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殷毅：云卷云舒龙瑞宫
作者简介：殷毅，江苏盐城人士，1961年生人，当过国际海员、燕舞电子集团秘书，现在盐城市公安局任职。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创作报告文学《海路有痕》、《跃出地平线》、《燕舞交响曲》、《朱成学的三级跳》、《无言的红绿灯》、《把爱心献给人民》等二十余篇，著有长篇纪实文学《魂牵越北那座山》，策划的燕舞收录机电视广告片《一曲歌来一片情》获全国十大经典广告。与他人合作出书《腾飞之路》、《红灯与警笛》等。三十多年来，创作的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散见于报刊、杂志。曾担任过《燕舞》月刊副主编、《人车路》杂志编辑部主任。
云卷云舒龙瑞宫
文图 / 殷 毅
绍兴市的禹陵乡望仙桥村，位于宛委山腹地，山峦叠翠，云雾缠绕，涧水潺潺，飞鸟鸣唱。村后的南坡上，有一块突兀的巨石掩隐在起伏的绿浪中。
这块巨石上有三道索痕，相传由一神鸟驮其从东海飞来，故称“飞来石”
飞来石高约4米，宽约9米，边角圆润，长满了苔藓。
此石三面土石相拥，只有南侧昂首壁立，斧劈般的崖壁上倾下敛，崖面上留有唐代至清代的摩崖石刻近30帧，为绍兴境内单体面积摩崖密度之首。其中，唐代诗人贺知章撰并书的《龙瑞宫记》最负盛名。
《龙瑞宫记》在飞来石崖面的中心部位，12竖行，满行15字，疏密匀称，端庄中寓俊秀，雄浑间透姿媚，阴刻楷书的周边，隐约可见一框痕。旁边的题刻20多处，因年代古远，或后者镌文叠压或遭人为破坏，有许多刻石难以辨读。
据讲贺知章的书法存世极少，《龙瑞宫记》便是其中之一。相传，贺知章应乡亲相邀，欣然书丹后，命工镌刻于飞来石壁。
全文如下：
宫记
秘书监贺知章
宫自 黄帝建候神馆，宋尚书孔灵产
入道奏改怀仙馆，神龙元年再置，
开元二年，敕叶天师醮，龙现，敕改龙瑞宫。
管山界至：东秦皇、酒瓮、射的山；
西石箦山；南望海、玉笥、香炉峰；
北禹陵、内射的潭、五云溪、水府、白鹤山、
淘砂径、茗坞、宫山、鹿迹潭、葑田、茭池。
洞天第十，本名，天帝阳明紫府，真仙会处，
黄帝藏书，盘石盖门，封宛委穴，
禹至开，得书治水，封禹穴。
贺知章所书刻石虽题名《宫记》，但是记述的内容为龙瑞宫，人们习惯称之为《龙瑞宫记》。
据说， 现存于飞来石壁的《龙瑞宫记》刻石，是否贺知章当年的真迹一直存有争议，但又无推翻的有力证据。如此，坊间的种种传闻，也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了。但就《宫记》之内容，对照相关史料，我以为还是客观、真实地反映了古越龙瑞宫当时的盛况，弥足珍贵。
《龙瑞宫记》所述“黄帝藏书，盘石盖门，封宛委穴，禹至开，得书治水，封禹穴。”从侧面反映了大禹治水的丰功伟绩，也印证了“禹得天书”的传说。这个传说，讲的就是大禹在这里得黄帝“金简玉字书”，识山河体势，穷百川之理，终于治平洪水，治水完毕，大禹又将天书藏于洞中，仅有一线缝隙。
因此，古越龙瑞宫不仅仅是一处道宫，更是一部值得研读的史书。
宛委山原为古越道教圣地，这道翠岭上的龙瑞宫，因地处道家第十洞天阳明洞、第十七福若耶溪，被誉为中国唯一洞天福地双栖处(地)。
“第十洞天”是据清康熙《会稽县志 》记载：龙瑞宫在宛委山下，其旁为阳明洞天。 所谓“第十七福地”，就是青山绿水间，那条“潭烟飞溶溶，林月低向后”的若耶溪。
有史料显示，阳明洞系古道家天帝阳明紫府，也就是所谓“禹穴”之处。“该洞系一巨石，中裂为碑，阔不盈尺，深不知底。”道教视此石为圣物。
明代著名学者王守仁曾结庐读书，潜心研究心学，终成一代哲学大师。王守仁就是因为筑室于会稽山阳明洞，自号阳明子，学者称之为阳明先生，人称王阳明。《会稽县志》有载：“王文成守仁为刑部主事，时已告归，结庐洞侧，默坐三年，了悟心性，今故址犹存。”
