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发成：刍议“灰犀牛”危机与“黑天鹅”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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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议“灰犀牛”危机与“黑天鹅”事件

陶发成

     “21世纪，没有危机感是最大的危机。”——哈佛商学院教授理查德.帕斯卡尔

     “思想就是力量。”——法国作家雨果

—— 题记

       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苏格拉底说：“唯一真正的知识是知道自己的无知。”这就说明人类永远无法站在一个绝对的制高点让世界的景色尽收眼底。面对浩瀚无限，奥妙无穷的大自然，人们无论怎样的知识渊博，才高八斗，都仿佛是沙滩玩耍的小孩，捡到了一枚或几枚贝壳而已。在大自然这个特殊的老师面前，永远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说。当人们因为大声疾呼作出“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的判断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殊不知，澳大利亚的上空却突然飞出了一只黑天鹅。这一出乎意料的事件击穿了人们的自豪和傲慢，那种被人们奉为近乎真理的认识就会被瞬间瓦解。当然，造成人类悲剧的原因不仅仅只是人们认识能力的有限，更有人的侥幸心理和得过且过，消极懒惰的依赖意识和不愿直面现实的人性懦弱。其实人的错误作为和消极不作为的背后都有错误的思想或意识在作支撑。2008年1月在瑞士举行了达沃斯经济论坛，可在这之前的2007年，世界经济论坛通过大量的调查发表了《全球风险预测报告》，在其第二版中指出：“预计的房地产市场衰退，流动性资金紧缩和高居不下的油价都实实在在地发生着，推高了经济崩溃的风险性。”但是这份报告却没有引起集结在达沃斯会议的世界领袖们的重视。他们似乎不愿接受这一预测，可这种“不愿”似乎无法消弭必然的风险性，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就在这份报告出炉之后的短短几个月后，雷曼兄弟的公司倒闭了，并由此引发了全球经济的地震。人们认识的有限与偏狭不仅导致了人们的命运时时要接受“黑天鹅”灾难的考验，更重要的是人们还要刻刻面临“灰犀牛”危机的挑战。也就是说，人总是无法完全摆脱人自身认识的局限性与行为的懈怠性，那就是，人几乎就是在“黑天鹅”和“灰犀牛”的夹缝中求得生存与发展。这既是人的宿命，也是人的使命。

       大约在四百年前，弗朗西斯•培根就曾经发出这样的警告:“当心被我们自己思想的丝线丝丝束缚。”塔勒布所言更妙：“验证你是否活着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查验你是否喜欢变化。”这个世界无时不刻地在变化，人类很难做到以不变应万变。因为，人无法让时间凝固，让世界的变化停止，只有不断的刷新思维，更新观念，人才有可能把握住时代，世界变化的脉搏。常态是暂时的，只有无常才是常态。正如罗素说:“我不会为我的信仰献身,因为我的信仰有可能是错的。”否则，人们只能在泰戈尔所描绘的“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世界欺骗了我们。”的错觉与误会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危机无处不在。股市会突然崩盘，美国地产泡沫会引发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次贷危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会使得大半个中国陷入瘫痪状态，带来上千亿的损失……我们其实每一天都被"黑天鹅"环绕着。即使你足不出户，并非就能摆脱“黑天鹅”事件对你的影响。中国古语中说，人在家中坐，祸从上来；天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灰犀牛暗流涌动，黑天鹅频发的时代，畏惧危机比危机本身更可怕。唯有正视危机，积极应对危机才是人类应有睿智和理性。

       泰坦尼克号的故事的确家喻户晓，这艘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豪华客轮，被称为“永不沉没的梦幻客轮”。谁都没有想到它会沉没。它于1912年4月10日从英国南安普顿驶往纽约，但就在其处女航的第4天晚上，因为在北大西洋撞上冰山而沉没。由于缺少足够的救生艇，这次“黑天鹅事件”中，1500人葬身海底，成为迄今为止最著名的一次海难。在这一悲剧中，人们对泰坦尼克号的过度自信排斥了人们对“黑天鹅”事件的警惕和预防。其实，每一次轮船在海上航行都潜在地存在着风险性，“灰犀牛”危机并非因为泰坦尼克号的坚固与豪华而消失。在这里，人们对泰坦尼克号的轮船的安全的过度自信中裹挟了对海洋航线安全的预设。认为船的安全性系数足够高就能彻底消除海洋对于船的危险性。就是这个浑然不觉的预设造成了人们对“灰犀牛”危机预防心理的倦怠，但这只是将“灰犀牛”危机从人们的视野中悄然抹去，却无法真正抹掉海洋冰山“灰犀牛”的客观存在。所以，事先缺乏危机预案设计，尤其是没有准备足够的救生设备，为悲剧的扩大埋下了祸种。

