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海清：雪中打兔
作者简介：皮自樊，又名青子，原名皮海清。1966年生，江西省丰城市泉港镇人，现居浙江省东阳市。诗作散见于报刊及网络平台。有作品编入《2017江西诗歌年选》、《创新有为中国诗人2017诗典》等选本。
雪 中 打 兔
文图 / 皮海清
这些年一直在外打工，迫于全家的生计和严于厂家的制度，每年在家的日子只有岁末年初寥寥的十多天。因而对家乡许多的民间娱乐活动大都成了梦中遥远的地方的事。比如元宵的舞龙打狮，端午的龙舟竞赛，夏日的游泳，冬天的赏雪……
说到雪，去年我回家还算有幸碰到过一次，那天乡亲们一起在雪中打兔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九七年腊月中旬，我从汕头回到家乡，正遇上纷纷扬扬地接连下了几场雪，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
这天下午，我在家里和几位同村好友围着火炉正在聊天。我那八岁的儿子熙熙从外面冲了进来，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身边，绕着我的脖子亲昵。
我捂着他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问他：“雪好玩吧？”
“好玩，打兔子更好玩呢！”孩子兴奋中带着娇气地望着我说：“爸，去打只兔子来玩吧？”
我碍于有客人在坐，只好哄他：“野兔狡猾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打得到。外面太冷，看你的手都冻成馒头了，咱们在家烤火好了。”
“打得到，军辉爸就打到一只。人家好多人都在打，好多兔子出来了。”熙熙非要缠着我出去不可。
一位朋友看到我为难的样子，便说：“既然有兔子出来，咱们就去看看，兴许能撞上一只两只呢！”
另一位朋友也说：“其实打得到打不到没关系，在地里跑来跑去，权当是运动，身子还易得发热呢。去就去吧！”
说后他们便起身，回到各自的家里拿工具去了。
说句实话，儿子一开始说到打兔子，我心里就痒痒的。待朋友们一走，我便立刻换上雨靴。随即来到堆放农用杂什的后房，选了一把长柄锄头，儿子则操了一根小木棍（我的家乡位于平原地区，谁家也没有配制专门的打猎工具，所以偶尔遇上野兔、黄鼠狼什么的，便取相应的农具代之）。我们父子俩顶着刺骨的寒风，踏进了茫茫雪地。
这时外面已有许多年轻人和儿童。他们有的在田埂上来回走动，有的在棉花地里钻来钻去，可就是不见野兔的影子。
我走到一块棉花地头，看着那光秃秃的棉花秆。那枯干的枝桠上挂着的空桃壳此时却张托着满满的积雪，宛如金秋时盛开的一朵朵洁白蓬松的棉团……
“兔子！”正当我在惊叹这大自然的杰作时，忽然听到一声童音高叫。我猛然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灰色的野兔从那小孩旁边的田埂下蹿出来。
大家顿时活跃起来了。后面的人一边拼命地追，一边叫喊着：“前面堵住！”前面的人马上一字形排开。右边的人也紧逼着围拢过来。而左边棉花地头只有我们三四个人。兔子真是机灵，见这边防守空虚，便急往左拐。我奋力跑过去，举起的锄头还来不及掷出，这野兔却如梭子一般逃进了棉花地里，眨眼就不见了。
大家立时涌进棉花地。有的蹲下身去探望，有的用棍棒敲打着棉花秆，还有几个火性子简直是毫无目的地横冲直闯。那些附在棉花秆上的积雪霎时间抖落全无。
摆渡的拐子此时也置渡船于不顾，爬上岸来。他手持一段桨桩，一颠一跛地在河堤上来回小跑着，两眼却关注着棉花地里的每一条畦沟。大家正在抓头搔耳寻寻觅觅之时，只听拐子大声惊呼：“在这边！快！”人群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狂奔而来。还不等大家赶到，又见拐子的桨桩使劲往右一摆，紧急通知大家：“兔子往那边跑了！追——”
大家追兔心切，竟有好些人被密密麻麻半人多高的棉花秆绊倒。拐子居高临下，一面手舞足蹈地指挥着，一面被时而摔倒的人引发得捧腹大笑，真比他过年满船满船地载客收钱还开心呢！
看着拐子在河堤上清楚地掌握兔子的行踪，我顿悟过来：人在地里因被眼前的棉花秆挡住了视线，是很难发现兔子的；即使偶然发现了，也会因为行动不便而望之莫及。此时大部分人在南头东张西望，跑跑停停，我急忙唤熙熙一同往冷清清的北头退了出来。
我和儿子猫着身子沿着地头依次一条畦沟一条畦沟观察着地里的动静。这时拐子粗着脖子焦急地叫着我：“兔子朝你那边跑过去了，注意堵住！喂——，在你前面第三条畦沟里——”
他手中挥舞着的桨桩直直的指向我这边。我按拐子的指令跑到第三条畦沟猫腰一瞧，哇！果真一只兔子被南头噼噼啪啪叽叽喳喳的嘈杂声惊吓得没命地往北头跑来。儿子激动得大叫道：“爸，兔子来了！来了！”我赶忙阻止他说话，要他蹲在一边不要乱动。我双手紧紧握住锄头，沉住气。等到兔子离我仅二丈来远的时候，“呼——”的一声，我手中的锄头已经掷出去了，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了兔子的头部。那兔子还挣扎着摇晃了几步，便卧地不起了。
儿子再也按捺不住了，一边奔跑过去捡兔子，一边兴奋地告诉围过来的人群：“打到了！我爸打到了！”
我那几位朋友相拥到我身边，你一下他一下嘻嘻哈哈地把我推来推去，羡慕地说：“还是你行！”
我微笑着对大家说：“都有功劳，都有功劳。请大家明天到我家吃野兔肉！”还特地挥手跟拐子打了一声招呼。拐子高兴地向我点头应着。
雪地上已是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我知道那些横横直直歪歪斜斜的脚印都是一串串欢快的音符。
今年年底回家还会下雪吗？我期盼着。
1998.9.10写于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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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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