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青松:萧大亨后人今何在
作者简介:崔青松,山东省泰安市人,建设银行职员。1982年在老师辅导下发表第一篇小说,从此便缩在文学的壳里开始织梦。由于志大才疏,手懒脚歪,始终没有真正走上文学道路,深感有负师恩。多年来,偶尔有“豆腐干”小说、散文、诗歌在报纸副刊上变成铅字,权作是余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探出头来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萧大亨后人今何在
(短篇报告文学)
崔青松
当你站在泰山之巅观旭日东升,不知你是否会赞天工神卷之壮美,不知你是否会叹云海翻腾之浩荡,金光万道之璀璨,但你一定会情不自禁,你一定会壮怀激烈,你一定会浮想联翩……泰山南北,汶河两岸,钟灵毓秀,英贤辈出。站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你转身回望,你就能看见一个队列,左丘明、鲍叔牙、柳下惠、刘桢、石介、程咬金、萧大亨、于慎行……孙传芳、王耀武,你甚至能看见共和国前公安部长王芳和全国人大万里委员长……他们在泰山脚下这片土地上成长,他们就是从这里走向远方,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痕迹依然清晰。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摇曳着回荡着历史的回声,这里的一亭一榭一砖一石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这里的每一处遗迹都是历史的底片,上面清晰地影印着具体的人物和事件……
行走在通天街上,老县衙遗址和萧大亨故居的匾额,冷傲地俯看着从它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又像是在对每一个仰视它、敢于和它对视交流的人发问:“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2015年初秋的一个上午,我驱车来到城南满庄镇拜谒萧大亨墓。站在墓园的南端北望,墓园的恢宏气势还是让我感到不小的震撼。它由南向北,由近及远,两座四柱三门歇山顶式牌坊,一前一后带着皇家的威仪和丰碑的庄严,犹如两座巨峰拔地通天般矗立在墓园的中轴线上,让任何一个走近它的人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在前面那座牌坊的歇山顶下,赫然镌刻着“敕建”二字。这“敕建”二字就是这座墓园的“出生证”,它宣示着这座墓园不仅是帝国皇帝(明神宗)批准建造,而且是皇帝出钱为他的重臣建造的“佳城”。在“敕建”二字的下方是牌坊正门的上梁,上梁正面刻满云样浮雕。在上梁下面的花板上阴刻着“褒崇旷典”四个大字,我臆想这大概是赞扬萧大亨萧公是大明王朝“臣子的旷世典范”吧。在花板的下半部浮雕着一幅较窄的“二龙戏珠”图案。再下是在下梁滑板,上面题刻着“钦赠太傅兵刑两部尚书萧公佳城”,这应该算是亮明萧公墓身份的“腰牌”了。而比这“腰牌”更为醒目的是刻满了整个下梁正面的“二龙戏珠”。或许是当初那位雕龙的工匠其技艺过于精湛的原因,两条龙在他的阴雕阳刻里翻卷着身子并驾齐驱,栩栩如生,充满活力,大有凌空灵动之势。估计,此处的“二龙戏珠”也只有皇家陵园里的飞龙能与之比肩。
牌坊四柱从下到上,刻满了花枝、祥云、鸟兽,图案刀法精细,精美绝伦。牌坊的主门柱上阳刻着一幅楹联:“束发登朝勋业永垂于边地;鞠躬尽节忠勤益励于宦成”。这是大明朝廷对萧公“北边多安抚,东边力主战”的雄才大略的充分肯定,也是对萧公无论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能做到上解君忧,下安民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盖棺定论,是对萧公一生历史功绩的高度评价。
过了第一座牌坊,由此往里,在神道两边依次对称排列着华表、武将、石虎、石羊、石马、文官。这“阵仗”意味着神宗皇帝给予了萧公“封王”的待遇。再看两尊华表,高大显赫,气度不凡,方形的基座上四面刻有灵芝、兽头,表体呈八个平面,周身浮雕着状若梅花的卷云纹。华表顶部的望天吼,面南蹲坐在莲花宝座上,半张着嘴似笑似吼似问天。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群石像生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均是列在东边的年长,列在西边的年轻,即使是石虎石羊石马,也是东边的年老,西边的年幼,其体貌特征惟妙惟肖,着实耐人寻味。难道这其中的寓意也蕴含着“后继有人”的期望?
