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被低估的中美经贸关系研究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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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文扬 / 经济观察报

商务部去年夏天发布的一份报告当时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不过，在当下中美贸易关系紧张时刻，这份《关于中美经贸关系的研究报告》（以下简称《报告》）不仅被中国学术界重新拿出来梳理研究，甚至引起了美国官员和学者的兴趣。

该《报告》发布于2017年5月25日，正是中美两国在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会晤一个月后。当时，中美两国在贸易方面达成重要共识——将展开“中美经济合作百日计划”。

这份研究报告的发布者是中国商务部，而非商务部研究院。知情人士透露，这份报告是由商务部美洲大洋洲司负责的。

把脉中美经贸关系

自2017年5月25日发布之日起，这份《报告》一直显眼地挂在商务部网站“信息公开”版块的“分析报告”一栏下，这也透露出官方的态度——报告对中美经贸关系的“诊脉”在当前依然具备借鉴意义。

该《报告》分为前言、中美经贸关系的时代背景、中美经贸关系互利共赢的本质、双方重点经贸关注、推动中美经贸合作不断发展和结束语六个部分。纵观自报告发布以来的中美局势变化，很多中美相互博弈的内容在其中都有涉及。

据《报告》，中美双方在经贸领域互有关注。美方重点关注对华贸易逆差、人民币汇率、产能过剩、市场开放、知识产权保护等问题。中方重点关注履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第15条义务、美对华出口管制、中国企业赴美投资、美方滥用贸易救济措施等问题。

《报告》中的美方重点关注内容在此后的中美交流中被美方一一提到。比如，特朗普多次在公开场合，甚至是个人推特账号上抱怨中美贸易逆差问题；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多次指责中国的政府补贴和产能过剩问题；美国商务部近期频繁对钢铁、铝、光伏等中国产品采取贸易救济措施；2018年4月3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依据“301调查”结果公布拟加征关税的中国商品建议清单，涉及每年从中国进口的价值约500亿美元商品。

在中美经贸的热点领域，比如苹果手机的全球价值链、高通公司、中美服务贸易逆差、中美双向投资、中美农产品贸易、中美高新技术产业、能源合作与就业等，这份报告也给出了详细的参考数据和翔实的例子。

比如：美国高通公司在华芯片销售和专利许可费收入占其全球总营收的57%，而使用美国芯片的中兴通讯公司每年对美出口手机超过1500万台，在美市场份额超过8%；苹果公司手机在美国设计研发，但80%以上在中国组装生产。

而上述几家公司在近期均受到关注。特朗普早前就呼吁苹果把工厂搬回美国；4月19日，中国商务部表示正在审查高通和恩智浦并购案；而中兴通讯公司则遭到了美国的制裁，4月20日，公司股票停牌。

4月4日，中国对原产自美国的大豆、棉花等农产品、汽车、化工品、飞机等500亿美元的进口商品征税——据《报告》，中国是美国飞机、大豆的第一大出口市场，汽车、集成电路、棉花的第二大出口市场。

据商务部信息，《报告》对中美经贸关系做了全景式的描述，梳理了中美双方从双边经贸合作中的获益情况，揭示了双边经贸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交融格局，认为中美双方应当妥善处理矛盾，管控分歧，扩大务实合作，丰富中美经贸关系内涵，造福两国人民。

从《报告》的“美方从中美经贸合作中获得的利益”这一部分可以看出，商务部的“做好准备”所言非虚：在双边贸易、双向投资、经济、就业、产业等方面的收益，都可以反手成为武器。

讨论的起点

对于中美贸易关系的研究者和参与者来说，这种报告的形式并不陌生。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孙磊对经济观察报介绍道，就美国而言，美国的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每年都会出台类似的有关中国的报告，最主要的目的是向国会去汇报中国整个贸易政策的情况，以及中国执行WTO的情况。

当然，美国的这些报告不只关注中国，还包括俄罗斯等国家。除上述报告之外，针对不同的事项，美国还有很多其他的专项报告，比如特殊301、基础电信等领域的报告；另外，美国还有一个更加综合的贸易年度报告，向国会汇报年度贸易和政策。

