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李苇凡诗选
作者简介:李苇凡,本名李平,重庆合川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星星》诗刊、《绿风》《中国诗歌》《江南诗》《诗潮》《诗林》等刊物,诗作入选《中国年度诗歌》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杯水记》。
纯阳山记(组诗)
作者 李苇凡
有些生命,似乎过于冗长,
瞧,这棵老黄葛树又开始换叶了。
我被晨光拉长的影子,
深埋于落叶之中,
已近八年,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抗战,
整日埋首于纯阳山的小楼,
在一群孩子中间忙碌、辗转,
寻找突围的可能。
紧挨着的,是一幢同样老旧的天主堂,
虽在城市腹地,却似世外桃源。
然而,没有人得到救赎,
天下未安,各重性命。
在这里,我们苦撑危局,
在这里,我们撒豆成兵,
在这里,我们把一群又一群孩子交出去,
却是全无消息。
阵亡者,大概不是在这里吧——
昨日,友人吴卫,去美姑县做爱心捐赠,
被一辆疾驰的越野车,撞出19米远,
19米之外,便是全无消息。
六月苦夏,剖瓜解暑,数亩瓜田已入我腹中。
高考季,昨夜孩子们一定没有睡好,
天下寒士,何时才能尽遂所愿?
楼下有人卖鲜玉米,
满筐的玉米棒子,除壳去须,珠圆玉润,
当今有几人,敢以这样的真面目示人?
大雨从天而至,没有一点征兆,
让人避之不及,顷刻之间,衣衫尽湿。
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大街繁忙,
一如既往。我并不介意在这急雨中去上班,
在这平庸中,慢慢老去。
山枇杷,颗颗金黄。
在小贩的叫卖声中,
在金农的花果册页里,垂枝累累。
人行道旁,一老妪面前,
一字摆开的青蒿、菖蒲、艾草,
参差交错,苍翠馥郁,
吸引了不少过往路人。
这是今年,我所见过的,
最动人心的,清词丽句。
这情形,恰似两千年前,
这座临江的小城,
濮人和巴人毗邻而居,
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各善歌舞,
各祭神灵,
却共享这三江之水,
这草木之晨,
这晴天落白雨,
胸怀艾草的人,心生欢喜……
今日,小雪节气,
断崖似降温,让人措手不及。
早读课,走进教室,五十六个孩子呵气如春,
正齐齐诵读王尔德《巨人的花园》。
接下来,会有多少日子,冷雨将替代了星空,
并从我们的青丝里,逼出一场大雪。
想起父亲,住在乡下,已近七十。
听他手机里说话,仍然肝精火旺,中气十足。
这就好,我可以安心临完这一页《胆巴碑》:
“来世必成佛,住娑婆世界……”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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