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喜欢的人一起读 | 把我赤裸裸地浸在你溶溶的清泉
与喜欢的人一起读
姜 俊 钦 主 持
▎水仙辞
（以安水仙之幽灵）
保尔·瓦莱里【法国】
哥呵，惨淡的白莲，我愁思着美艳，
把我赤裸裸地浸在你溶溶的清泉。
而向着你，女神，女神，水的女神呵，
我来这百静中献呈我无端的泪点。
无边的静倾听着我，我向希望倾听，
泉声忽然转了，它和我絮语黄昏；
我听见银草在圣洁的影里潜生，
宿幻的霁月又高擎它黝古的明镜
照澈那黯淡无光的清泉底幽隐。
我呢！全心抛在这茸茸的芦苇丛中，
愁思，碧玉呵，愁思着我底凄美如梦！
我如今只知爱宠如幻的渌水溶溶，
在那里我忘记了古代蔷薇底欢容。
泉呵，你这般柔媚地把我环护，抱持，
我对你不祥的幽辉真有无限怜意。
我底慧眼在这碧琉璃底蔼蔼深处，
窥见了我自己底秀颜底寒瓣凄迷。
唉！秀颜儿这般无常呵泪涛儿滔滔！
间乎这巨臂交横的森森绿条
昏黄中有一线腼腆的银辉闪耀……
那里呵，当中这寒流淡淡，密叶萧萧，
浮着一个冷冰冰的精灵，绰约，飘渺，
一个赤裸的情郎在那里依稀轻描！
这就是我水中的月与露底身，
顺从着我两重心愿的娟娟倩形！
我摇曳的银臂底姿势是何等澄清！……
黄金里我迟缓的手已倦了邀请；
奈何呵这绿阴环抱的囚徒只是不应！
我底心把幽冥的神号掷给回声！……
再会罢，悠悠的碧漪中漾着的娟影，
水仙呵……对于旖旎的心，这轻清的名
无异一阵温馨。请把蔷薇的残瓣
抛散在空茔上来慰长眠的殇魂。
愿你，晶唇呵，是那散芳吻的蔷薇，
抚慰那黄泉下彷徨无依的阴灵。
因为夜已自远自近的切切低语，
低语那满载浓影与轻睡的金杯。
皓月在枝叶垂垂的月桂间游戏。
我礼叩你，月桂下，晃漾着的明肌呵，
你在这万籁如水的静境寂然自开，
对着睡林中的明镜顾影自艾。
我安能与你妩媚的形骸割爱！
虚妄的时辰使绿苔底残梦不胜倦怠，
它欲咽的幽欢起伏于夜风底胸怀。
再会罢，水仙……凋谢了罢！暮色正阑珊。
憔悴的丽影因心中的轻喟而兴澜。
蔚蓝里，袅袅的箫声又恻然吹奏
那铃声四彻的羊群回栏的怅惆。
可是，在这孤星掩映的寒流澹澹，
趁着迟迟的夜幕犹未深锁严关，
别让这惊碎荧荧翠玉的冥吻销残！
一丝儿的希望惊碎这融晶。
愿波底涟漪掠取我从那流逐我的西风
更愿我底呼气吹彻这低沉的箫声，
那轻妙的吹箫人于我是这般爱宠！……
隐潜起来罢，心旌摇摇的女灵！
和你，寂寞的箫呵，请将缤纷的银泪
洒向晕青的皓月脉脉地低垂。
（梁宗岱 译）
保尔•瓦莱里（1871—1945），是二十世纪初法国最受瞩目的诗人、文学家、思想家和哲学家，法兰西学院院士，西方后期三大象征主义诗人之一。他继承波德莱尔所开创的象征诗风，倾向于内心真实，其诗歌耽于哲理，往往以象征的意象表达生与死、灵与肉、永恒与变幻等哲理性主题，被誉为“20世纪法国最伟大的诗人”。他以对人类精神领域的长久沉思，使其作品以对智性化的追求独树一帜，以远古神话为象征意象，并赋予其新的哲学内涵，成为人类自我认识和认识世界的一面镜子。代表诗作《年轻的命运女神》，《海滨墓园》等，诗集《旧诗谱》《幻美集》，散文作品《杂文集》五卷，《笔记》（Cahiers）数卷。
✎ 俊钦说诗：
那喀索斯来源于希腊神话，是诗人酷爱的题材之一，在其一生为数不多的作品中，该主题的诗歌就有八篇，贯穿了诗人一生，可谓作者诗化人生的写照。《水仙辞》以其惨淡的诗情，凄美的诗句，唯美绰约的意境，哀怨而柔曼的诗韵，展现了年少的作者令人钦佩的天才。这首十二节58行的短诗通过哀咏神话少年的薄命与美，表现了诗人对生命的深深怜惜，对真与美的孜孜追求，对自然、对宇宙的深深感悟，将读者带到了心灵解放后对自我美的端详、怜爱的唯美境界。
〖 姜俊钦，法国巴黎第八大学 在读博士研究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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