在萧公墓前的那座牌坊上,上花板题刻着“茂膺天宠”四个大字,下花板题刻着“钦赠太傅兵刑两部尚书萧公华表”。两座牌坊前后呼应,它像一个磁场,聚集着一丝久久不散的神秘,掩映着一段大明帝国的历史,凝结着一个泰山之子从普通走向辉煌的人生。
我站在萧公墓前,深深地三鞠躬。献上了一个晚生对先贤由衷的敬仰!
我围着萧公墓的堆土转了一圈,此时,恰好看见墓旁边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一边劳作一边抬头看我,他有一脸善良和蔼的微笑。我向他走过去,没等我说话,他便主动给我介绍说:“这是萧公的衣冠冢……‘文革’时把坟扒开了,棺材里没有人,就一身衣裳。红颜色的棺材,棺材板很厚,给小学校做了课桌和门窗口……”
我心里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悲苦。我们能够原谅自己,能够找到充分的理由原谅自己,但真的不知道我们的后代会不会原谅我们。
总是喜欢想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然后找一个“平衡点”安慰自己浮躁的内心:“那就算是萧公在死后近四百年时,又为他家乡的子孙做的新贡献吧。”我心里这样想。
告别了劳作的老人,我沿着神道往回走,看见萧公的石马安详垂立,马鞍马镫马具齐备,像是随时都能驮着萧公来一次“镇边”。两尊华表上的“望天吼”,也保持着一致的姿势像是正在引颈高歌,这一唱就是四百年。你们在唱什么?
回望整个墓园,墓园披一身岁月沧桑。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行人欲问前朝事,翁仲无言对夕阳”的诗句。
返程时已近正午,正午的阳光催熟世间万物,也炙烤着我心里的一串疑问:萧公晚年回到出生地泰安,直到八十一岁时去世,以其心智,他不可能预见不到自己的身后之事该有什么样的场面。那么他做过什么样的“交待”?“敕建”的佳城为什么会选在了这里?这“佳城”为什么只是萧公的“衣冠冢”?难道他老人家真正的安息之所还在岱道庵北边的“萧家林”?四百年过去了,萧大亨萧公的嫡传后人今何在?这些疑问像一团迷,从此便在我的心头萦来绕去不曾解开。
2017年12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泰城飘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房顶、路边、山坡、郊外,惟余莽莽,泛着白光。接近中午时,雪花依然在飘,扬扬洒洒。我仰望天空,忽然发现并觉得,那些从灰白暗淡的高空一路飘摇而来的雪花,在高空时的颜色竟然是“黑”的,她只是在你对她“定睛”的刹那间,在她即将与大地亲吻的前夕里,才顿时盛开为洁白……细风吹过,雪花在风中起舞,像一只只洁白的蝴蝶嬉戏追逐,像半空中开满梨花,花片纷纷落下……
冷风、冷雪,当配热酒、热茶,此时来一次老友小聚,应该不失为是一种人生惬意。于是,几十年前因市图书馆而结缘的几个老友坐在了一家小酒馆里。坐在我旁边和对面的是两位萧姓老兄,望着他们我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很大的涟漪,像是又记起了什么。但当时酒至酣处,自己说过什么已全不记得,只记得令人赧颜的是,酒桌上六个人,两个人滴酒不沾,喝酒的四个人是一女三男,到最后喝得像雪花一样“飘来荡去”的是三个男人。人家孔大姐自己喝了一箱青啤,居然没有耽误赴先前约好的“下午场”……
第二天上午,一阵电话铃声把我叫醒,来电话的是昨天一起喝酒的萧桂明老兄。他说:“你们昨天都喝高兴了。”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就是说我们都喝大了。
“你昨天还问我和鲁生兄是不是萧大亨的嫡传后人?”
