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作品中的冰雪之美
一方面,一想到那凛冽的寒冬,我们会本能地感受到生命岌岌可危的恐惧;而另一方面,现代社会的冬季似乎又在感官和情感上吸引着我们——噼噼啪啪的炭火,毛茸茸的针织衫,热气腾腾的饮料和其乐融融的家庭聚餐,让我们深深迷恋。正因这一点,各品牌间巧妙地较着劲,为的就是成为这一季甜蜜温馨广告中的翘楚。
在虚构世界里,冬季不管被刻画地舒适温暖还是动荡不安,都极富戏剧色彩。大雪,寒冰,风暴,狂风呼啸,都是强有力的文学桥段,而和风细雨却不是。在这些营造季节氛围的布景设置中,雪又是最受人欢迎的,往往能营造出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的氛围,有时甚至让人颇有超然于世外、遗世而独立之感。正如普利斯特利所说:“初雪有着神奇的魔力。前一晚入睡时还是这样一个世界,一觉醒来却发现整片天地截然不同。倘若这都不能算迷人的魔法,那还有什么能算得上呢?”
然而,在我们眼中可以如此浪漫的雪,也常被用来塑造文学作品中那些荒凉寒冷的场景:它能为死亡提供完美冷酷的背景,悲哀阴沉,孤独荒凉。同时,雪在现代文化中,尤其在儿童故事中是十分具有煽动性的意象,若是用来构建邪恶的背景,效果往往不凡。
唐娜·塔特(Donna Tartt)在《校园秘史》(The Secret History)的开篇就将雪的渲染效果发挥到了极致:“山上的雪日渐消融,当我们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距离邦尼遇害已经好几周了。”读到第一个分句,我们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一幅美丽的田园春景图:“山上的雪日渐消融。”但是紧接着,我们就很快被第二个句子转移了注意力。假如没有这样一个和雪相关的背景,整部小说的开头——自然还有十分关键的结局——就达不到原来的效果。
和塔特一样,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在其作品《死者》(The Dead)中也利用雪的轻柔勾画了一幅令人难忘的画面,背景是爱尔兰的偏远地区。和读塔特的那部作品时一样,我们在被死亡的阴影惊扰之前,首先会为静谧的田园景色所惊艳:
而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冬季孤独和荒凉的特质,一些友善行为这一背景下才愈发显得鲜活浪漫。这往往为炙热的爱搭建了背景,正如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的诗作《冬日带食物回家》(Carrying Food Home in Winter)所表现的那样:
我踏着雪上坡
一步步走得艰难
装着食物的褐色纸袋
就依在胸口
沉甸甸的
我伸长了手臂,使劲抱着
我们到底是否需要这一纸袋
亲爱的,我们到底是否需要这一大堆东西
是否需要这一大堆皮啊核啊
是否需要这些瓶瓶罐罐还有菜根
还有这些纸板
能像木筏一样
让我们能漂浮在
这片似能将人陷入的雪地
肌肤
是冬天里温暖的岛屿
也是夏天里凉爽的岛屿
阿特伍德夫人笔下“温暖的岛屿”,就是爱在冬季会如此强烈的原因——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相互拥抱,相互关怀。冬季的浪漫莫过于围炉而坐,携手一同欣赏景色,正如塔特的作品《金翅雀》(The Goldfinch)中写的那样:“他们放着鲍勃·迪伦的老唱片,村里窄窄的街道在迎接圣诞节,一切堪称完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在这样的冬天,你会不由自主地憧憬着,携手一名宛若旧唱片封面女郎的女子,漫步在这城市的街道上。”
几百年前, 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也曾在诗作《若是你一人在冷风里》(O Wert Thou in The Cauld Blast)中表达了同样的情怀:
若是你一人在冷风里
在那遥远的草地,遥远的草地
我的衣襟会抵御不羁的风
我愿保护你,保护你
若有凄风苦雨
不幸袭击你,袭击你
我的胸膛会为你遮雨
同你不分离,不分离(佚名 译)
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曼哈顿的街道上漫步,还是在十八世纪苏格兰的郊野山坡上跋涉,想要守护身边人的冲动是别无二致的。和美好的同伴并肩,我们可以享受这虽充满敌意却又美不胜收的冬季。而一想到春天的承诺总会兑现,我们又心怀慰藉。正如苏格兰诗人安德鲁·杨(Andrew Young)在其诗作《最后一场雪》(Last Snow)中所写:“一杆绿色的长矛/从下往上刺破枯叶/一举击溃了寒冬。”——这是岁岁年年生命都会收获的胜利,生命战胜死亡的胜利,爱战胜孤独的胜利。
原文来源:经济学人
作者:O.W.
译者:赵潇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