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王金明：跟海带哥出海(组图）
王金明，影视编导。
电视作品：大型系列片《珠江大漂流》《爱我黄河》《长江报告》《尼罗河》《环球纪行》《中国海疆行》等；电视剧《低头不见抬头见》（360集）；
电影作品：《倾城》（与黄宏合作）夏衍电影文学剧本奖，金鸡奖最佳原创剧本奖，导演电影《完美人生》《罗西与某妮卡——骊靬情》《何二狗的名单》（第五届中国人口文化奖），微电影《用生命写就的告白》（优秀原创网络视听节目奖），《私人律师》（优秀网络电影长片）、《幻影神探》、《欲望悬崖》等，多部电影在cctv6播出。
有部分文学和摄影作品散见报刊。
跟海带哥出海
文图 王金明
↑大钦岛的海带哥肖显源。
还不到凌晨3点，我们就匆匆爬起来，带着一脸睡意直奔大钦岛东村渔码头。
月黑风静，过了山中连接南村的东村幽暗隧道，我似乎听见山谷里有巨大的野禽扑棱棱煽动翅膀，想到一会儿就要在这样的深夜出现在深邃的大海里，心头不免有些小紧张。到了码头，情绪缓解，因为这里已经亮起了不少灯火，灯影中，桨声人声隔着薄雾传来，仿佛走进了一部年代久远的老电影。一些渔民收拾着渔船，另一些等候的汉子坐在船帮上啃干粮，他们并不多言，彼此心照不宣，偶尔目光一闪，如同乎明乎暗的星子，打眼望去，大概有几十条小舟撑槁解缆，依次前行，繁而不乱……
眼下这座小岛地属山东长岛县大钦岛乡，位于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黄渤海分界线中端，扼守渤海口，历来是战略要地，也是山东省距离大陆最远的乡镇。由于远离陆地，水质清纯，生态良好，适宜养殖海带，也被称为海带之岛。我们今天的行动，与海带有关。
我们很快找到了接头的海带哥，他熟练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几个人把小船首尾连接，然后伸手拽我们上船。海带哥是我们临时给肖显源起的昵称，结合他的职业，还算比较贴切。小肖是东村养殖一场的小老大，长年统领着一支养殖海带的队伍，他今年30岁，身材硬朗干练，五官端正紧凑，面色黑里透红，观其貌有小鲜肉之帅气，又有不同于城里小鲜肉之刚烈，那是在风浪里闯荡铸就的英迈之气。今夜我们就是要跟他去收海带，为什么半夜就出发，因为第一船收割的海带要赶在日出前后送回岸边晾晒，这样才有可能傍晚时晾干。每年的6、7、8月份，他们几乎每天都要3点多起床出海，在这样的劳动节奏里，小肖一晃已经干了十年。
一条机动船突突发动起来，后面拖着五条小船，每条船上两个人……一个船队像一条巨蛇，缓缓滑进夜幕厚重的海洋深处。
我坐在机动船的船帮上，迎着微凉的海风，听着海深沉的喘息，真实地感受着当下渔民出海的情形。昨天多云，所以此刻夜空并没有繁星闪烁，也没有天涯明月，除了海浪的涌动带来的起伏 ，四周只剩下与大海融为一体的黑暗……我看了看船上的小肖，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因为工作关系，我两天前才认识他，他的微信封面头像是贝克汉姆，半裸着上身，肌肉毕现，他像这个时代很多年轻人一样，崇拜英雄，迷恋足球，喜欢男人的力量和帅气，19岁那年大专毕业，他在城里闯荡，追逐自己的梦想，然而最终还是选择了归来，回到曾经养育他的小岛。这不是个容易的选择，时代的潮流是进城，而他却要返乡，这乡是个距离南边蓬莱和北边大连各50多公里的小岛……他才19岁，年轻英俊，精力充沛，跃跃欲试，外面的世界有多少精彩在等着他去经历。他无比纠结，可还是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小肖的确纠结，说实话，他不是个一心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模范青年，他不想装逼，也没那么高的觉悟，他很向往远方，也希望能在大城市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但收入微薄寄人篱下的感觉又实在不爽，而这时父母又一个劲地催他回去，他是独子，也是孝子，父母希望他在身边，也希望将来能接过他们手中的营生，他抱着回来试试的想法，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返程的客船。