“对啊,你们是不是大司马的嫡传后人啊?我一直不解,为什么在明亡之后萧大亨的家人就偃旗息鼓,从此没了踪迹?”
“都死的死散的散了,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在散出来的这一支里,‘长子长孙’一直守在祖宗的坟前,直到今天。这样吧,你来,我领你看一番‘明亡萧淹’的故事。萧大亨的萧,淹没的淹,看看洗尽铅华之后,在兴亡交替里什么叫做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桂明兄所说的“明亡萧淹”以及“直到今天”四个字深深地吸引着我。于是,在约好的日子里我来到了岱道庵路中段萧桂明的家。
小院收拾得干净整洁,这是女主人勤快卫生、精明能干的说明书。而室内室外的奇石和其他摆件,以及桂明兄用一把比蒜头大不了多少的紫砂壶为我沏好的香茶,则清晰地让我感觉出这是过去的“书香”在桂明兄精神追求上浸润后留下的痕迹。
桂明兄看见我后的热情比茶壶里的水还要烫些。茶几上放着一摞萧氏家谱,其中有《中华萧氏总谱庐陵分谱》、《吉安城西萧氏族谱》,以及萧桂明平时收集的关乎萧大亨的零散资料。放在最上面的是著名泰山文化学者周郢所著《明代名臣萧大亨》。我们的对话就此展开。
我问:“你认同书中的观点和研究成果吗?”
萧桂明:“这是到目前为止研究论述萧大亨萧公最为权威,最为全面的一部专著。书中虽有个别地方与我们的家史不一样,但这些都瑕不掩瑜。”
问:“有个别地方不一样?比如说……”
萧:“比如说,周老师的书中列有一个‘萧氏世系表’,并标明是据王次通先生的《乡贤年谱考略》。在这个世系表中,萧大亨的哥哥萧大元名下有一子萧时中,这不对。萧时中是萧大元和萧大亨的五叔萧巽的孙子,萧大元名下的孩子是萧化中。萧化中原本是萧大亨的长子,因萧大元夫妻没生孩子,所以萧大亨把长子过继给了大哥萧大元。萧大元四十五岁就去世了,而萧化中也在十七岁时离世。这也是在泰安地方州志记载中不见化中的原因。而在萧氏家谱里,有化中、和中,无协中。因协中侧出庄氏,未入谱。”
问:“萧大亨真正的安息之所在哪?为什么万历皇帝为他敕令修建的墓地只是衣冠冢?”
萧桂明:“萧公于万历四十年(1612)正月二十二日,在通天街老宅去世。随后就葬在了萧家老林。也就是从泰安二中往北,走到环山路往东拐的那个路口,路南低洼处有一片楼房,那里原是萧家林石人、石马、石羊、石牌坊等石像生的所在。萧家的老坟,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在路北边的‘山东省生物制品研究所’宿舍楼那一片。萧大亨的父母、哥嫂,以及萧大亨和正夫人一品夫人刘氏都是葬在那里。这在我们的家谱里也有明确记载。所以说,萧大亨去世后葬在萧家老林,葬在他父亲萧乾的坟前是确定无疑的。另外,萧家林还有一处副林,地址在今天泰山职业技术学院北侧萧家庄那边。萧大亨的三子萧协中的生母庄氏死后就葬在副林。至于为什么敕建的官林建好以后萧公没有迁葬,在我们萧家后辈人的口口相传中,就是萧公生前尽忠,死后尽孝。萧公十五岁父亲去世,三十一岁‘束发登朝’,母亲去世时他人尚在五百里外往家赶的路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对父母,尤其是对母亲有深深的歉疚。死后永远守在父母跟前,应该是萧公的选择。”
问:“敕建的官林为什么会选在满庄镇金牛山?”