       人类总是灾难的学生，只有不断在事故和故事中总结经验教训，期许未来人类一世安稳的生活才有可能。能够从灾难中汲取教训，反思人类思想的滞后，行动的迟缓，本身就是对未来危机的预防。可就是人们这种认识的有限性和人们主观上警惕性的弱化常常合成出许许多多人们并非所愿的的悲剧来。

       2016年6月24日，英国通过全民公投，宣布退出欧盟。受此影响，全球金融市场反应迅速且剧烈，英镑兑美元汇率闪电崩盘，跌幅超过1000个基点，触及1985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英国首相卡梅伦辞职。美国东部时间11月8日晚11时(北京时间11月9日上午12时)左右，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Donald Trump)已赢得274张选举人票，击败希拉里当选美国总统。这一事件同样出乎了主流媒体和分析人士的预计，也对金融市场造成了剧烈冲击。投票当日黄金价格一度暴涨超过50美元，随后由于投机性买盘消退，转头一路暴跌。12月5日，意大利总理伦齐在公投结束后宣布宪改失败，并提出辞职，这是继英国退欧之后，欧洲飞出的第二只“黑天鹅”。受公投失败消息影响，全球市场震荡。欧元兑美元下跌1.3%至1.0534美元，之前曾一度跌至2015年3月以来最低1.0505;欧元兑日元则下跌1.5%至119.38。以上事件堪称2016年三大“黑天鹅”事件，2016年也因此被称为黑天鹅元年。无论是英国脱欧，还是特朗普的脱颖而出，这些“黑天鹅”的频飞的背后都有近年来全球兴起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灰犀牛”在兴风作浪。历史以来，这一年的“黑天鹅”事件的集中爆发让精英们的理性和感情偏见惨遭无情地打脸，更让曾经至死不移的笃信化为一地鸡毛。

      “灰犀牛”的概念最早由古根海姆学者奖获得者米歇尔. 渥克在他的书《灰犀牛:如何应对大概率危机》提出的，主要指明显的、高概率的却又屡屡被人忽视最终有可能酿成大危机的事件。“黑天鹅”由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在《黑天鹅，如何应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一书中提出的概念，是指极其罕见的、出乎人们意料的风险事件。可以说,“灰犀牛”是一种大概率危机,在社会各个领域不断上演。很多危机事件,与其说是“黑天鹅”,其实更像是“灰犀牛”,在爆发前已有迹象显现,但却被忽视。“黑天鹅”和“灰犀牛”虽然是来自两个不同学者的著作，但是他们理论珠联璧合地描述出了人类生存的风险演化的逻辑轨迹：“灰犀牛”危机 +人的忽视= 灾难（“黑天鹅”事件）。“黑天鹅”的哲学意象是偶然性，“灰犀牛”则是代表的是必然性。“黑天鹅”现象所隐藏的内在因素往往就是“灰犀牛”。“ 灰犀牛”危机更多的是以“黑天鹅”灾难的形式呈现出来。“灰犀牛体型笨重、反应迟缓,你能看见它在远处,却毫不在意,一旦它向你狂奔而来,定会让你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在地。”“灰犀牛体型笨重、反应迟缓,你能看见它在远处,却毫不在意,一旦它向你狂奔而来,”这个描述其实就是在说明灰犀牛危机已经存在，而且在加速酝酿。“一旦它向你狂奔而来,定会让你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倒在地。”这个描述本质就是在告诉人们“灰犀牛”的量变已经完成，已经完全质变为“黑天鹅”了，也就代表了未来的危机已经尘埃落定为已然的灾难。混沌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蝴蝶效应’。它是指对初始条件敏感性的一种依赖现象：输入端微小的差别会迅速放大到输出端压倒一切的差别。这一概念是气学家洛伦兹在1963年提出的。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 一只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两周后就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龙卷风。其原因在于蝴蝶翅膀的运动导致其身边的空气系统发生变化，并引起微弱气流的产生，而微弱气流的产生又会引起四周空气或其他系统产生相应的变化，由此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导致其他系统的极大变化。①总之，“蝴蝶效应”用物理学诠释了欧阳修所说的“祸患常积于忽微”的认识论和老子的应对危机与灾难的“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方法论的现实意义。