但是此洞究竟在哪里?一直众说纷云。我在宛委山也询问了一些当地人，有的笑而不语，有的回答：“祖上代代相传有这个山洞，就是没见到过。”也有人讲，阳明洞就在飞来石下，里面深不见底，洞口被飞来石堵住了。
关于古越宛委山中的龙瑞宫，我只查询到一些零星资料，有些还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
开元二年，孙逖授山阴县尉，来到越中，曾同一姓邢的判官寻访龙瑞宫，写下《寻龙瑞》一诗：
仙穴寻遗迹，轻舟爱水乡。
溪流一曲尽，山路九峰长。
渔父歌金洞，江妃舞翠房。
遥怜葛仙宅，真气共微茫。
南宋诗人陆游，在《龙瑞》一诗中也写道：
多年不踏阳明路，今日重来院院行。
好在千秋冯观主，修廊一见眼偏明。
《道书》有述：“黄帝时尝建候神馆于此”。唐神龙元年（705年），置怀仙馆。开元二年（714年）因龙见，改名龙瑞宫。怀仙馆为南朝宋人孔灵产入道后所重建。所谓“龙见”，指“敕方士叶天师设醮而龙现”……
相传宋嘉定十四年（1221年）间，浙东大旱，河渠枯涸，提刑知府汪纲设醮于龙瑞宫，结果“雨如倾注 ”，遂重建龙瑞宫，大殿颇为壮观。并请于朝廷，赐龙神庙额“嘉应宫”，今通称龙瑞宫。
然而世事沧桑，宛委山中这座古越著名的道教圣地龙瑞宫，因种种原因，几经废圮，风光不再。 到了清代，会稽山已佛刹林立，几次被毁的龙瑞宫只剩下有个摩崖石刻，偶尔被人想起。清顺治年间出的《云门显圣寺志》里，有一首无名氏《龙瑞宫》诗：
乘鸾人不返，深草见遗宫。
云卧星坛冷，虫吟丹灶空。
一个荒废的龙瑞宫遗址景象，尽在诗中显现，令人唏嘘。
如今的宛委山上，除了这块神来飞天之石上的摩崖石刻，所剩的只有那些疑云密布的传说了。
在绍兴市郊的东南，原来有个叫“龙舌嘴” 的自然小村落。若耶溪水流到这里分为两条溪河，一路流向东为平水东江，一路流向西称平水西江。
劈开若耶溪水的，是这里一个龙舌嘴形的三角洲。
此处古槐蟠郁，松竹交翠，碧波涟涟，云雾腾腾。是青山绿水间一幽静清雅之处。
2002年，绍兴大环城河改造时，绍兴市政府决定在龙舌嘴新建一个园林，溪边建有两座飞檐塔楼，叫“镇江阁”，后面的大殿叫“会龙殿”，还建有读书亭、风雨亭等园林小品。同期建设的还有名人广场、千石诗林等。
这个园林设计时的名字叫“若耶悠远”。2005年建成后，因伸向若耶溪的尖角颇似龙头，经广纳民意，又将原来很有诗意的“若耶悠远”名，改为“龙舌嘴公园”了。后来，因地处城郊，附近居民不多，往来人群稀少，原来的建筑已几近荒废。
早几年，绍兴市为了进一步打造古越文化品牌，挖掘当地旅游资源，经有关部门同意，决定龙瑞宫移址重建。
针对古老龙瑞宫“洞天福地双栖地”的特征，有关专家经过反复勘察、论证，最后确定龙瑞宫重建新址在龙舌嘴公园。
经过几番改造后，绍兴市隆重举行龙瑞宫千年重光大典。是时2016年11月8日。
为了解开心中的几个谜团，我于一个秋日的中午，来绍兴市二环东路1288号——新址龙瑞宫。
厚实的宫门楼飞檐赤壁，高高的楼脊中央雕刻着太极阴阳鱼图案，蓝底金字的龙瑞宫牌匾非常醒目，铜钉朱门的右侧，挂着“绍兴市道教协会”牌子。
门楼下方的一块刻石显示，这座门楼，由浙江省汇峰建设集团公司功德捐建。
门楼前是一个不大的广场，可供游人停车。一座弧形照壁上，刻着“尊道贵德慈爱齐同”八个金字。最后一方刻石是鲁迅先生语：“中国根祗，全在道教。”
照壁的右侧，矗立一块巨石，上书“道法自然”四个遒劲大字。
龙瑞宫的围墙还没有完工，紧挨公路一侧空地上长满了杂草，若平整规划好，我想定能经龙瑞宫增添不少气势。
宫门的右侧有一条花岗石小道，可通入宫内。
进了宫门，有一条小道沿狭长地带弯曲前伸，两侧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右边是若耶溪水系，亦即大环河南段，溪畔有亲水台。左边绿茵间是一条龙脊长廊，连通大殿一侧，新砌的围墙外是二环路。