“一切都是缘分，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回首自己曾经的岁月小肖目光真诚，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当时坐在他家的客厅里，小肖一边给我们切西瓜，一边说，“你看我在大城市肯定很难买到海岛这样宽敞的房子，像我这样没有高学历的农村孩子，一年像现在这样挣个二十几万也很难，理想很重要，现实很骨感，经济收入有所保证也是扎根乡村的关键。”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因素，这些年来，大钦岛东村一直实行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对于回乡创业的年轻人村里格外重视，他们最需要的就是人材，小肖被当做骨干培养，很快就担任了一个小组的负责人，责任增长自信，自信焕发才能，小肖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感觉到了我的青春我做主的爽快，这种感觉深深地吸引着他……这里消费低，收入高，空气好，虽然累点但心情好，生猛海鲜管够吃，小肖嘿嘿笑着总结了一下，当然，他也水到渠成地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老婆怀孕了，已经八个月了。”说这话的时候，小肖一脸幸福。我想起那句话，现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我信马由缰回味着大钦岛年轻人的故事，突然感觉船停了，原来到了割海带的地方。几条小船分散开来，各自顺着一条浮标带时停时进，每两条浮标带之间的水面下连着极多绳索，那些绳索上生长着一簇簇阔大的海带，收割者们用力将绳索拽出水面，用刀割下上面的海带，在船上一排排码好，如此反复循环，直到小船满载……海浪涌动不止，小船像一个无法停止的秋千，很快我们同去的两个小伙伴开始呕吐，其中一个脸色苍白，像一滩泥，瘫在甲板上，海带哥们当然胜似闲庭信步，虽然如此，挂满海带的绳索还是相当沉重，就算不用洪荒之力也是很费劲的工作，为了防止海水浸泡，他们不得不穿着笨重的皮裤，里面经常灌满了和海水一样咸涩的汗水……没有什么真正的劳动会是轻松的，我与他们近在咫尺，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和海带拽出水花溅落的声音，看见海带哥们伸展手臂甩动海带负重的身影，常听说人的一生必看多少多少美景，其实更应该看到的是那些姿态不同的劳动，劳动是生命最基本的意义，是文明千百年传承不息的源泉，特别是有了对付出的深刻体验，才能真正感受到收获的快乐，所以哪怕浮光掠影，也不要轻易错过你所遇到的每一种劳动。
当然，广义的劳动几乎无所不包，但那些粗重的与天地相接的出大力流大汗的劳动，我绝不敢轻视，窃以为那样的劳动才容易铸就筋骨，至少在外形上让一个男人更像男人，而在心灵上，会积累精神能量。小肖此刻的身影随着劳动的节奏伸张，像一张蓄满力的强弩，经过风吹浪打的脸庞粗粝而生动，不知道城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那些面若粉黛的小鲜肉，我们这个时代的审美实在有些畸形，阴柔妩媚胭脂气浓重，可叹，亦可怕，幸亏还有这些风浪中硬朗的汉子。
正瞎琢磨着，漆黑的夜色渐渐变灰变蓝，海面一点点辽阔起来，一排排浮标就像一垄垄田地，渐渐凸显，密密麻麻铺向天边，打眼望去，好不舒展。其实，大海就是液态的大地，丰饶深厚，养育生灵，渔民就是这片大地上的耕耘者，播种收获，繁衍生息。
小船的吃水越来越深，终于阳光在雾霭中露出橘红，很快太阳就崭露头角，大海顿时显得斑斓多彩，割海带的小船在霞光中形成风景的点睛之笔，劳动突然变得优美浪漫，这是劳动者与大自然千百年来的默契，是人与天地共同构筑的辉煌时刻……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朝霞不仅灿烂，也是年轻的，与年轻的小肖他们共同构成了青春的的景象，有这些年轻的存在，大海必然朝气蓬勃，这是海洋的希望。