      “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对我们的历史和社会产生重大影响的，通常都不是我们已知或可以预见的东西。这就是人的认识没有终点的意义所在，也是人们挑战大自然时总是面临莫名掣肘的原因。美国学者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在著作中说，“黑天鹅”寓意为不可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金融市场是“黑天鹅”频繁光顾的领域，只是人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稀有并非不是不存在，不可预测并不是说“黑天鹅”是天外来客，空穴来风。“黑天鹅”的出现自然有它产生的条件。“黑天鹅”的发生是随机的，很难把握，之所以是这样，就是因为人类认识还存在诸多的盲区与人们面对危机时表现出的有意无意否认风险的人性幽暗和反应迟钝。“黑天鹅”事件的存在警示人们应当具有充分的忧患意识和对危机与灾难保持高度的敏感性和警觉性。有时，成就“黑天鹅”的恰恰是人们先前的盲目改变自然的行为或者是错误意识主导下的行为必然产生的事件。也就是说，“黑天鹅”事件的发生，就是人们无视“灰犀牛”存在和放任其演化的结果，有时，人们的盲动还催化了“灰犀牛”转化为“黑天鹅”事件的进程。人们总是热衷于亡羊补牢，从来忽略了以防微杜渐来止损的价值和积极意义。

       2008年春节期间，我国自西向东连续出现大范围雨雪天气，涉及到了浙江、江苏、安徽、江西等14个省区。这只冬季里的"黑天鹅"造成农作物受灾面积4219.8千公顷;倒塌房屋10.7万间，损坏房屋39.9万间;因灾直接经济损失220.9亿元。这次中国的南方意想不到地出现严冬的反常气候，的确让记忆中淡化了冬天印象的秦岭——淮河一线以南的中国南方人，一时手忙脚乱，手足无措。这无异如第一次看见一只黑天鹅一样，让人大惊失色又目瞪口呆。其实，就是全球过度的发展工业，向空中过量排放炭而使地球变暖的恶果，就是这些因素成就了地球气候紊乱和极端化“灰犀牛”存在的必然性。造成如此大的损失的原因不仅仅是极端气候的突然来访，亦有人们潜意识中预防“黑天鹅”意识的缺乏和对“灰犀牛”危机的麻木与迟钝。

       1987年5月6日至6月2日在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发生特大火灾，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森林火灾。当时有位报告文学作家有句评论的话是这样说的：“当大兴安岭发生火灾时，国人才突然意识到中国东北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大兴安岭森林。”可见人们对“黑天鹅”事件的预防意识有多么的脆弱和匮乏。“黑天鹅”事件虽然无法预测，但并不是不能预防。可预防“黑天鹅”不是在“黑天鹅”成就之时，而是在“灰犀牛”的孕育时期，就是预防“灰犀牛”向“黑天鹅”的演变。 “衣缺不补则日以甚，防漏不塞则日以滋。”“黑天鹅”事件就是“灰犀牛”逐步恶化并且实现了极端化转化的状态。在人们的思维中，似乎总是把“黑天鹅”事件看作一种不可抗拒的天灾，其实威胁人类生存的最大的罪魁祸首是人祸。对于灾难而言，这个人祸就是对于“灰犀牛”危机的预防不及时或预防的缺失和对于“黑天鹅”灾难的反思不彻底或惮于汲取教训。预防“黑天鹅”准确的应该是预防“灰犀牛”。预防“黑天鹅”，其本质是在预防“灰犀牛”的极端化。一旦“灰犀牛”危机演变为“黑天鹅”事件，风险已经从未然的危机转化为已然的灾难。也就是说，等到“黑天鹅”事件发生时来预防，只能通过积极有效的应对措施预防灾难的扩大，预防次生灾难的发生，这时的预防不但被动而且有很大的局限性。因此，对“黑天鹅”事件来说，更多的是反思，当然，对此灾难反思，就是对彼危机的预防，其价值不容小觑。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所在。