前方柳荫间，两座塔楼重叠的飞檐隐约可见。走到前面的路口，视野豁然开朗，一个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展现在眼前。沿着道宫的中轴线上，玉皇殿、山门牌坊、祭坛、石桥、钟鼓楼、龙瑞宫石、若耶溪等尽收眼底。
若聊溪对岸的右边，是一片高档别墅区，两层单体，尖顶灰墙。
从深山丛林一路奔涌而来的溪水，泛着晶亮，轻轻拍岸，岸边的垂柳随风摇摆。有一群小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动，闻得声响，倾刻闪于水下，无影无踪。
新址龙瑞宫依会稽傍若耶，山灵水幽，龙口潜于若耶溪水，龙身藏于会稽山麓，吞吐山水之气，蔚为壮观，实乃洞天福地之脉，风水宝地。
忽听得身后飘来吟诗声：
白鹭栖耶溪，阳明迎贵客。
福地洞天遊，无量添福寿。
听这熟悉的声音，我知道来人就是我此行想见之人——绍兴市道教协会会长、龙瑞宫首任主持、当代武林高道孔云鹏道长。
我与孔道长有过几面之缘，有关他的传奇也从一些报章读到过不少。
孔云鹏，字令鹏，孔子七十六代孙，出生浙江嵊洲，父母仙去，兄弟四人，其老幺。他十七岁入少林，二十一岁奔武当，入道龙门，在云雾翠岭间修行锤炼，得武当功夫真传，武当紫霄宫徐本善108式太极拳、武当六大神形拳嫡系传人。他在中华武林享有盛名，被浙江省道协会长高信一先生誉为当代“常遇春”。
我见过孔道长演练太极拳，似诗如画，行云流水，松活弹抖，劲力狂摧，颇有大家风范，其养生技击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在全国陈氏太极拳华山论剑中，孔道长将曾任美国太极拳主教练的对手凌空击出丈外。在武当山紫霄宫龙虎殿，个子矮小的孔道长与一位香港武师推手，连续七次将高大威猛成名多年的香港武师击倒。
他长年行走江湖，弘扬祖国原生态太极文化，揭示中华内家拳养生真谛，国内外一些媒体，曾经报道过他的传奇经历。
2007年，孔道长结束仗剑走天涯的江湖走侠生活，回到绍兴。
眼前的这位高道孔云鹏，头带月牙冠，面色红润，双目炯炯，身披绣着阴阳鱼图案的道服，白袜云履。虽中等身材，但结骨溜实，威凛中显出仙风道骨之气，情温中透着刚毅执着之力。道家不言寿，但我知道孔道长今年52岁。
我发现，此次与他相见，他抱拳的手式颇为特殊，以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掐右手子无名指根部，右手大拇指屈于左手大拇指下，掐中指上纹，外呈“太极图”形，内掐“子午诀”。
我有点好奇，便问其缘由。他一边演示一边告诉，这种抱拳形式寓意为“抱元守一”，多用于打坐时，平常行拱手礼或作揖礼时，只需自然抱拳即可。你是远道来访的贵客，以示敬重。
谈话间，我们来到大殿右侧的一排厢房内。
龙瑞宫现有道士近二十人，正常开展道教祈福超亡禳灾及武当太极丹道养生文化活动。
由于事先有约，孔道长知我来意，他执壶斟满紫汝窑杯递给我，然后向我介绍了古越龙瑞宫的一些情况。
道教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仙人居处游憩之地。世人以为通天之境，祥瑞多福，咸怀仰慕。道教潜隐默修之士，喜遁居幽静之山林，故多择有仙迹传说之处，兴建宫观，期荫仙风而功道园融。历代以来，道侣栖止，香客游人络绎不绝，故洞天福地已成为中国绵绣河山之胜境。
他说：“龙瑞宫是我们浙东最早建立的道观，起于黄帝藏书、大禹探书、灵宝五符之所出，集阳明洞天、若耶福地、射的潭水府于一身，非一般道宫所比。千百年来，作为唯一的“洞天福地”双栖地的龙瑞宫，一直披着神秘的面纱。”
据孔道长介绍，龙瑞宫一度是上清保存、传写之据点，因此也成为上清派的发祥地之一。相传，当时的龙瑞宫门外道路两侧是参天古松，山门前便是码头，并有斗牛桥、观山桥，还有洞天亭等。龙瑞宫曾经有过三次“龙现”……
我问孔道长：“龙瑞宫的历史究竟有多长?”