中国发布的这份《报告》有何意义？孙磊对经济观察报说，中国出台这份《报告》的意义在于三个方面：第一，调研事实，收集证据；第二，政策宣誓，政治喊话；第三，沟通媒介。

“美方可能希望通过这份报告试探中方的反应，中方也可以通过这份报告了解美方的底牌。这也算是一种相互‘沟通’。”孙磊认为，《报告》的重要性在于，可能会使双方评估找到共同点，达成一致或者妥协。

4月17日，在美国驻华公使官邸举办的一场迎春招待会上，美国驻华经济参赞贝莎兰（Sarah　Beran）对经济观察报表达了她对这份报告的兴趣。她表示，虽然此前她并未留意到这份报告，但她现在很有兴趣读一读。

这份报告还吸引了美方学者和研究者的目光。曾任美国国防部部长办公室国际经济与能源执行官的美国企业研究所（AEI）学者史剑道（Dr.　Derek　Scissors）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尽管当时的政策制定者没有注意到这份报告，但是美方的学者和研究人员已经对这份报告进行了研究。

“这份报告为中美贸易逆差等问题的讨论提供了一个起点。”史剑道指出，除了贸易逆差问题外，美国还关注中国的产业政策问题。

华盛顿国家关系委员会主席安迪·威尔逊（Andy　Wilson）表示，为了避免中美在关税方面交锋的不断升级，双方都必须清楚明确具体的政策和执法行动，以创造更加公平的贸易和投资环境，使双方都受益。中美之间需要从通过关税和配额交战带来的互相伤害，转变为解决结构性限制的方案。

解决方案

美国驻华经济参赞贝莎兰更倾向于听到中国的声音。她在前述招待会上频繁地询问中国媒体和学者对中美贸易摩擦的看法，并且关注中国新的开放举措。

在史剑道看来，让中美双方都高兴的唯一方法是，在一段时间内，让美国放弃产业政策方面的目标，接受来自中国的“礼物”——比如在汽车关税方面的开放措施。

4月10日，中国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的演讲中，向世界表明了开放的态度：在扩大开放方面，中国将采取一系列新的重大举措，一是大幅度放宽市场准入，二是创造更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三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四是主动扩大进口。

关于市场准入方面的开放，在《报告》第四部分“推动中美经贸合作不断发展”中已有体现——“美国企业将从中国银行、证券、保险、电信、文化互联网、汽车等众多领域的进一步开放中获益”；“中方将进一步放宽商用车和乘用车的市场准入限制”等等。

目前，中美经贸关系的未来走向依旧疑云重重。

4月17日，美国愿与中方就“232”措施和“301条款”调查在世界贸易组织(WTO)争端解决框架下展开磋商这一进展引发外界关注。北京并不满意华盛顿这一缺乏诚意的表态。商务部发言人高峰在4月19日表示，美方此举只是满足程序性要求，双方目前未就“301条款”调查和美国对华征税产品建议清单问题进行任何双边谈判。

“美国领导层如今正在考虑的政策将导致失业、减缓创新，妨碍美国与世界各国的联系，包括中国。我们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美国彭博有限合伙企业创始人、前纽约市长布隆伯格4月18日表示，他本周要到华盛顿进行游说，反对特朗普对华征收惩罚性关税。

安迪·威尔逊认为，双方应就需要立即改善的投资和市场准入领域进行具体的建设性讨论，谈判的重点应该是一项新的双边投资条约(BIT)，在双方市场上给予商业投资和经营的平等机会。

如果能够谈判，中美经贸关系将怎样平衡？《报告》给出的建议包括：推进中美省州和城市间经贸合作；扩大自美进口产品，包括能源、农产品、制造业产品等；加强桥梁、地铁、铁路、管道、堤坝、机场、电力等基础设施建设的合作；扩大双向市场开放；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扩大服务贸易交流；推动跨境电商合作等。

作者：张文扬 / 源自《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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