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东空降，华夏幸福生变 | 棱镜

作者 | 孙春芳

官宣终于来了。

2月19日下午，华夏幸福发布公告称，华润置地前执行董事吴向东正式出任公司CEO（首席执行官）暨总裁。

2018年10月以来，吴向东加盟华夏幸福的消息甚嚣尘上，只不过都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这次，尘埃落定。

吴向东空降之前的1月31日，中国平安再次增持华夏幸福，持股比例超过25%，直逼华夏幸福控股股东王文学。

随着平安股权扩大和吴向东的入主，华夏幸福一些创业元老慢慢隐退，王文学此前凭借华夏幸福产业地产的平台，极力拓张的产业和资本版图，也在大撤退。

华夏幸福还将实行南北双总部制度，在深圳成立南方总部。该公司对外表示，吴向东所擅长的深耕一线城市和强二线城市，打造“住宅开发+持有物业+增值服务”之经验，能够为华夏幸福业务打开一扇估值提升的想象之门。

吴向东在业内素以“狠角色”著称，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将烧向哪里？

失去的京津冀

吴向东此次来操盘的华夏幸福已非三年前的华夏幸福。彼时，华夏幸福在京津冀售房可谓如火如荼，日进斗金。雄安新区成立的消息，更是让华夏幸福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河北企业，一下子成了全国人民都知道的网红。

而今，京津冀楼市依然冷冻，作为华夏幸福主要现金来源的地产收入锐减。

2018年初，华夏幸福制定的地产销售目标是2000亿，其中环京1000亿，其他地区1000亿。

到了年终，按照华夏幸福公布的经营简报数据，2018年全年房地产销售额为1297亿元，离年初目标相去甚远，即使加上产业园区结算收入额310亿元，其总额也只有1607亿元。

房企看重排行榜。

克尔瑞2018年房企销售排行榜上，华夏幸福的销售流量金额显示为1680亿元，从2017年的行业第9名跌落到第14位。

华夏幸福起家于环京区域，2016-2017上半年，环京楼市如火如荼，华夏幸福在该地区的地产销售占到其总销售额的八九成左右。

华夏幸福公布的经营简报称，2018年全年，其在京津冀区域的销售面积为728万平方米，在总销售面积1502万平方米中，占到半壁江山。其中廊坊市固安县销售面积为215万平方米，廊坊市区为123万平方米。

一位华夏幸福固安区域的员工表示，按照他的直观感受，华夏幸福在廊坊市区和固安不可能卖出100多万和200多万平方米的房子。

在2017年廊坊市出台限购政策之后，房子很难卖了，“之前还能让中介通过做纳税社保证明来规避，后来这些漏洞被统统堵死，政策越来越严，没有丝毫松动，房子也越来越难卖。”他说。

上述数据的真实性的确有待考证。

房天下根据廊坊市房管局公布的数据披露，廊坊市区2018年新房的销售面积仅90万平方米左右，比华夏幸福一家企业的销售数据还少了33万平方米。

而在廊坊市区的所有楼盘中，华夏幸福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2018年上半年廊坊市区销售楼盘排行榜前20名中，只有孔雀城悦府属于华夏幸福，排在第9位，共出售52套，销售面积1万平米左右。

2018年2月，《棱镜》走访廊坊市区时，孔雀城悦府的销售人员曾表示，华夏幸福在廊坊市区已没有什么可售房源，其中孔雀城公园海已经售完，只有高端楼盘孔雀城悦府还有可售房源。

此外，华夏幸福在市区就没有其他盘了。

对于华夏幸福经营简报数据和政府统计数据之间的差异，华夏幸福方面回应《棱镜》称，两者统计口径不一样。

尽管有“统计口径不一样的”的数据粉饰，依然难掩华夏幸福两大现金引擎——地产销售和园区结算收入的“熄火”。

2018年前三季度，华夏幸福产业园区的结算收入为207亿，同比仅增长1%，而其前三季度的房地产签约销售额为846亿，同比仅增9%。

业务不振导致华夏幸福资金持续吃紧。三季报显示，截至2018年三季度末，公司货币资金为379亿元，同比下降44.34%，其偿还债务付出的资金达到421亿元，同比增长144.48%。而其因政府园区收入尚未结算导致的应收账款和票据则达314亿元，同比增长66%。