       著名经济学家马光远说：“每一个被视为“黑天鹅”的重大事件的背后，都有必然发生的逻辑。过去众多的危机，事实上在爆发之前都有明显的先兆，但是，人类总是抱着侥幸甚至傲慢的心态看待这些征兆，直至危机爆发。在这种错误思维的诱导下，人类为自己对危机预防和应对的不力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那就是把一切归结于‘黑天鹅’；……。”诚然，有许多天灾貌似人类无能为力的“黑天鹅”事件，其实其背后真真切切存在人的行为的促成因素至少有人们对“灰犀牛”危机预防意识的懈怠。许多“黑天鹅”事件并非都是天上的陨石坠落而砸伤人们，更多的情况下，“黑天鹅”事件就是一种变相的人祸。因为任何偶然都是在显示着一种必然，人们的过错就在于视而不见这种必然的存在，或者已经发现了这种必然而重视不够或反应迟缓。错过了干预危机的最佳时间，就是错过了机遇，留下的就只有危险了。有时，“黑天鹅” 事件的发生就是人们的贪婪人性和错误意识带来的恶果。1895年，俄国西伯利亚的叶卡捷琳堡遭遇空前的大饥荒。发生饥馑的原因，是由于当时这个地区大量向欧洲输出小鸟的羽毛，作为妇女帽子上的装饰品，从而导致滥捕小鸟，自然界失去了平衡致使害虫猖獗不可收拾。② 无独有偶。为了杜绝鸟儿与民挣食，1955年底的中国，《农业十七条》出台，其中要求全国在七年内完成除“四害”的任务，所谓“四害”，主要是指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从而在全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可是一场围剿麻雀的人民战争虽然胜利了，但不仅没有带来粮食的丰收，反而导致了全国各地的病虫害集中爆发。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在一定程度上与此有关。③

       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的哈特黑天鹅理论认为“黑天鹅的存在代表不可预测的重大稀有事件，意料之外却又改变一切。人们总是对一些事物视而不见，并习惯于以有限的生活经验和不堪一击的信念来解释这些意料之外的重大冲击。”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院长胡怡建教授认为，“灰犀牛”与“黑天鹅”犹如一对双生子，提醒人们对可能因为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件造成大震荡的大概率风险和小概率风险都应保持足够的警惕。实际上“灰犀牛”与“黑天鹅”事件并没有明显区分界限，在一定条件下又可互相转化，两者都有可能冲击金融风险的底线，因此，要做好针对性防范策略。如果说“黑天鹅”的特点是出乎意料，而“灰犀牛”则是厚积薄发，“灰犀牛”在背后助推着“黑天鹅”的爆发，而每个“黑天鹅”的背后都隐藏着巨大的“灰犀牛”。笔者却认为，“黑天鹅”本质上就是极端化的“灰犀牛”。成就世界的是一个个系列因果的组合体。世界上就没有无因的果，也没有无果的因，无结果本身就是结果。“灰犀牛”事件的产生必然有一种或几种原因的作用成就了其暗流涌动。“风起于青萍之末 浪成于微澜之间。”就是说，每一个大概率事件的发生都必须在时间的维度里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这个角度上说，“灰犀牛”是“黑天鹅”的因，“黑天鹅”就是“灰犀牛”的果。“灰犀牛”重在危机的量的积累，而“黑天鹅”就是“灰犀牛”量变引起的质变。“灰犀牛”阶段的风险是危机，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在“黑天鹅”阶段，危机已经转化实实在在的灾难。因此，人类对于灾难的预防或阻遏，只有发生在“灰犀牛”阶段才有意义，等到“黑天鹅”已经木已成舟人们就只有眼中噙满泪水，面对淋漓的鲜血总结悲剧带来的教训了。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的爆发是瞬间的，而造成地震发生的复杂的地壳运动却需要一个漫长的酝酿过程。地震一般发生在地壳之中，地球在不停地自转和公转,同时地壳内部也在不停地变化。由此而产生力的作用,使地壳岩层变形、断裂、错动,于是便发生地震。也就是菲尔丁•哈里•里德所说的“断层线”引发了地震。由此，地球上发生地震是必然的，也就是说地震这个潜在的“灰犀牛”是始终存在的。爱因斯坦名言 ： “没有侥幸这回事，最偶然的意外，似乎也都是有必然性的。”任何偶然事件都是必然事件，爆发的形式，时间是随机的，其实它的爆发就是在释放一种必然。所以，对于人类来说，有些“灰犀牛”事件可以通过预防来阻止其继续发酵，有些“灰犀牛”事件，人们只能预防它演变为“黑天鹅”事件后带来损失。由于地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爆发，这时，人类不仅难于预防，而且也根本无力改变。就地震而言，人类只有通过积极的预防来减少它对人类造成伤害或减轻灾难的程度。

