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孜荣：12幅画读懂中国饮食文化

阅

读

盛

典

“阅读+”主题系列对话

阅读创变

深耕文化价值

12月6日下午，第七届书香中国·北京阅读季阅读盛典“阅读+”主题系列对话之三“阅读创变，深耕文化价值”在天桥艺术中心举行。活动由豆瓣副总裁姚文坛主持，邀请作家方军，作家张萌，中信美术馆执行馆长曾孜荣，童书出版妈妈三川玲，有书共读创始人雷文涛共同探讨在知识付费时代下，阅读推广的工具、方式的变化，以及全民阅读如何推动知识经济发展。

曾孜荣，中信美术馆执行馆长

对话精华

中国美术史的研究者认为中国画是四维的，像纪录片一样，带有时间的流转；而西方绘画通常是一个固定的视角，像照片是三维的。三维跟四维的不同，就是中国绘画和西方绘画的不同。

曾孜荣：中国绘画中的饮食

大家好，我是曾孜荣，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关于绘画的一个主题。中国的绘画涉及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古代没有照相机，我们的衣食住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文字和图像记录下来，图像的部分就在中国绘画里面。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只能分享一个小小的主题，就是关于中国绘画中的饮食。

在《汉书》里面说“民以食为天”，而且古代的中国甚至把国家政权称为九鼎。我在国外有朋友问我说九鼎怎么翻译？我就说翻译成九口锅好了。《吕氏春秋》还在伊尹以“至味”劝说商朝的开国君主汤，把高深的政治哲学，讲成了热人垂涎的食谱。《尚书》把做宰相比喻为“和羹调鼎”，老子也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孔子也说过“国之重事，唯祀(献食物给神灵)与戎”......直到今天中国人见面还常常打招呼一句话就是“您吃了吗？”所以这个主题其实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贯穿中国历史的一个主题，现在我们就来看一看中国绘画之中，关于“饮食”的若干记忆碎片。

12幅画读懂中国饮食文化

（1）东汉- 打虎亭汉墓- 壁画-《宴饮百戏图》

（1）位于河南新密，是中国最大的汉墓之一。墓主人是汉弘农郡太守张德，墓壁绘有色彩绚丽的壁画。画面上下各绘一排宾客，身穿彩色袍服，跽（jì）坐席上，宴饮作乐，观看百戏(杂技)。面前席上，有朱色的、盛有菜肴酒水的盘、碗、杯、盏等。艺人在表演击鼓、敲锣、踏盘、吹火、执节等，我们仿佛穿越到汉代，能听到现场的音乐、掌声与赞叹。

（2）威武魏晋- 嘉峪关魏晋墓- 壁画

（2）嘉峪关在长城的最西端，被称为河西咽喉，边陲锁钥。是古代“丝绸之路”与民族交流融合的重要据点。壁画所描绘的燔炙(烤肉串)，本是胡人饮食，此时已是河西豪族宴饮时必不可少的佳肴。《晋书》所谓:“中国相尚......羌煮貊（mò）炙，贵人富室，必蓄其器;吉祥嘉会，皆以为先”。

（3）东晋- 顾恺之-《列女仁智图》

（3）到了东晋时期，也就是距今大概1600年，有一位大画家诞生了就是顾恺之。在此之前中国历史上所有的名画都没有留下画家的名字，因此我们不知道这些画家叫什么，因为在此之前中国人认为的画家是低级工匠，但是顾恺之不同，在他之后书画成为了文人学士重要的雅号，所以顾恺之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名有姓并且把画作流传下来的画家。

在他的《列女仁智图》呈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深夜，卫灵公跟他的夫人在一起，他听到门口有一架马车走过，但是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来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了，然后他的夫人说这个一定是伯玉，伯玉是一位守礼的贤者，不会因为是晚上就忘了礼节，然后卫灵公就不信派人过去看果然是伯玉，他回来说不是伯玉，然后他的夫人手上托着一个酒杯斟满酒敬他的夫君说恭喜您，魏国又多了一位贤臣，有两位贤臣，我以前只知道一位贤臣。这下卫灵公不好意思了，说你猜对了，其实就是伯玉。

