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粱原创：跨年之诗

       作者简介：梁粱，男，1955年出生，1973年12月入伍，1979年毕业于内蒙古大学中文系。曾任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军营文化天地》主编、中国人民解放军出版社政治部主任等职。19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评论等。出版有诗集、散文集、纪实作品多部。作品被选入《青年诗选》、《1986年诗选》、《三年诗选》《二十世纪汉语诗选》《20世纪新诗鉴赏辞典》《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大系》等选集。诗集《远山沉寂》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

跨 年 之 诗

鸣  叫

一只鸟儿以为这个日子很好

便鸣叫了

一只鸟儿以为这个日子不好

便鸣叫了

一只鸟儿并没有以为这个日子是好还是不好

它只是觉得应该鸣叫

便鸣叫了

一树的鸟儿应和着它的鸣叫

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空气由此流动

闲云待雨

阳光像一个初潮的少女

日子真的就成为日子了

于是，那一只鸟

那一树鸟

便齐声忘情地鸣叫了

它和它们

都不会知道

它们会搅乱漂浮在空中的春梦

四周已开始调集黑森森的枪口

2017.1.25下午

提笔失题

大白天

我打着灯笼

寻找我的灵魂碎片

我不能不打灯笼

不是我害怕通天的光明

是因为，我是盲人

并且失去了时间的轮盘

当我永远失去对时间的判断以后

我以我打着的灯笼告诉别人

我，是障碍物

或者同行者

我在盲目行走中

打探着拾捡我的灵魂碎片

即使是阴天

我也不得不承认阳光很好

因为我固执地以为

只有很好的阳光

才配得上晾晒我那些无主的碎片

我那些无枝可依的碎片那

春天，你是深藏地心的种子

夏天，你是布谷捎来的消息

秋天，你是镰刀掠过的寒光

冬天，你是被云朵阻碍的白雪

我用无法确定的白天

拾捡起一片又一片灵魂的碎片

用无法确定的夜晚

默默缝补

用我自言自语的针脚

如果，我能将我的灵魂缝补成

一领百衲衣

我相信

它胜过护佑佛门弟子的袈裟

困倦时

我会怀抱它温暖的胴体

做梦

2017.1.25

平安夜之前

——一个无辜者的死去

在我同情施暴者之前

让我同情一下无辜者好不好

在我在暴力面前折断腰之前

让我陈述一下基本事实好不好

在我被刁钻的逻辑搅浑头脑之前

让我用冷水洗净脑子好不好

在我将哭不出的眼睛闭死之前

让我记下那些狰狞面目好不好

在我对一些人失去信心之前

让我对另一些人树立信心好不好

在我将动物哲学教程扔进垃圾箱之前

用人的尊严点亮黑夜好不好

在我准备用正能量填充胸膛之前

让我把扎满胸膛的怒火排尽好不好

在我决定再也不出声之前

让我在哭声中说一些伤心的话好不好

在我眼看着正义被溺毙之前

让我为它唱一曲挽歌好不好

在我的良知被切除之前

让他它感受一下阑尾穿孔后的剧痛好不好

在我被恐惧的动物撕裂之前

让我发出恐怖的叫声好不好

2016.12.23

守  岁

瞪着眼睛看流星划过天际

如岁月掉了牙齿

哭泣因而走失元音

拒绝入睡

是害怕在打盹的一瞬

天与地会像瞌睡的眼皮一样

猛然合上

劫持着被泪水洗亮的眸子

我宁愿孤独能把我当作他的私生子

偷偷养育成人

也不愿看着空洞的星空

守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其实，我根本看护不住这注定了的岁月

一不留神

就将自己守成了岁月

2017.1.26

我 庆 幸

一觉醒来

惊奇地发觉

是二零一七了

那个噩梦

便随二零一六过去了

这使我更为惊奇

第三重惊奇是

我居然还活着

居然还做梦

做醒着的梦

活着，并且记下梦中的

一些碎片

奇迹，总是在跨越年代之诗

发生

我知道一些人死了

连活着都救不了他们

死就是死了

没有什么应该或者不应该

因此不需要惋惜

我只是想给

像我一样活着的人

唱一曲挽歌

而死亡永远是一种证明

死亡，并不需要挽歌

不管是正常死亡

还是非正常死亡

都远比活着伟大许多

都比逃离死亡的挣扎伟大许多

都比掩埋死亡的行径伟大许多

我庆幸

因为我睡着了，睁着眼睛睡着了

所以我才能庆幸自己还活着

这只像你显示的版图一样大的雄鸡

已经上架休息

既然已经睡在了与同袍数量

同样多的日子里

那么

再把所有将死和将生者

都折算成日子

再一日一日地睡下去又何妨

2017.1.22晚

也算守夜

兄弟，对不住了

我无力背起你的灵魂去向它的归宿

我只能用你燃烧的躯体

点亮黑夜

头上闪烁的都是黑矮星

它们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了

它们的笑

和你的骨质一样惨白

蜡烛已被清理、删削

连字典里也没有它们的踪迹

我只能把字典点燃

为自己取暖

火舌温情

舔着我渐渐麻木的

双脚、双腿

以至全身

只有把自己当做柴薪点燃

才是唯一的温暖

兄弟，别怪我

我只能传递这么一点点温暖了

你感受到了吗

2016.12.28

       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 子（相思枫叶丹）

       主       编： 阿 静  

       编       委： 雪 儿   河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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