萧桂明:“最常见的说法是‘风水说’。重视‘风水’是前人最通常的做法,但风水尤其讲究‘格局’的大小。我不认为金牛山那边的格局会比泰山这边的格局大。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感觉萧桂明说得很有道理。随后,我向他抛出了一个我认为最核心的问题。
问:“怎么证明你们就是萧大亨的嫡传后人?”
萧桂明:“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有必要向你介绍一下萧大亨的祖辈情况和他的后世支脉……”
随着萧桂明的娓娓诉说,我眼前浮现出的是一户看似寻常的人家,在前后百余年时间里,由普通到辉煌,由盛极而速衰的薪火图,它恰如夜空的焰火,开之艳丽,谢之匆忙……萧大亨的祖辈由江西吉安府的吉水县水南镇士坑村迁徙到泰安州的放城里(今新泰放城镇),萧大亨的父亲萧乾兄弟五人,分别以“乾、坤、艮、震、巽”为名。据《萧公墓志》记载,萧公父亲萧乾因“梦岳神降其室,乃徙泰安岳祠下”。岳祠就是岱庙。萧乾夫人王氏为他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大元,次子大亨。大元夫妇膝下无子,过继了大亨的长子化中,可化中不幸在十七岁时离世。萧大亨一生共有三子两女,正室夫人刘氏生两子,长子化中,次子和中;侧室庄氏生三子协中。长子化中早亡,无子女,三子协中子女无考。由此看出,萧大亨的后人有记载的主要为次子和中之后。和中膝下又有两子,长子友贤,在家谱中名为洪勲;次子友瀚,在家谱中名为洪业。按其祖制,在家谱里和中的长子友贤立嗣接续化中这一脉,以示大元、化中后继有人。或许是因为大元和化中均已离世的原因,所以在现时生活中,友贤还是作为和中的长子继承了“祖荫”,世袭了“锦衣卫”。在友贤之后世袭这一官位的还有他的儿子萧启浚(萧大亨重孙)。
萧桂明:“萧大亨去世三十二年后,也就是1644年,这一年被称之为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或大顺永昌元年。之所以有这么多称谓,就是因为这一年发生了‘甲申之变’。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入主北京,崇祯皇帝自尽,明朝灭亡。消息传到泰安,泰安知州朱万钦仓惶中弃官逃跑。随后,李自成的大顺泰安州牧史可保、防御使郭都等一班人马到达泰安,城内百姓跪地迎接。想想李自成的官兵在进了北京城以后干了些什么,就能知道泰安城内发生了什么。史可保和郭都抓捕城里的大绅赵弘文(官御史)、萧启浚入狱以掠其财,众乡绅一片惶恐。五月三日,获释后的赵弘文窜缀一个名叫高桂的武举,集合起一百多人在泰城南门起事,他们抓获了郭都等十几人,并将他们全部斩杀于遥参亭前面。第二天,大顺军包围泰城,并在权将军郭升的指挥下四面攻城。从上午九点打到下午五点,泰城的乡绅义士以死据守,令大顺军数攻不克且死伤无数。在此情形之下,萧启浚的夫人辛氏却觉得,大明已亡,破城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分守西门的萧启浚为保全自家听从了夫人计,入夜以后潜至北门处引大顺军登城。北门不守,城破。就是在这天夜里,萧大亨的三儿子萧协中在听闻到破城之后,向北,向着祖坟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投井自尽。
郭升破城后进行了大肆报复,高桂被杀,参与护城的乡绅义士也是刀起头落,死者不计其数。泰安城内一片血雨腥风。萧启浚和赵弘文被重新抓捕,并被押解着随队北行。幸好途中传来大顺军兵败的消息,郭升的队伍就地溃散。随之,赵弘文、萧启浚乘机逃回家中。
泰安破城以后,萧大亨的另一支脉,即萧和中的次子萧友瀚,因启浚所为,自己倍感无颜面对城中父老乡亲,举家迁出泰城,从此隐居于泰山摩天岭下祖坟的旁边。这在江西老家谱中,对洪业(即友瀚)一支也有记载:‘明末偕隐泰山深处,后俱殁葬先茔。子孙世居于山东泰安州’。正是因为这次愤怒的外迁,才使这一支脉有幸躲过了三年后的灭门之灾。”