他微微仰面，思索了一下说：“龙瑞宫的前身为怀仙馆，由六朝山阴第一大族孔灵产所建。到了唐神龙元年，当地官府接管怀仙馆，一开始的名字叫中兴观，开元二年，才定名为龙瑞宫。如果从黄帝在宛委山建候望神仙的“候神馆”算起，那么龙瑞宫已有4700年的历史了。如果从龙瑞宫的前身“怀仙馆”计，这个古越道宫的历史，也有1200多个年头了。”
我问他，听说龙瑞宫曾经被毁重建过，确切吗?
他告诉我：“历史上大规模重建、新修龙瑞宫，据文献记载有两次，一次是五代文穆王钱元瓘，还有一次是南宋绍兴知府汪纲；历史上毁灭性破坏龙瑞宫，有文字记载的也有两次，都发生在朝代更替时期，一次在宋末元初，一次在元未明初。”
我又问孔道长，龙瑞宫的原址究竟在哪里？
孔道长笑了笑，回答：“其实你已经去过了。龙瑞宫的准确地点应该在禹穴的东面，就是贺知章《龙瑞宫记》摩崖刻石的东面。龙瑞宫是唐玄宗赐名，是开元盛世产物，吉祥开运。阳明先生当时来此读书，应该是在毁坏的残留的地方筑庐而居。”
孔道长端茶饮了口，缓缓放下杯子说：“龙瑞宫原址和阳明洞天一带，是古越历史和文化的标志性区域，尤其是道家文化积淀深厚。我已建议有关部门，一定要保护好这些珍贵的文物，保护好原生态的山石和周边环境，要做好阳明洞天保护利用的文章，使之成为绍兴修学游的重要场所。”
孔道长告诉我，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以“道”为最高信仰。他用手在茶桌上写了个“道”字，说：“道这个字，上面两笔放平了，加上下面的横笔，就是八卦中的阴爻阳爻，再下面是个自字，加上一个走字兜底。如此解，围绕自己，思考、表达和行动皆有了。道家尊道，而道的尊高和伟大，最高体现就是德，所以道教的信仰就是尊道贵德，天人合一。”
道教的理论蕴含着哲学道理。曾经读过老子的《道德经》，其哲理精深，蕴藏着极深的智慧。如“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天网恢恢，疏而不失”等经典名句一直广为流传。老子的哲学思想和由他创立的道家学派，不但对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而且对中国2000多年来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鲁迅的《小杂感》中有这样一段文字：“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
在绍兴的历史上，旧有“千僧万道八百姑”之谈，其中万道的中心，就是著名的龙瑞宫。然而，古越龙瑞宫毁废已久，其址不显，其史不详，虽有诸多传说，但又相互矛盾，龙瑞宫的真相被岁月雪藏深埋，鲜为人知。
神州千古四象，禹穴万年一开。
洞天福地水府，天仙地仙龙瑞。
古越龙瑞宫，是开元盛世产物，预示着吉祥、开运。 如今龙瑞宫移址重建，按孔道长之说：国运昌隆之时到来!
(2017年9月12日，初稿于南京河海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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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 子（相思枫叶丹）
主 编：王跃强
编 委： 雪 儿 河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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