       在“灰犀牛”的存在过程中，一般都有表现它的信号或现象存在。如果人类无力辨别或无视他们的存在，甚至人们由于人的人性的弱点采取鸵鸟政策，就会让“灰犀牛”危机演化为“黑天鹅”事件，灾难或悲剧就会不可避免。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讲，“灰犀牛”事件是“黑天鹅”事件的前奏，“黑天鹅”事件就是人们对“灰犀牛”危机放任的结果。“灰犀牛”，“ 黑天鹅”只不过是反映危机演化过程中的不同状态而已。犹如豆蔻花在含苞待放时叫“含胎花”（“灰犀牛”），在破蕾而放时叫豆蔻花（“黑天鹅”）一样。如果人们有效预防了“灰犀牛”危机，虽然有时无法完全阻止其发生，但是人们的主动干预至少可以减轻“黑天鹅”事件所造成的灾难的程度。犹如人们无法决定太阳几点钟升起，但人们可以决定自己可以几点钟起床。对于有些“灰犀牛”的预防不仅能够降低“黑天鹅”事件的灾难程度，而且还可以阻却“灰犀牛”危机的累积，甚至可以以釜底抽薪的方法摧毁其灾难成就的条件，防止“灰犀牛”向“黑天鹅”转化。例如，国际商船为了预防亚丁湾索马里海盗的突然侵袭，各国可以采用护航舰，让海盗们流尽口水，却又望而兴叹。国际社会也可以通过对其政府的敦促与合作，动用其国家机器和国际武装力量从根本上摧毁其邪恶组织。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世界上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不确定。随机性无处不在，一切皆有危机的可能。世界就是一个充满风险的时空，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安全。在加里森• 凯勒乌虚构的比冈湖畔里，“所有的的女人很强壮，所有的男人都很英俊，所有的孩子都很聪明。”这毕竟太美好，所以不真实。“黑天鹅”事件的存在就说明世界不存在一种永恒不变的物体，人们的认识也应当与时俱进，于世俱进。任何一种定于一尊都是可怕的，也是危险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方法也并非是万能之策。有位批评家在批判人的以偏概全的思想时说“用全称判断表达的思维结果往往是跛脚的。”当人们在陈述所有的人或所有的物怎么样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这个思维陈述的尴尬。全称判断的不绝于耳，不但暴露的是人的见识的孤陋寡闻，更主要的是反映出了人性的虚伪和诚实品质的匮乏。因为任何抽样调查都存在有漏网之鱼的风险，也有挂一漏万的可能。人们无法不时刻准备好面对无法预测，不可预期的事件。世界的特质是纷繁复杂，把现实世界简化为非黑即白的企图一定会失败的。人们生存这个世界上，不仅要逐步摆脱大自然对人的束缚，更重要的是人们要从人们自身的狭隘思维与逻辑怪圈中突围。迄今为止，人类社会的进步都是借助人思想意识的进步和和发展来演绎的。“灰犀牛”危机之所以演化为“黑天鹅”事件，都是与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的有限与偏狭，预防危机意识的淡薄，反应速度的迟缓，逃避与懦弱于危机的人性幽暗等因素有着高度的正相关。卢梭的那句“人生而自由，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的名言所揭示的正是人的现实内涵。

      “灰犀牛”与“黑天鹅”其实就是在反映危机的存在和演化。危机发生的方式正是反映出人对危机干预的程度。说穿了，对人们威胁最大的不是“灰犀牛”危机的必然性，而是“黑天鹅”事件的突发性。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状态常常使人们对抗风险与危机的主观能动性消减至无所适从，无能为力乃至被动承受的程度。因此，人们对危机与风险预防的有效期间不在“黑天鹅”事件的爆发时期，而是在“灰犀牛”事件的酝酿阶段。任何必然性都必然淹没在千姿百态的偶然性中。这种偶然性正是“灰犀牛”发给人们的风险暗示和危机信号。这正是人们预防风险与危机的切入点。危机的存在并非都是坏事，而是危险与机会并存。预防危险，博得机会的前提必须是人们有一个实事求是的态度。而不是潜意识中总是热衷于美好的期许，竭力排斥可能的负面结果，于是人们的意识中产生了对正能量的念兹在兹与趋之若鹜和对负能量的围追堵截与穷追猛打。尽管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青睐居世安稳，万事如意是人的夙愿，但是世界的发展未必都能够按照人的本性去演绎，良好的愿望不一定都能够变为现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并不能改变危机产生与发展，反而使人们化害为益或预防危险与风险的机会丧失殆尽。