萧桂明在整个叙述过程中,头脑清晰,思路明确,对自己的“家事”了如指掌。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自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是个很在乎的人。
萧桂明:“1647年是顺治四年,清朝统治日趋巩固。但恰恰在这一年萧家发生了灭门惨案。一队清兵冲进了萧启浚的家,并从其家中搜出了‘违禁旗印’。随之,萧启浚被认定为‘密谋反叛’。萧启浚在当年八月被正法,家中大小十六口解往北京刑部发落,一律入‘辛者库’,给功臣之家为奴。奇怪的是,这么一件泰安的大事,在地方史志中却没有记载,但在《泰安施氏族谱》中却有详细描述。大意是说,施家人施文明与萧启浚、赵弘文都是旧好,萧启浚获罪罹害后,其女眷被解往北京入‘辛者库’。施文明在北京听说,萧夫人辛氏在仲冬时节‘犹衣罗衣’。‘仲冬’就是十一月,‘犹衣罗衣’就是还穿着柔软单薄的丝织面料做成的衣服。于是,施文明出了‘二百金’将辛氏赎出,并为其添置衣服,送回泰安。但这时的泰安城里,已无萧姓人氏……”
福兮,祸兮,如果不是友瀚在“甲申之变”之后举家迁居到城外去,萧大亨能否保留住一支血脉还真是不好说。
福兮,祸兮,在萧桂明的认知里,萧大亨对明朝有多大的功,清朝对他就会有多深的恨,包括顺治四年发生的“密谋反叛”是不是欲加之罪也不好说,反正“灭门惨案”是真实地发生了。而萧大亨的《夷俗记》也不是一本单纯的“风俗记事本”,而是一部最早提出‘以夷制夷’观点的专著。因此,一直被清朝所禁毁。
萧桂明:“应该如何证明我们是萧大亨的嫡传后人?当今社会,似乎除了DNA检测以外,其他任何解释都很难做到无懈可击。但我还是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第一,我家过去供奉和收藏着祖传下来的萧大亨画像,画像上有万历皇帝的亲笔题字和玉玺印记。我们家里人把那张画像叫做‘影’。社区里现在还有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过去在我们家见过那张‘影’,只是那张‘影’后来遗失了。周郢老师这本书封面上的萧大亨画像,就是有关领导找到我家,根据我父母的描述画出来的。最后,又在我母亲看过认可以后定稿的。第二,我有家谱。我们家祖祖辈辈就居住在家谱记载的地方。第三,我们家的祖坟就是萧家林,包括老林和副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山东生物研究所征用了老林那片土地,老林里的坟都是我父亲带着人迁移的。萧乾墓的墓志铭至今还在我们家保存着。我的高祖父、曾祖父、祖父、四祖父等先辈,都是葬在祖坟,葬在萧大亨的坟前面……”
随后,萧桂明又向我介绍了一些当年他们家给萧乾、萧大亨父子迁坟的情况,介绍了他们家的几个近支血脉关系,他的高祖叫萧万春,兄弟几人不清楚。萧万春有三个儿子,长子萧郁文、次子萧郁武、三子萧郁斌。萧桂明的曾祖父是萧御文……
萧桂明在聊他的家族兄弟情况时,我的注意力开了个“小差”,我拿起桌面上的《明代名臣萧大亨》,认真地审视着封面上萧大亨的画像,然后仔细看看对面的桂明兄,尽最大努力寻找着他们之间的相似和联系……
2018年的日历刚刚翘起一角,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泰山南坡的摩天岭下一隅,萧桂明带着和我和另一个朋友前来拜谒真正的“萧公墓”。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萧家将“老林”里的祖坟迁移至此。
