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怪兽的艺术：恐怖而疯魔
歌川国芳的《相马旧王城》中，泷夜叉姬召唤出“咔嚓骷髅”与大宅太郎光圀对战
想要创造怪兽吗？那就抓起一个大口袋，出发前往郊外，尽可能找最奇怪的生物：蝙蝠，蜻蜓，蜥蜴，鸟，蛇。然后躲进自己的房间，把这些动物杀死再肢解，留下最有趣的部分：蝙蝠的翅膀，蛇的尾巴，猫头鹰的眼睛。再把它们拼起来，这样就完成了一个奇珍异兽——邀请身边的人来欣赏你的新宠吧，在它开始腐朽发臭之前。
据16世纪的传记作家乔尔乔•瓦萨里（Giorgio Vasari）所写，这就是一个名叫达芬奇的小男孩在寝室里创造怪兽的过程。《怪兽：怪异动物寓言集》（Monsters: A Bestiary of the Bizarre）是一本新出版的口袋图书，书里充满了异想怪兽的图片，看来达芬奇并不是唯一这么干的人。几千年以来艺术家们一直在创造各种怪兽，用的正是同样的拼贴技巧。
1551年的海怪版画
想想莎士比亚的《暴风雨》（The Tempest），剧里普洛斯彼罗有个怪物仆人名叫卡利班。约1735年，画家威廉•贺加斯（William Hogarth）将他画成肩上有鱼鳍，腿上有鳞，脚上有蹼的模样。这似乎是合理的，因为在剧中，特林鸠罗问道：“这是什么？人类还是鱼？……是条鱼：他闻起来像鱼。”艺术中的怪兽经常会引起这种归类上的难题。比如说，独角兽不过就是一匹马，只是前额上长有独角鲸的长牙。
独角兽属于怪兽的范畴，龙也是（蜥蜴的身体，蝙蝠的翅膀，蛇的头）。但狼人与艺术之间的关系似乎却最为吸引人。当半人半狼的形象渗入艺术，效果通常是渗人的。比如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的版画，16世纪的德国村庄，一个浑身长毛的男人嘴里衔着一个婴儿，匍匐着悄悄离开；又比如18世纪流行的热沃当之狼的形象，一只巨兽压在可怜的妇人身上，正要将她生吞活剥。
无论热沃当之狼是狼人，或只是一头巨狼，有件事可以确定：18世纪，在法国西南偏远地区有某种怪物横行，造成动物和人类大量伤亡。当时差不多是伏尔泰的时代，启蒙运动已经在传播科学了，但将袭击归因于怪兽的这种现象显示出人们心中还留有不理智的一面。
这就是怪兽最教人吃惊的一点：人们相信它们的存在，或者曾经相信过。从很多方面来看，这本怪兽故事合集都好似超现实作品，狂野而奇妙，就像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的那副拼贴画，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站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客厅里。但恩斯特从不相信这样的生物真的存在，就像毕加索也不相信自己画中的牛头人身怪物存在一样。而在近现代之前，艺术家描绘的怪兽就不同了，它们是人们认为存在的生物，就隐秘在黑夜深处，世界边缘。
16世纪的兽头神雕版画
一幅版画中，一只帆船被一只巨型章鱼缠住，即将被拖入海浪深处，无望地在触手间挣扎着，提醒人们谨防深海怪物。另一幅里，无头的男人，脸长在腹部，赤身裸体地散步。这可不是奇思异想，而是正正经经的中世纪约翰•曼德维尔爵士（John Mandeville）的游记插图，描述他在边远地带目睹的一队无头男子。很明显，他们呲牙露嘴笑得很开心，因为他们没有大脑，不为思绪所扰。
14世纪约翰•曼德维尔爵士的游记插图
在所有艺术中的怪兽形象里，最天马行空的要数文艺复兴时期的地狱画卷，是那些引诱圣安东尼的魔鬼们。为了想象这些魔怪的模样，艺术家们把达芬奇的拼贴怪兽发挥到了极致，各种怪异的组合都呈现了出来——脸长在腹部或屁股上，脑袋只剩下头骨，还有人身羊腿。这就是在大众认为地狱真实存在的时代，人们所接触到的艺术——恐怖而疯魔。
你吓到了吗？也许没有。现代科学已经把怪兽划到了虚构幻想的范畴。人们在外部行星搜寻生命迹象，但无论那儿有什么，我们相当确定不会是戴立克（英国广播公司科学幻想电视节目中的机器人）。如今怪兽的存在都是为了娱乐。但关灯以后，黑暗依然使人发憷；游泳时朝深处望去，那阴影仿佛就是一只鲨鱼。
奇怪的是，最恐怖的怪兽创作却是一个巨型骷髅潜近两个人类的画面。这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日本艺术杰作，来自于19世纪歌川国芳的想象力，可它甚至称不上是怪兽，而是人类自己，剥去血肉，从坟墓中爬出来——比任何怪兽都让人胆寒。
原文选自：卫报
作者：Jonathan Jones
译者：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