华夏幸福引入中国平安时是有对赌协议的，按照协议，华夏幸福 2018 年度、2019 年度、2020 年度的净利润增长率应分别不低于 30% 、65% 、105% ，即分别不低于 114.15 亿元、144.88 亿元、180 亿元。否则，华夏幸福将对平安资管进行现金补偿。

王文学断臂求生

华夏幸福的员工最近过得很“充实”，周六也要上班。

“到了公司其实也没啥事，有些部门例如GR（政府公关），对接的是政府人士，人家政府周末都休息，你还对接个啥？”华夏幸福的一位员工抱怨道。

不过华夏幸福员工对于这项新出台的政策，忍了，对于年终奖“泡汤”，也忍了，因为总比被裁员得好。

回想起几年前在海南三亚花几千万开年会，大吃龙虾海鲜的场景，上述华夏幸福员工不胜唏嘘。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作为王文学现金奶牛的华夏幸福不景气了，也影响到他构建的庞大资本版图。

2014年9月，王文学成立知合控股有限公司，并孵化出知合科技、西藏知合、拉萨知合众多“马甲”公司，资本市场上的“知合系”由此诞生，先后控制黑牛食品（现更名为维信诺）、玉龙股份和ST宏盛三家上市公司。

知合系的套路如出一辙，一般先从原控股股东中收购一笔股权，同时获得原控股股东的另一部分股份表决权，由此拿下这个壳，然后将壳里的资产出售清空，再通过定增、重组等手段装入新的资产。

王文学资本运作的目的是为了他的产业抱负。

2016年9月13日，黑牛食品抛出了一份180亿元的巨额定增方案，拟投向OLED产业。

这一定增方案几经修改之后，最终于2017年11月获得证监会批复，同意黑牛食品定增150亿元。

黑牛食品在定增计划前后，就成立了云谷固安和霸州云谷两家子公司，进行第6代AMOLED面板生产线项目和第6代AMOLED模组生产线项目的建设，并预计于2018 年第四季度开始量产。

黑牛食品还通过发行股份购买资产方式取得国显光电控制权，国显光电是目前新型显示器件领域技术比较突出的一家企业。

近期，黑牛食品出资40亿投资合肥第六代AMOLED生产线项目，该项目总投资额为440亿元。同时，该公司还将耗资30多亿元购买江苏维信诺和维信诺显示近半股份，黑牛食品也改名为维信诺。

维信诺未能给王文学带来现金流。2018年三季报显示，公司净利润为-1.68亿元，扣非净利润为-2.72亿元，经营现金流为-7292万元，亏损原因是“公司在建的第6代AMOLED面板及模组生产线项目2018年陆续进行设备的搬入、安装和调测，四季度开始逐步量产，收入贡献有限，当年产生亏损”。

作为一个从廊坊市交通运输公司出来创业的人，王文学对出行领域余情未了。

他在知合控股旗下设立了知合出行，布置出行领域的庞大版图。

知合出行在汽车产业链上游投资了4家无人驾驶公司，分别是易航智能、驭势科技、禾多科技和位于美国的Tron.ai；还投资了一家生产新能源汽车驱动系统和核心零部件的精进电动；另投资3家汽车研发制造企业——长城华冠、合众新能源和酷黑科技；以及投资4家共享汽车公司——参股的Ponycar、巴歌出行和控股公司蕃茄出行、小二租车。

知合系控制的另一家上市公司——玉龙股份也于2018年3月耗费7.9亿元，收购天津玉汉尧石墨烯储能材料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玉汉尧）33.34%股权。玉汉尧主营石墨烯改性正负极材料的公司，即锂电池材料供应商。新能源汽车最核心的即为电池技术。

在华夏幸福风雨飘摇之后，王文学不得不大幅收缩甚至停摆部分业务。

接近华夏幸福人士表示，华夏幸福在固安的OLED配套产业已部分暂停，知合出行旗下的番茄出行业务已停。

2018年11月29日，王文学不再担任合众新能源汽车法人代表，合众新能源创始人方运舟接任。此前2017年10月，王文学控制的拉萨知行出资12.5亿元，收购合众新能源近53.4%的股份，成为其最大股东，后通过股份减持，现在持股比例退居股东序列第7。