       公元79年8月24日这一天，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了。厚约5.6米火山灰毫不留情的将庞贝从地球上抹掉了。“突发的灭顶之灾使庞贝的生命倏然终止，它在被毁灭的那一刻也同时被永远地凝固了。”瞬间爆发的“黑天鹅”事件的确让庞贝城的奢华与美丽被淹没在沸腾的岩浆中。我们不禁要问，庞贝灾难的发生之前果真没有“灰犀牛”危机的蠢蠢欲动吗？事实并非如此，维苏威火山海拔1277米，据地质学家们考证，它是一座典型的活火山，数千年来它一直在不断喷发，庞贝城就是建筑在远古时期维苏威火山一次爆发后变硬的熔岩基础上的。可是，公元初前，著名的地理学家斯特拉波根据维苏威火山的地形地貌特征断定它是一座死火山，当时的人们完全相信了这一论断，人们对火山满不在乎。轻信代替了预防，盲从招致了毁灭。这里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显然对于维苏威火山的界定有两种见解完全相反的观点，政府及普罗大众选择了相信地理学家斯特拉波的观点，不仅仅是其地理学家的个人的出类拔萃和他论证的让人心服口服，其中必然有人们信奉报喜不报忧的人性幽暗促成灾难的成分。尽管历史不相信假设，如果当时庞贝城的政府和人们对进行危机的评估时，选择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或者两种观点兼收并蓄的作法，历史也将会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

       人们面对强大的大自然显然孱弱不堪，这个孱弱的“芦苇”尽管可能会被狂风折断，但是，他是一个“会思想的芦苇”，这也是人们能够挑战大自然的唯一力量。然而，虽然人们有思想的力量，可人们还有一种不愿思维的人性的惰性，于是轻信也成了人们招致灾难的一个原因。米歇尔. 渥克在《灰犀牛—如何应对大概率危机》一书中说：“行为经济学家提醒人们提防集体无意识现象，因为它会崇尚整体一致性，促使人们共同无视那些对现行的专家权威构成威胁的各种信息，最终导致人们做出错误的决定。人们宁愿和大家一起犯错，也不愿成为唯一正确的那个人。”诚然，由于人们常常屈从于权威，匍匐于定于一尊思想的脚下，有时一群人就意味着是一群傻瓜。三个没有思想臭皮匠，永远无法赛过一个诸葛亮。多数人总是仰仗于伟人或精英思想力量而生存，这自然无形中增加了风险未来的可能性。因此，面对危机与灾难，不但需要布鲁洛式的坚韧与坚定，更需要马寅初式的异见论者。

       诚然，人是凭借思想的力量而生存在于世界上的生灵，在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是思想家，可人们潜在的思想依赖的惰性往往弱化了人们独立思考的能力和窒息了人们善于思考的意愿。中国古代的思想家庄子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说：“我爱老师，但我更爱真理。”叔本华说：“真正独立思考的人，才是精神上的君主。”世界呼吁圣人出现，更期待不因圣人的存在而继续独立思考的常人。每个人都是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这就注定不可能产生一个能够完全代替别人思考，完全能够救世的人。定于一尊的企图不仅是毁灭别人，也在毁灭自己。思想权威的意义，是启迪人的思维，提高人的认识水平，而不是盲目屈从，更不是用权威的思想去遮蔽别人独立思考的价值。不要因为宇宙有了太阳的光辉，就否定星星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中国春秋战国时代正是有了百家林立，百家争鸣才有了百花齐放的璀璨文化盛景，才有了炎黄子孙生生不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文化宝库。因此，尽管“灰犀牛”这种大概率危机的存在不可避免，但是从“灰犀牛”危机到“黑天鹅”事件的成功演化即危机转化为灾难的逻辑变换中一定裹挟着人性的缺陷和人的思想的偏狭或缺失。因为危机概率的大小只仅仅反映的是事件发生的可能性，而灾难的现实性的诞生却常常在于危机转化灾难的条件的满足，而这一结果的产生常常是拜人的思想力的匮乏，判断力的低下，人性的惰性，执行力的无力所赐的。

