瘩和小腿干上的皮肤溃疡发炎的情况,然后给我开了三款药:治骨瘤的散药,治淋巴瘤的蜜丸,以及消肿消炎的散药。两种散药都要配合香油煎鸡蛋服用,目的是增强体力。配完了药,老太太拿出一张食品禁忌单,告诉我,服药期间忌腥、辣、生冷,肉类只能吃一点瘦猪肉,绝对不能吃鸡肉,豆腐、黄瓜也不能吃。她再三嘱咐,一定要忌住口,否则会出问题。嘱咐完,她笑着跟我说:“吃完这些药,你身上就会有劲了。”她说得那么肯定,那么自信。我觉得我看到了健康生存下去的希望。
现在,已过去整整四个月,我小腿干上大片的结痂基本退净,炎症已完全消除,臀部的皮肤损伤已基本修复,脸上的疙瘩略有缩小,停药前没有再长大。最可喜的是体力的恢复,我现在已经可以每天独立外出走动一小时,上楼梯可以不必手扶栏杆。这是化疗绝对难以收获的效果!可喜的疗效增强了我健康生存的信心。
孙清华姐姐是我生命历程中遇到的平安贵人。
有时候我会想,没有四十年前那两段厄运,我怎会遇到胶州八中八级的这批学生?当我今天罹患淋巴癌之际,又怎会找到帮我治病的平安贵人?语坤他们是上天派来帮我战胜病魔的天使。八中我教过的学生,都是在我受到批斗之后给我生活勇气的天使。
有一次,来青岛看望我的学生告诉我,他们怎样在校外捉弄那个批斗过我的老师。他们又告诉我:“老师,你用不着恨他了,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祸兮福所倚,四十余年的人生历程,不就是验证了这样一个真理吗?而我那些沽河边清纯质朴、奋进不已的学生们,让我更感恩沽河,感恩生命!
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 子(相思枫叶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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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委: 雪 儿 河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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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名录:文学沙龙作家诗人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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