（4）唐- 孙位-《高逸图》

（4）唐朝有一位画家叫做孙位，他画了一幅《高逸图》，这其实画的就是竹林七贤，这幅画其中最有意思的场景就是刘伶。刘伶是著名的天下的第一酒鬼，他曾经写过一篇关于酒的诗，叫“唯酒是务，焉知其余。”据说他每次喝酒都要喝醉，每次喝醉还必须得吐，吐完以后再喝，经常乘车让人跟在后面抱着酒壶还拿个锄头。别人都问他你拿锄头干吗？他说我要喝醉死了直接就挖一个坑埋了得了。这是很潇洒的一个魏晋名士的风度。但是到了唐朝，禅宗兴起的时候有人说这也太装了，真醉死了还埋干什么，这还是矫情。不管怎么说这幅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刘伶他老人家这个姿态他正是喝醉了正在吐，他旁边的童子跪在地上接，他手上还死死的抱着那个酒杯不撒手，可见他如何的嗜酒如命。

西方的卡拉瓦乔也有一幅《酒神》，对比上作，这两位一个西方的酒神，一个中国的酒神，虽然人物造型和酒杯都截然不同，但是都是他们对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的一种寓意。

（5）唐- 佚名-《宫乐图》

（5）在唐朝还有一幅很有名的《宫乐图》，后宫女子数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右边这位手上托着一杯茶正在喝，她旁边一个宫女拿着一个长长的勺子从中间那个茶锅里面舀起来分给大家，这是唐朝时候的分茶制。然后在左下角这个人她在喝，喝的时候好像喝醉了，需要旁边的宫女帮她扶着，以免她醉倒，在古代茶真的会喝醉的。

这幅画很有趣，体现了中国画的一个经典样式，一个就是反透视，大家看到这个桌子，如果看到西方绘画透视法应该是近处宽，远处窄，但是在中国画里面经常出现这样的近处窄，远处宽，为什么？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中国画家可能觉得太过于工整的透视有点俗，不够雅。第二个这也是个很巧妙的主观的，他让远景可以布置更多的人物，如果远景窄的话就不够布置。

可以看一下对比一下，这是意大利一位当代艺术家瓦妮莎·比克罗夫特做了一个行为艺术作品也是吃喝，左下角都是一位女子同时往嘴里正在放食品。这两幅图片很有意思，正是体现了西方的透视法和中方的反透视。

（6）晚唐- 敦煌·莫高窟85 窟-《屠房》

（6）在敦煌壁画中也有很多饮食的场景，其中就有这个莫高窟的85窟的壁画《屠房》，根据《楞伽经·断食肉品》这一段经义描绘，这个经文本来是说肉是出家人应该守戒律，不要食用，但是画家画这些画的时候，敦煌的这些画家很可爱，画的却是这个屠夫精神抖擞，毕竟他要卖肉挣钱养活自己以及一家人。

西方也有这样的，在17世纪的彼得·科内利斯《屠房》也是这样的，所以世俗的与宗教的往往常常又是截然相反的。

（7）五代- 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

（7）还有一幅画很有名，是五代时期顾闳中所画《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说的是，南唐后主李煜，他对大臣韩熙载很赏识，多次想要任命他为宰相。但是韩熙载认为中原的宋朝对江南虎视眈眈，我们江南弃甲投降都来不及。大势已去，我怎么能接受拜相， 成为千古笑谈? 于是他夜夜笙歌，吃喝玩乐、纵情声色，以躲避政治。 所谓“韬光养晦”、“明哲保身”的桥段。

亨德里克（Hendrick de Clerck）

-《众神的饮宴》- 约1630- 佛兰德斯

这个场景中就有很多吃喝，尤其这个场景大家可以看到，韩熙载坐在床中间，他的面前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瓜果，食品，大家请注意，这个桌子又是典型的反透视，远处宽，近处窄。这个场景中有两个细节，大家可以注意韩熙载第一个场景中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床，床上有一个琵琶，被子高高隆起。在中间这个图也是一样，很多学者就认为这是韩熙载在家里头胡天胡地，纵情声色的一个暗喻，中国人就这么含蓄，表达这么一个场景。可是在西方同样的场景，亨德里克《众神的饮宴》里完全直接简单粗暴表现他们怎么吃喝玩乐。

