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汉：妈妈的旗袍
作者简介：邓汉，广东徐闻人，一生平淡，守过国门，读过大学，拿过粉笔，当过中学校长，现在以讲课为生；学习能力“听说读写”四个要素中，“听”与“说”能力较好，“读”次之，动手能力较差；喜欢演讲和朗诵；爱好文学，偶有作品刊发报刊和网络平台。
妈 妈 的 旗 袍
邓 汉
母亲节前夕，县里旗袍协会举行旗袍晚会。在星海湾大厅门口，我拿着办公室主任小黄送的一张门票，只有一张，徘徊着……特别想进去，却不能进，妻子陪我一起来，只有一张票。我，喜欢穿旗袍的女性，线条流畅清晰，婀娜多姿，极像我妈妈年轻时的样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在动乱中被打倒，被强制劳动改造。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回到家乡。乡亲们帮助着盖了座土角墙茅草房。母亲带着四个孩子住了进去，一住就是7年，直到父亲重新解放，平反复职。我真不知道，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家里没了爸爸的工资，妈妈又没工作。妈妈和四个孩子五口人，没有户口，没有商品口粮，没有票子。一家全靠妈妈编织草席卖钱糊口。
后来，大姐和哥长大了，他们懂事，到了居民农场插队劳动，才得以活下去。我也天天跟着妈妈，到农田里帮她抓螃蟹。妈妈把抓回来的螃蟹放到陶罐里，再放入几勺稀饭和盐，煮成饭粒汁。饭粒汁，就是我们家一天的送饭菜。漂浮着螃蟹膏油的金黄色饭粒汁，是现在富豪们都吃不上的美味佳肴。
一天，我跟妈妈说，我想吃肉。妈妈没有回答，只是蹲了下来，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直看着我。我没读懂妈妈眼神里透出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妈妈很漂亮。妈妈34岁才生的我，尽管岁月蹉跎，但她天生丽质，从不显老。她捏了下我的腮帮，微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走到墙角。屋子的墙角下有两张泛着霉的条凳，条凳上面有个木箱子，木箱上面堆放着全家人的衣服。她把衣服搬到八仙桌上，提起那木箱子，放到床上。妈妈微笑着对我说，“来，打开它！ ”木箱子的合口处是用两块铜片互相扣着，上了个小铜锁。她打开了铜锁，但我拨不开那扣子，我力气小。还是她打开了箱子。
我问妈妈，“ 里面是什么呀？”我从来没见过箱子里的东西。她告诉我，这箱子和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妈妈17岁时就跟爸爸结婚了，因为外婆家是个大商家，所以外婆给了她很多嫁妆。原来这箱子里有很多衣服和金银首饰。后来爸爸当了游击队长，游击队没钱，妈妈就把她的那些金银首饰和银元都给了爸爸的游击队，拿去换粮食。现在，箱子里只剩下一身旗袍和一块丝绸缎。
妈妈很开心地取出旗袍穿了起来。她扣好了盘扣，扭头看了看后背，转了一圈，问我“好看吗？ ”我的手抵在床沿托着腮帮，看着妈妈高兴的样子。妈妈这旗袍是红色的，颜色还鲜艳，上面绣着金黄色的花，还有些暗纹。觉得妈妈就像新娘一样，女性的柔顺曲美的身体线条凸显无虞。长大后，才感悟到旗袍那流动的韵律、潇洒的画意与浓郁的诗情，表现出女性贤淑、典雅、温柔、清丽的性情与气质。妈妈说，“ 这是我嫁给你老爸那天穿的！”她说的有点自豪也有点害羞的样子。
解放后，女性们就不兴穿旗袍了，因为那代表着旧社会和资产阶级。今天是她偷偷地试穿起来，看得出妈妈很喜欢旗袍。
我伸手去拉了下妈妈的旗袍，想借力站起来。“ 噼噼”一声响，旗袍裂了！妈妈：“啊……？”她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脱下旗袍，又在另处轻轻用力拉一拉，每拉一下就裂开一点。“ 怎么会这样呢？已经20多年没穿了！……”妈妈惋惜地说，没有责怪我。她又赶紧拿起箱子里那块绸缎，用力一拉，更轻松地裂开。那绸缎和旗袍一样还透着光亮，一看跟新的一样，但用手指一捏却粉碎了。
妈妈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刚才，妈妈还自信、自豪、轻盈、愉悦、得意。可现在，看得出她眼神里透着一丝忧伤、失望和无奈。妈妈此刻的眼神，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慢慢放下手里的绸缎，摸着我的脸说“妈妈本想拿去换点肉给你吃，没想到…… ”。
我的心在喊“ 妈妈……”
“ 哎哎！你看迷了吧？”妻子拍了下我的手臂，她不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她也从不知道我妈妈有过旗袍的故事。
我们站在门口，踮着脚朝大厅舞台看旗袍秀。轻快的音乐伴着女孩们优美的旗袍走秀步，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个目曲。
我们走到楼下，走出了酒店。音乐声慢慢地远我而去，但那古筝的音符，声声都弹在我的心上。旗袍，宛如古典的花，典雅而高贵，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绚丽多姿，是中国女性的最美。
女孩们的一颦一笑，妈妈看到旗袍碎裂时的眼神，两幅图画交互在我脑海闪现。
我妈妈，如果还年轻……
我妈妈，如果还在世……
2018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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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总 编：木子（枫叶丹）
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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