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小疆有话说、新疆反恐
母亲节刚过,在这里,我要再感谢一下天下所有最伟大的母亲。今天,我们要讲述一位母亲,一位即平凡又伟大的维吾尔族母亲!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阿巴拜克热慢慢展开手里的文件——“那时候我读小学吧,天气刚刚转凉,1997年……”
家——轧钢厂——菜市场,三点一线,这就是平凡的维吾尔族母亲买沙尼汗简单的一天,她在轧钢厂做零工,通勤工具是一辆三轮车。这天下午,她载上了放学的儿子,来到亚中菜市场。亚中位于昌吉,一座距乌市一小时车程的城市。她准备奢侈一次——买些肉,犒劳一下家里那位轧钢工人,她的丈夫,和身边刚刚考取不错成绩的儿子。懂事的儿子替母亲挑选了实惠的辅菜,并且自告奋勇,要骑车载母亲回家。
然后,这位母亲在市场外的三轮车上发现了一个纸盒,哭啼声入耳,盒子里躺着一个女婴。不出意料地,她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女婴的生辰和数句请求照顾好婴儿的话语。买沙尼汗开始了她的等待,她希望孩子的父母可以回来接她,等到亚中街道被街灯点亮,也没有等到有人回来。于是她决定做一个儿女双全的母亲,她要收养这个汉族弃婴。
买沙尼汗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除了父母和亲族长辈,生活就是她的老师。正如她破旧的三轮车比任何人都清楚亚中街道的每一处坑洼,不惑之年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将一个婴儿抚养成人,对自己,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一个何其沉重的负担。我不相信她当时没有预料到这个孩子将会带来更加拮据的生活、引起亲友的阻挠,她也不敢笃定丈夫一定会支持自己。“小姨教书,条件比咱们家要好很多,她想要领养你,妈妈却不肯。”
阿巴拜克热哥哥展开了手里领养登记证明,反复看了几遍,“我们原本打算,等到你长大,相貌的差别无法解释的时候,再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被你翻出了这东西。”
“哥!你千万不要告诉妈妈!!”
阿巴拜克热不再是当年陪着母亲买菜的孩子了,他已经是一位成熟的青年。可是他却孩子似地和我拉了钩,并且做了盖章的手势。
那时候,刚刚盖完章的我,没有来得及思考,自己的到来对这个家庭造成了何种影响。
二十世纪末,金融风暴席卷亚洲,东南亚经济体系有如大厦将倾。在这些面前,昌吉市轧钢厂未能等到新世纪的钟声,破产倒闭,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而对于我的家庭,我的母亲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我的父亲一直在轧钢厂工作,并在某次作业中受伤,猝然遭此变故,便只能和母亲一起去做零工,然而这多半是一些卖力气的工作,受伤的手臂让他根本无法和年轻人竞争。
哥哥告诉我,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父亲一根又一根地抽着最劣质的香烟......工厂倒闭时,哥哥已经长大,照理说一个三口之家,夫妻做些零工,也可勉强度日,然而两岁的我,需要经常喝奶粉,这成了压垮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母亲是坚强的,也是倔强的,她不愿靠亲友的救济生活。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母亲说服父亲了,在没有零工可做时,夫妻俩开始去垃圾场拾荒。如今,每次陪母亲探访亲友,老人们追忆过往时,都难免提到母亲那段拾荒的日子。
从我们家出发,由近及远,最远的有五十多公里,母亲在一个个肮脏的垃圾场,背着希望,捡着希望。
在我许多场孪生的梦里,视角总挨着母亲的肩膀,看她捡起的每一个塑料水瓶、废弃建材,都镀着光芒。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像哥哥一样,分担母亲的家务,比如买菜。而这一次,我弄丢了母亲给我的钱,或许你不能相信,这样的损失就会使一个家庭的开销超出生活预算,母亲为此第一次打了我。
我一时不能接受母亲会打我这件事,鬼使神差地开始论证打我这件事情的合理性,论据是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无理取闹,母亲颤抖地抱着我,好像她才是犯错的孩子。可以明显感受到母亲急切地想要辩解,然后开始大哭,有趣的是,我也开始大哭。
母亲原谅了我,或者说她根本没有生气,甚至为隐瞒我的出身而自责,而我们母女间的关系并未生疏,反而更近一步。在女儿的无理取闹前,她没有为自己辩解,最后只有一句话,“我和你有缘,你注定是我的女儿。“母亲为我取名古丽,在很多维吾尔族姑娘的名字里都会有“guli“这个发音,它在维吾尔语里寓意着鲜花,是母亲对我真诚而又质朴的祝愿,她希望我像花儿一样成长、绽放。在我即将吹灭成年的生日蜡烛前,回忆起六千五百多天来有记忆的过往,我推开了一扇又一扇心房的大门,其中最恢弘的一扇背后,有一位衣着体面的母亲,她戴着婆婆传给她的首饰,坐在一间教室。
原来是一场家长会,在老师和家长和互动的环节,母亲站起来向老师颔首示意——“我是古丽的母亲。”
阿巴拜克热哥哥没有继续自己的学业,我的家庭无法承担两个孩子的读书费用,哥哥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我。于是我读了州一中,从新疆到宁夏,从宁夏到天津,我读了大学,替哥哥实现了梦想,成为了母亲眼中的骄傲。
我结识了许多朋友,有位朋友得知了我的成长经历,她半开玩笑地说要好好感谢我。“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相信人性本恶,可是你到现在都活蹦乱跳的,这足以证明大多数人都对你抱有善意,哈哈哈,世界是美好的啊!”作者:古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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