（8）北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

（8）《清明上河图》也有很多饮食场景，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孙羊正店，非常豪华的一个五星级大酒店，里面人来人往的吃喝，客人进去饮食送出。大家可以看到二楼的都坐满了，可见生意很好。我放大二楼的细节，大家可以看到桌子上还有一个我们喝酒，今天还常用的叫注子，外面柱管可以放热水，里面放酒壶可以温黄酒，这样可以让酒一直保持温度，喝起来很舒服。孙羊正店的生意好到什么程度？好到房子后面的酒缸整整码了五层，可见这个生意得有多好。西方的绘画大师勃鲁盖尔也有类似《清明上河图》这样一个场景，这幅画也是非常像《清明上河图》这种大家吃喝的一个场景。

（9）南宋- 佚名-《斗浆图》

（9）在南宋还有一些平民百姓很喜欢斗茶。什么是斗茶？就是我有几种花样泡出不同的茶来，每个茶给旁边的人喝，旁边的人说你这个泡的好，得一分，他这个不行，扣一分，然后两个人比较自己的茶艺、茶水、茶色各种最后得出输赢来。这幅图就是斗茶图，也叫《斗浆图》。大家可以看到这个人物手上拿着一碟茶碟，特别好玩。

所有的艺术品都经不起放大，一旦放大以后会产生与众不同的效果，美国当代艺术家罗伯特·塞里恩就把这一叠大碟子放大到一个巨大的程度，放到美术馆里头，太震撼了，所以小处见大，大处见小。

（10）元- 赵孟頫-《兰亭修禊xì 图》

（10）元代的画家赵孟頫很有名，他有一幅《兰亭修禊图》。这是王羲之写《兰亭序》的时候跟他的友人在河边上喝酒，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就是在这个水渠里头放了很多酒杯，顺着水杯漂过去，如果漂到谁面前，谁想喝了大家看他拿着勺子，把酒杯从河里头捞上来就饮了，然后喝完酒就赋诗一首，这一些诗集就合成了叫《兰亭集》，然后王羲之为他写了《兰亭集序》，就是咱们众所周知的天下第一行书，最经典作品书法作品。

（11）明- 仇英-《汉宫春晓图》

（11）明代大画家仇英在《汉宫春晓图》里面也有饮食的场景，这幅画非常宏伟。大家可以看到这边有几个宫女正在送酒食，她们背后的山石是蓝色的，这个色彩绝对不对，因为大家知道没有石头是蓝色的，这就叫主观用色，不是客观用色。我想到西方的野兽派大师马蒂斯，也按照自己的主观想象去利用色彩，所以这个厨房餐厅的颜色居然是这样的。

（12）清- 姚文翰-《紫光阁赐宴图》

（12）还有一幅画，清代宫廷大画家姚文翰画的《紫光阁赐宴图》。这个紫光阁今天还是咱们中国领导人宴请外国嘉宾的地方，乾隆皇帝在这个地方为了庆祝举行了盛大的宴席，还亲自给每个大臣赐酒。这幅画很长，刚才那个场景只是最左边的一小幅。中国画其实很多很多，刚才我们一路讲过来，大家可以看到很多都是长卷，大家可以看到移步换景，咱们边走边看每一段都是不同的，所以整个中国美术史的研究者都认为中国画是四维的，就是带有时间的流转，有点像纪录片，而西方绘画通常是一个固定的视角，像照片是三维的，三维跟四维的不同，就是中国绘画和西方绘画的不同。

最后看一下大卫·霍克尼，英国最著名的当代艺术家，他就是从中国画中受到了启发，他在创作作品中不断的叠加不同的作品，这是他刚才看到的一个标识牌，过一会儿又看到一个标识牌，过一会儿又看到了一个标识牌，这就是所有的时间不同的场景叠加在一起，成就了他作为西方最伟大的艺术家的地位。

时间原因，我只能简单跟大家分享中国画里面的一些小故事，它们都有一个主题，他们都来自我们最常见的一个知识产品就是图书。我也在尝试在豆瓣时间做课程：《回到原典：细节里的中国美术史》，如果大家觉得今天我给大家的分享还不够过瘾的话可以订阅这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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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 | 赵博磊

编审 | 张佳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