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文：见识到某些重点小学的教学管理，细思极恐

本文首载自埃尔特订阅号，作者张释文

前不久，我见识了一所重点学校的教学方式。那是一所大连市的重点小学，以管理有效学生成绩好著称，是那种家长挤破头希望孩子进的学校。

这所学校里有很多奇怪的规定，比如，学生不许讲话，即便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

恰好我偶遇了一趟班主任的课，上课铃响了之后，班主任站上讲台对学生说的第一句话是：“课间去厕所的路上谁讲话了，给我站起来！”

七八个学生，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老师冷冷的扫了他们几眼，然后说：“都坐下吧！”

我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老师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没站起来的同学，全体起立！一个挨一个，互相检举揭发！”

我很崩溃地跟很多朋友讲了这件事，结果发现，这样的事情居然很普遍。

我的一位朋友，孩子在北京某著名重点小学读书，他告诉我，那所学校也有着同样的“不许讲话”的规定，甚至还有着更过分的检举机制，并给我发了这样一张照片：

这是他儿子的同桌，在他儿子的作业本上写的一句话。原来，这所学校实施“保甲连坐”制度，要求学生互相监督检举揭发，做老师的好孩子，“拿红笔的党卫队”。

像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在我们的教育系统里每天都在发生着。我觉得最有创意的，是Aha的顾远兄给我讲的一个幼儿园的例子。

那是一所“管理良好”的幼儿园，他们的管理方式是——发厕所卡。一个上午，一个班级里只有四张厕所卡，也就是说，只有四个孩子有上厕所的资格，孩子们需要通过“表现好”来赢取老师手里的厕所卡，没得到厕所卡的孩子，就只能尿在裤子里。

老师用这种方式，有效地控制了孩子们的表现。这种创意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这样非人的管理手段，很多学校的教学方式其实也是在扭曲孩子的人格。

比如大连那所小学，由于是重点学校，所以经常会上公开课。他们的公开课，是提前一个月就要开始准备的，保证每个细节完美无瑕，绝不能出错，并且告诉学生，面对来观课的老师们，一定要说这节课从来没上过。

在一节关于梅花的公开课上，老师提前给孩子准备好各种道具，针对公开课反复练习。举个例子，老师借来了一条绣有梅花的围巾，要求孩子在上公开课的时候拿起来，声情并茂地说：这是我妈妈给我绣的，她希望我像梅花一样高洁……虽然这条围巾孩子之前压根没见过。更有甚者，有一个孩子拿到的道具是一顶帽子，但是上面绣的不是梅花，而是玫瑰花，老师告诉孩子：“你切记，上课的时候要快速举起快速放下，千万别让观课的老师们看出来帽子上不是梅花。”

这些扭曲人格所谓的教育，是一种比给孩子“扎针”更反人类的，是一场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的有组织的、成体系的虐待。

我想起美国在家上学合法化进程中的一个著名案例——leeper案，当上诉到州法庭时，大家争论的焦点是，怎样判断孩子是否接受了应有的教育。最后的结论是，只要孩子在教育过程中，被以“善意”的方式教育成为一个健全的人，就可以认为这种教育是合格合法的。

携程虐童事件和红黄蓝虐童事件里，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让那些老师做出如此不堪的行为。

我现在觉得，原因之一是，我们的教育已经变成了标准化考试的工具，我们的学校已经变成了一个竞技场。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在自己的求学过程中，得到过善意的对待，因此，我们在教育别人的过程中，也不懂得应该如何善意对待别人。

大连的那位班主任，是辽宁省优秀共产党员，我走访了一些学生的家长，他们跟我说，她是一位非常非常好的老师，从来不收礼不应酬，为了孩子殚精竭虑，经常凌晨两三点在群里发批改的作业。而且，关心孩子的各方面的发展，比如有一位家长告诉我，这位老师曾经苦口婆心劝她放弃让孩子学钢琴，把同样的时间用来学奥数和葫芦丝，因为奥数对应试有帮助，而民乐学到一定程度，高考可以加分。

就是这样一位老师，不求名不求利，在“为了孩子好”的动机驱动下，将摧残孩子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我们的教育到底怎么了？

当我们在为幼儿园被扎针被喂药的孩子呼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教育体系本身就是一场系统性的虐待。在这个体系中表现优异的人，是以其他人的一败涂地为代价的。

著名的美国学者柯尔斯滕·奥尔森，在读博士时想做一个“学习者情感与心理体验”研究项目，于是进行了一些列的深度访谈，对象有获奖设计师、著名教授、极富天分的作家、市场经理，她想当然地期待着听到无比美妙的学习与成长故事，结果，在访谈者有关学校教育的鲜活回忆里，她发现的是痛苦、失望甚至愤世嫉俗的阴影，与一开始期待的光明正好相反，她找到的是黑暗。

从此，她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学校故事探究历程，最终写出了一本书，名字叫《学校会伤人》。

一个探寻美好学校教育的人，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结果。

早在17世纪，约翰·洛克就主张身体、性格和心灵的同步教育，但是几百年过去了，我们依然在接受着反人类的教育。

Aha的顾远兄说：真正的教育一定是通向自由的教育，是让人有动力、有权利、有能力去自由地探索未知的教育。

至少我们可以不做帮凶，在认清教育的本质前提下，尽量保护孩子少受一些不当的学校教育管理手法的伤害，让他成长为一个健全的人，让他“踏进生活之河而毫无惧色”。

-或者，有没有可能，学校真的给孩子一片成长乐园。

也许不多，相信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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