12月7日，王文学的拉萨知合将其所持ST宏盛全部股份4164万股转让给西藏德恒，占公司总股本的25.88%。该笔股权转让对价为10亿元。

一进一出，不计机会成本，仅从账面差价计算，王文学的此次转让亏损约4400万元。

据知情人士称，王文学控制的另一家上市公司玉龙股份也有意将其持有的天津玉汉尧股份出售，以换取现金。

新掌门是个“狠人”

王文学的思路，似乎重回老本行——房地产。

接近华夏幸福人士表示，2018年下半年的时候，王文学在一次对内部员工的讲话上不经意地说出，“原来公司还是一家地产公司”。

一年前的2017年年会上，王文学提出“诚意正心干好产业新城”的口号，并一再告诫员工，不要再说华夏幸福是一家房地产企业了。

2018年10月底员工大会，王文学不像往常大谈战略，而是一再提到“抱大腿”，抱平安的大腿。

2019年1月31日，中国平安再次增持华夏幸福，平安资管以其受托管理的保险资金，继续增持约1.7亿股公司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5.69%，每股价格为24.597元，转让价款共计约42.03亿元。

至此，华夏幸福共向平安转让股权超过25%，获转让价款总计约180亿元。

王文学在上述员工大会上提到，平安入股之后，管理层会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前华润置地高级副总裁、首席财务官俞建。俞建在2018年年底已经入职华夏幸福，担任分管财务和融资工作的联席总裁。接近华夏幸福人士称，俞建来了之后，发了不少跟财务制度有关的文件和规章，也组建了一些公司内部工作组性质的机构，“感觉是有个有魄力、能干事的人”。

王文学提到的另一个人，是吴向东。

吴向东在华润置地的离职似乎颇为“麻烦”。一位华润置地的内部人士称，在2019年1月中下旬的公司运动会上，吴向东还出现过，“不过现在他不管具体业务了，之所以拖那么久还没离开，可能离任审计花的时间比较长。”

2月12日，华润置地发布公告，吴向东先生因个人职业发展规划辞任本公司执行董事、提名委员会主席、企业管治委员会成员及执行委员会成员。

2月19日，华夏幸福发布公告称，吴向东正式出任公司的CEO（首席执行官）暨总裁。

华夏幸福内部人士称，华夏幸福将实行双总部战略，在深圳另设总部，吴向东或常驻深圳，负责二股东中国平安希望华夏幸福发展的新业务：康养地产、长租公寓等。

《棱镜》查询工商信息发现，2018年12月20日，华夏幸福在深圳注册成立了一家运营管理公司，注册资本10亿元，其业务为企业管理咨询、物业管理、投资兴办实业。

平安入主之后，华夏幸福的轨道或将发生偏移。

华夏幸福员工明显感觉到平安入主前后的一股“凛然寒气”，裁员即是其一。2018年下半年，华夏幸福将小镇集团整体裁撤，并入到产业新城集团，其京南事业部、京东事业部也裁员六七成左右。此外，重庆、天津等外地事业部也因为没有做出成绩而被裁撤。

华夏幸福裁员其实是一直有的事，只是最近来得更猛而已。

王文学的用人之道是大进大出、大开大合。例如环京某地区的投拓部门，王文学提出要招200人，实际只招了40多个人。而这些人，最终经过裁员，到18年底全走了。

吴向东成为“大掌柜”之后，华夏幸福将会何去何从？

华夏幸福官方称，吴向东所擅长的深耕一线城市和强二线城市打造的“住宅开发+持有物业+增值服务”打法，能够为华夏幸福业务打开一扇估值提升的想象之门。

多位地产界人士向《棱镜》表示，曾经一度有望执掌万科的吴向东，在业内素以“狠角色”著称，此番易主，肯定是想要来一场大作为的。

几位受访的华夏幸福内部员工则向《棱镜》表示，新官上任三把火，吴向东的第一把火烧向哪里？他们对此既是期待，也颇怀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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棱镜·腾讯新闻出品 | 第407期

实习运营编辑：张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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