       迄今为止，人是世界上唯一具有理性意识的动物。可是，人类生活在世界上，其生存的方式绝非只是一味征服大自然，更多的是人类对自身的征服。然而，历史告诉我们，铸就人类文明地基的从来不是前赴后继的征服者，而是思想家，科学家，艺术家等恒古闪耀的群星。可是，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世界在很多情况下是由错误的思想支配的。也就有了人们的“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感叹。于是，人们总是热衷于在自己的“螺丝壳里做道场”，因此，人们的思想认识常常关注的是人的立场，而不是是非与真相。这就使得必然性的“灰犀牛”的和偶然性的“黑天鹅”乐此不疲地光顾人间，制造灾难来惩罚人们的那种错误意识支配下的行为盲动，让更多的无辜的人承受了灾难的蹂躏，李白的那句：“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至今不失有现实的批判意义。

       秦始皇在李斯的蛊惑下的“焚书坑儒”成了炎黄子孙挥之不去的思想伤痕。“在这绝对的高压文化专制政策下，人民的自由思考被禁止，理性惨遭践踏，于是，帝王专制时代的中国，都习惯了一种声音，只准读一种书，只有一种生活方式，除此‘正统’，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的歪理邪说和歪门邪道。没有竞争，没有争鸣，没有探讨，从上到下死气沉沉，正如闻一多所描写的一潭‘死水’。④就是皇帝是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灭绝人性的专制制度促成了中国古代历史治乱循环“灰犀牛”危机的暗流涌动和此起彼伏揭竿而起的“黑天鹅”的灾难反复不已。

       众所周知，在二次世界大战前，以英国首相张伯伦为代表的英、法、美等国的绥靖主义者，为了维护既得利益，求得一时苟安，不惜以牺牲别国利益为代价，谋求同侵略者妥协，妄图将祸水引向苏联，坐收渔利。可他们采取的“绥靖政策”不仅没有避免二战的爆发，反而助长了法西斯侵略气焰，使英国乃至世界人民深受灾难。事有必至 理有固然。在疯狂元首希特勒治下的德国，积极扩军备战，法西斯羽翼逐渐丰满，鲸吞世界的野心日渐膨胀并且不断招募同盟，二次世界大战的“灰犀牛”事件的爆发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必然，就是在英法美的“绥靖政策”的催化下，终于以法西斯闪击波兰事件为起点，将整个世界置于战争灾难的黑色天鹅湖中。巧伪不如拙诚。人们应当牢记这个血泪凝铸的教训：推波助澜，纵风止燎之未必不惹火烧身；瞒天过海，火中取栗很难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总之，无论在强大的大自然面前，还是人类社会的生活中，我们无法不面对危机，无论是“灰犀牛”，还是“黑天鹅”也无法从这个世界完全消退。“历史、社会和市场发展中既有人类归纳演绎出的线性变化，更有完全超越我们预期或无法预期的非线性变化。常态的线性变化会累积成越来越大、越来越怒的‘灰犀牛’甚至是‘碾压未来’的‘灰犀牛’群，而未知的非线性变化又可能突变与颠覆现有秩序引发‘黑天鹅’群飞，于是历史、社会和市场就在大概率的‘灰犀牛’和小概率的‘黑天鹅’间彷徨和摇摆，有缓慢爬行的量变累计，也有颠覆跳跃的质变突破，往来无常又周而复始。（赵金强语）”然而，尽管如此，无论是“黑天鹅”的无法预料，还是“灰犀牛”的未及时应对，本质都是人类认知的局限性或思想的落后。人类要和“灰犀牛”，“ 黑天鹅”进行较量与博弈，在危机中博得有利于我们的机遇，唯有依靠人的与时俱进的睿智和不断刷新的思想力量，也就是，只有“知者不惑”，才有“勇者不惧”与“仁者不忧”。也唯有这样，面对危机，人类才会少一分流血，流泪的可能。

       注释：

       ① 缘中源《哲学经典名言的智慧》

       ② 罗平汉《小小麻雀在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的历史命运》

       ③ 杜君立《历史的慰藉》

       ④ 曾纪鑫《历史的刀锋》

       2018年1月1日   

       作者简介：陶发成，甘肃民勤一中英语教师，喜欢文学，有多篇文章发表在《作家平台》,《艺术荟萃》和《一线作家》等公众号上。尤其擅长杂文写作，试图以批评的笔调揭露社会不良现象，弘扬社会正气，促进社会和谐，呼唤文明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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