站在萧家墓地的边上,发现这块不大的墓地里面,前后“拥挤”着十个坟头,每个坟头的土堆都不大,但排列次序却十分井然。从最北面数,第一排一个,第二排两个,这是典型的“抱子怀孙”的排序。
“现在的排序,都是按照老林里原来的位置照搬过来的。”萧桂明说着走到墓地的最北面,他指着第一排的那个坟头说,“这个是萧乾的。”然后又指指第二排西边的那个坟头说,“这个是大元的。按照这个排序,东边这个坟就是萧大亨的。”
“你不会弄错吧?”我问。
“怎么会呢,从我记事起就听我父亲唠叨这些事。再说,萧乾的坟、大元的坟,在迁坟之前就是明确的。大元旁边这个坟,是根据位置断定是萧大亨的。同时,当年迁坟时,也只有萧乾的坟和这个坟,棺材外面是‘大石匣’(石椁)。大元的坟和其他人的坟,都是青砖白灰砌的。”
我问:“萧公作为大司马,他的墓里应该有不少随葬品吧?找到他的墓志铭了吗?”萧桂明用很干脆的语气回复说:“所有的墓都是双人合葬墓。迁萧乾墓的时候,挖到了萧乾与夫人王氏合葬的墓志铭。但墓里没有贵重的随葬品,只发现了一个玉扳指和两个并连在一起的带弯钩的‘金泡’。说那东西是金泡,是因为它是空心的,有金丝小枣般大小。萧大亨的‘大石匣’里也是两口棺材,但没有任何金器、银器、玉器。也没有挖出墓志铭。必须承认,迁坟不是考古,把遗骨装进蒲包,再看看没啥值钱的东西,就算是完事了。现在回头想这件事,说不定萧公的墓志铭还埋在原处呢……”
我望着几米开外那个不大的“土堆”,暗暗思忖,如果不是萧桂明“指认”这是萧公墓,估计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个有些“寒酸”的土堆,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历经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明朝重臣,兵刑两部尚书萧大亨的最后归宿……我的思绪再一次飞扬起来,穿越四百年岁月和雾霭,仿佛看见一个老人在他将近八十岁时,执拗地离开了庙堂。从此,他不再为荣华富贵与宦海沉浮所累,让尘归尘,让土归土,让自己重回故里,让自己还原为一介布衣,他是那么渴望自己能象一个普通儿子那样侍奉在父母床前,他是那么渴望自己能像儿时那样依偎在父母身边……这是一个功成名就之人,在依然位高权重之时,放下所有身外之物之后,向自己内心深处的“本真”的回归。
或许,这就是萧公人生最后的心愿,一个人在大彻大悟之后,总是以“隐”为形,淡然处之。或许,正是萧公的“退隐之计”,深深地影响了到了他的孙子萧友瀚,所以,在萧公辞世三十二年之后,在“甲申之变”波及到泰安的档口,萧友瀚才能义无反顾地举家隐居到泰山上去。而正是这种义无反顾的切割式隐居,才最终为萧大亨萧公保留下了一支血脉,并薪火相传至今。
我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个明确答案,萧大亨的子孙目前安然地生活在各地,默默从事着各业。但有一部分,一直世居于泰安。
下山的路上,萧桂明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像是在刻意向我解释着什么:“从三皇到五帝,没有一家达官显贵经久不衰,洗尽铅华,天下还是普通人多,还是老百姓多。人生一世,无论能耐大小,只要能健康平安,只要能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福气。”
我觉得他说得对,但我心里还是殷殷希望他们老萧家能再出一个萧大亨式的人物。老萧家,努力吧!
2108.1.9.
崔青松往期文章导读
(点名字阅读编委作品)
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子(枫叶丹)
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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