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诗人 | 再望二十年前那一轮晶莹的月亮

校园诗人-第77期

主持人：冯雷

各位诗友好！本期推送的三首诗都是与父母、亲情相关的。像“我的父亲”、“我的妈妈”这类的命题作文差不多每个人在中小学的时候都写过吧。但由于缺乏独特的生活经验，所以许多作品要么显得空洞、浮泛，要么就变成了“悲惨世界”，以至于像亲情、爱情这类人们最熟悉的题材几乎变成了写作的禁区。而朱晓华、戴琳和夏晨玫的作品却用想象的方式，用诗的语言塑造了可亲可敬的父亲、母亲的形象，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朱晓辉的诗极具生活的质感。从诗歌中来看，他家乡的土地或许是贫瘠的，在那里，父母过着清贫的生活。诗歌里有许多触动人的细节，而更可贵的是晓辉不但捕捉到了这些细节，并且对其还做了不少诗意的变形和加工，例如“顺着月光，一路找寻/父亲曾和母亲一起，在山里丢失的足迹”，“梦里醒来，我摸不到我的眼睛”。虽然生活并不富裕，可晓辉没有沦陷在苦难之中，相反，诗人用“那一轮晶莹的月亮”的清辉冲淡了苦难。从他的诗里，我读到的更多的是他对父母的疼惜和怜爱，以及结尾诗人对于未来略显拘谨的期待。

夏晨玫的诗同样饱含着拳拳孝心，她以对比的方式列举了父女二人各自的“三件事”。“我”的“三件事”是去照顾生病住院的父亲，集中在度日如年的一天里。父亲操劳的“三件事”则是牺牲自己、抚育女儿，散落在几十年如一日的漫长时光里。在父亲的人生账目里，除了对自己，他对别人无所亏欠。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从情感的角度来说，晨玫的这首诗足够动人。

戴琳的诗我读过一些，从她的《嫁》《莫尔道嘎》再到这次的《父母》，给我的印象是她像一个敏感而谨慎的旅行者一样在观察这个初次造访的世界，其姿态正如她在《父母》结尾写的那样“不发一语，像沉睡的孩子”。与前两首诠释“孝心”的诗不同的是，戴琳的《父母》似乎是她对父母中年生活状态的一次观察和体会，中年生活似乎就如那一锅肉汤一样“苦咸的，但热气四溢”，“闭口不提情欲的消退”，“无法证明爱的准确性”。她是站在自己的人生节点上去观察父母的。所以，我猜诗歌里是不是还隐含着一重情绪，那就是正值青春年少的诗人对于未知的成长与时间的恐惧？戴琳的《父母》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首诗为我们观察、讨论青年诗人们如何抒写“父母、亲情”提供了另外一重视角，很具有启发性。

非常感谢推荐作品的宁夏大学的张富宝副教授和福建师范大学的陈卫教授。恳请大家赐稿、荐稿，并将照片、简介一并发至[e-mail]。感谢！

最后，祝愿普天下的父母都健康、平安、快乐，也希望普天下的学子都能学有所成，尽早回报父母。

◎ 朱晓辉

1994年生于贵州，宁夏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大四在读。

▊    那年月光

1

我轻轻推开紧闭的窗子

再望二十年前那一轮晶莹的月亮

母亲在炊火光中，沾满烟灰的脸庞

月光被吹得细细的，在吹火筒口

父亲走在夜里，将小麦装在背篓

狭窄的山路，月光拉扯着他的影子

满地银灰的熟地草，发霉了的回忆

顺着月光，一路找寻

父亲曾和母亲一起，在山里丢失的足迹

麦田里的蟋蟀“曲曲”的叫声

还有烟地那杀不完的青虫，

在那里，都盖上过他们的手印

梦里醒来，我摸不到我的眼睛

那年月光，照不过贺兰山来

那是不为人知的旮旯口

唯一的月光，成丝地飘进去

飘上了，父母的白头，我的流浪

2

那一方贫瘠的土地，没有湖水和波浪

干涸的月亮，是我的

倒影，在青石壁上，随风泛起涟漪

匍匐在熟地草里，跟岁月捉迷藏

父亲将我抱起，搁上月光

沉睡了百年的村庄，再次睡去

虫鸣在声声的奏唱，这古老的

不息的时间，填不满父亲沟壑般的手掌

那烧红了的，铲煤块的收火钩

我从月光里跑出，黎明在地平线上跃动

月光，还没消散；霞光，正在升起

3

我们在窗子里种下白菜

上头的崖，明月高挂

调戏着凌乱漂浮的雾霭

早起的母亲，正从挑水的路上赶来

月光里，父亲的鼾声已经过去

收火钩，勾动山头的云彩

火红的鲜艳的煤块

冷得胜过月光，露水借给了熟地草

一片生的现在，一片生的未来

月光，打南边来

梦里，是屋顶晒干的小麦

那偷吃粮食的雀儿，还有被我打死的家鹅

冰雹从我的头上划过

是与月光擦肩而过的流星

屋顶上那一双，渴望解开未知的眼睛

◎ 夏晨玫

1995年生于福州，曾获福建师范大学2015年度文学创作大赛诗歌组一等奖，现为华东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一年级硕士研究生。

▊    三件事

这一天

我就做了三件事

去医院 到病房  离开医院

小时候，我不知道

坚固的堡垒会倒

因为我的父亲

是一名建筑师

所有的建筑理所应当都是牢不可破

它们怎么会破呢

但

病床上躺着的，难道不是我的父亲吗

是我的父亲

父亲的时光里也只做了三件事

读书识字，让孩子长大，把自己变老

他好像有梦想，感受风景

又似乎没有

现在，他甚至不曾走完自己生长的圈

就走到

苍白的病床上

看时光奔过，听流年走过

他在岁月里消费

把账目捋清

不欠三件事

对生活的热心

对亲人的热切

对生命的热忱

欠自己那件

提起来

内心底处，还会忍不住的激动

◎ 戴琳

1994年生于内蒙古呼伦贝尔，鄂温克族，曾任北方工业大学齿轮诗社社长，现为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一年级硕士研究生，曾在《诗刊》、《诗托邦》等发表作品，获樱花诗歌邀请赛二等奖。

▊    父母

五月用炉火叫醒柳蒿芽，熬出一锅

苦咸的，但热气四溢的肉汤。对坐

闭口不提情欲的消退，年岁的增长

再得到怎样相似的答案都无法证明爱的准确性

多数都选择表面效度，绝望的主观

不问，无异于在时间中自救

看他赶路，急着闯过五十岁的关门，饮酒

咂摸出日渐裂开的皱纹，她更急于抻开面团

不如归来，收起搭在窗外的野干菜？

五月不再需要用冰镐撬开蓬勃的欲望

往日全都解冻，全都流淌在天上

迷恋的，飞离且不知去向

多希望体内有安土重迁的习惯，好让大雁

栖居湖边，等待绝妙的相逢恨晚

此时落雨，此时就永恒

抖下的灰翎被收进拘谨的抽屉

只好藏着

不发一语，像沉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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