不过，小肖他们并没觉得今天的日出有多牛，他们看到的美景太多了，他随便从手机里找了几张图给我看，都是出来干活时看到的漂亮日出，很震撼，的确，真正的大美，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迎着日出我们返航了，心情无比畅快……当然，小肖他们卸完这船海带还要马上出海，中午以前至少再收割一船。小肖在养殖场的工作，除了收海带养殖海带，还负责夏贻贝养殖、网箱养鱼、网站建设等事务，对于他来说，小岛上的每一个日子都是充实的，忙碌而快乐着。
小肖骄傲地告诉我，我们这个只有几千人的小岛，海带出口量世界第一！养殖水平高，质量好，渔民靠养殖致富，基本都提前进入小康了，很多人都到我们这里打工挣钱。王老师，你带家人朋友来玩，海鲜管够！
我回北京写完这篇短文的时候，小肖的笑容还浮现在眼前，他在微信里告诉我，刚生了个儿子，每天回家对着他看，老是想笑……辛苦的劳动者，老天自有厚报，祝福小肖和他的乡亲们，祝福那个遥远的小岛。
（拍摄器材：索尼a7r,镜头24——70，全手动拍摄。）
↑凌晨三点多到码头时的情景，海带收获的那几个月，每夜差不多都这个样。
↑天色微蓝，照度实际上还很低，提高感光度开拍。
↑海带哥们已经收割了不少海带。
↑这位海带大叔看起来饱经沧桑。
↑海带哥肖显源笑容淳朴，干活麻利帅气。
↑小肖同船搭档，妇女一般不下海割海带，这是个力气活，风里来浪里去也有些危险，所以男人们包了。
↑小肖不惧脏活累活，无论什么样的境遇，只要心里有阳光，生活就灿烂。
↑海带营养丰富，物美价廉，长期食用可以防癌防三高防心脑血管病等等，但从养殖管护收割晾晒加工储运再到你的桌上，要经历诸多繁重琐碎劳动，的确来之不易啊。
↑在太阳出来之前，厚重的云层要先被撕开裂隙。
↑仅次于洪荒之力。
↑朝阳如期而至。
↑太阳像一盏总爱聚焦英雄的的追光灯，它对每一位劳动者都情有独钟。
↑小肖的船已经接近满载。
↑劳动者无需关注风景，他们自己就是风景。
↑这样的时刻令人心神激荡。
↑劳动者与天地共同构筑的美感。
↑海面上密密的黑点是养殖海带的浮漂。
↑这是小肖以前出来收海带时用手机拍的朝霞，红艳如火。
↑这是小肖另一次出海干活时拍的日出。
↑太阳就是返航的时钟，海带哥们加快收割速度，为下一步的晾晒争抢每一缕阳光
↑小肖所在的大钦岛东村多年坚持集体经济，实现了共同富裕的目标，全村早已达到小康水平。
↑收完海带的绳索上还有许多藻类，在蔚蓝色的海水中飘曳，用手机拍出来看着色彩亮丽，用相机怎么拍不出这效果呢？郁闷。
↑船队返航。小船吃水很深。
↑返程途中碰到其他村的收割者，船老大用脚掌舵，样子萌酷。
↑海带就是这样收割运送的。
↑远处的山峦就是大钦岛。
↑这个季节天时晴时阴，沿途不断遇到收割海带的渔民。
↑船队进港口。
↑渔码头显出盛世的繁荣景象。
↑海带吊上码头。
↑海带晾晒在海滩上。
↑海带哥不是个传说，是遥远小岛上实实在在的故事。
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他，一起把盏话人生，一起摇撸浪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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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杨 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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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诗人：《作家诗人名录》第八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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