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神秘富豪失联的120天丨棱镜
密春雷，图自上海人寿官方微信
作者 | 肖望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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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神秘资本大佬密春雷已失联120天，而其曾耗资超30亿元拿下的上市公司览海医疗（*ST 海医，600896.SH）也即将退市。
5月5日，*ST 海医开市起停牌，公司在假期前最后一天收到上交所关于终止公司股票上市的事先告知书。其年报确认，2022年初以来，董事长密春雷不能正常履职，公司多次向控股股东及密春雷家属核实了解情况，但未获悉任何应披露而未披露信息。
据财新报道，密春雷于今年元旦前一天已被某地经侦带走，两周后，他掌舵的上海人寿，其投资总监张锡麟也被查。
密春雷是上海人寿和上市公司览海医疗的董事长，在2021年胡润百富榜上，密春雷以110亿元身家排名第647位。据《棱镜》作者梳理，密春雷的资本版图涉及保险、银行、地产、医疗以及汽车、矿产等领域，而他更为外界熟知的身份是知名主持人董卿的老公——此前，财新、中国经营报等多家媒体曾有过相关报道。
低调、神秘，是此前密春雷身上的标签。但2015年后，密春雷开始在资本市场上翻云覆雨，先是拉起一众国资股东发起成立上海人寿，随后控股上市公司、大手笔入股银行、拿下上海滩核心地块、接盘华谊兄弟，种种操作令市场无法忽视。
随着密春雷失联，其一手打造的“览海系”资本帝国也岌岌可危。
30亿买下的上市公司即将退市
密春雷耗资逾30亿元拿下的上市公司正在退市边缘。
4月29日，*ST 海医2021年年报姗姗来迟，公司2021年度营收1.19亿元，净利润亏损2.81亿元，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净利润亏损3.19亿元。
会计师事务所对公司年报出具了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无法保证其年报真实、准确、完整。
由于连续两年扣非净利润亏损，经审计的主业营收低于1亿元，在披露年报的同时，览海医疗收到上交所的退市事先告知书。
对于亏损，公司称主要是医疗行业盈利周期长，报告期内仅有2家综合门诊部投入运营，康复医院于2021年年底开业，整体规模效应尚未显现。但资本市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等待。
览海医疗的前身是主营航运的中海海盛。2015年时期，国内外航运业持续低迷，且鲜有反弹迹象，中海海盛原控股股东中国海运萌生退意。
密春雷适时出现。览海集团联合刚开业不久的上海人寿成立合资公司览海上寿，通过协议受让中国海运所持部分股份，叠加上海人寿二级市场增持、上市公司向览海投资定向增发等手段，览海系机构拿下中海海盛45.22%股份，总耗资30.29亿元。览海集团全资子公司上海览海成为中海海盛控股股东，密春雷成为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
此后，密春雷有意将上市公司打造成为其医疗健康服务产业的资本运作平台。
2016年末，中海海盛更名为览海医疗，并实施资产重组。航运资产被全部剥离，开始战略转型，布局高端康复医院、高端医疗诊所、线上医院和医疗设备融资租赁等业务。
不过，现实很骨感。自密春雷入主带领览海医疗开启转型后，其年营收仅有5000万左右，且连续亏损。第一次面临退市风险之际，览海医疗在2018年靠出售东华软件股票、转让融资租赁公司股权给关联方获得3.34亿元营收、1.14亿元净利润，扭亏为盈，勉强保住上市公司的壳。
但此后的2019及2020年，览海医疗仍旧未能靠医疗主业盈利。由于2020年扣非净利润亏损且营收低于1亿元，公司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
在股价方面，览海医疗近年的最高点停留在览海集团筹划控股中海海盛期间。自2016年密春雷控股以来，览海医疗股价一路震荡下跌，累计跌去近90%。
需要指出的是，览海医疗布局的高端医院、诊所尽管当前经营不善，现金流不佳，但其地段绝佳，前期投入较大。其2021年末净资产有19.62亿元。
由于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密春雷暂时无法履职，览海医疗在自查资金占用、违规担保等问题时未能与其取得联系，并进行核查确认，但公司自查发现控股股东关联方复杂。
4月19日，*ST 海医披露，公司控股股东上海览海及一致行动人览海上寿将持有的45.47%公司股份全部质押，用途为对外担保，质押权人为上海人寿。上海人寿的第一大股东即是览海集团。根据*ST 海医质押起始日股价显示，这笔股权总市值13.5亿元（质押时通常有折价）。
此次质押披露后，*ST 海医股价接连吃下9个跌停。截至4月29日收盘，报收1.74元/股，较质押起始日股价已下跌37%。
爱豪车、买银行、接盘华谊兄弟
当下的困局，与前几年密春雷的豪气收购形成鲜明对比。
2020年4月，寸土寸金的上海市静安区江宁社区C050201单元023-7商办地块，以60亿元底价成交，创下当年上海总价第二高的成交地块。
拍下该地块的览海集团及上海览佑企业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均是密春雷控制的公司。房地产正是密家的老本行之一。
工商注册信息显示，密春雷之父密伯元早在1997年成立上海市外投房地产有限公司。在2005年、2008年及2010年，密家又先后成立上海中瀛建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上海宝源房地产有限公司及上海盈谷房地产有限公司，地产开发经验丰富。
除房地产外，密春雷对银行也情有独钟。2017年4月7日，览海集团受让绿地控股持有的上海农商行股份，成为上海农商行第十大股东，交易耗资18.9亿元。
上海农商行2021年报显示，览海集团持有3.36亿股占比3.87%，但所持股份已全部被质押。
做一家大银行的小股东或许还不过瘾，2018年4月，览海集团参与曲靖市商业银行（下称“曲商行”）增资扩股，与云南省国资委控股的云南省水务产业投资有限公司并列成为其第一大股东，持股19.5%。据和讯网报道，曲商行董事长王建平由览海集团提名，王建平此前任上海华瑞银行副行长；上海人寿总裁、览海集团党委书记石福梁出任股东董事、非执行董事。
需要指出的是，原本有意拿下曲商行第一大股东席位的是上海爱建集团旗下的爱建信托。但2018年4月，爱建信托被告知，其不符合原银监会新出台《商业银行股权管理暂行办法》相关规定，股东资格未能获得监管审批。据爱建集团公告，拿下曲商行19.5%股份需耗资15.24亿元。
由此，览海集团的资本触手延伸到云南。
在2019年末至2020年8月间，览海集团在大理、澄江抚仙湖不断出手，合计15.15亿元拿下大理满江区某住宅地块并配套妇产医院、大理镇上末村某地块及抚仙湖东岸某地块。尤其是大理茶博院项目拿地成本达10.7亿元，创下大理近年最大出让面积和最高总价。该地块位于苍山脚下，洱海之滨，风景绝佳。览海集团此后还引入恒大人寿共同参与开发建设。
但云南或许并非密春雷的福地。
公开资料显示，上述大理满江区住宅及妇产医院项目，因满江片区规划调整，在2020年7月双方协商一致暂停建设。
2021年6月，抚仙湖开启“湖泊革命”，云南省澄江市暂停抚仙湖周边部分地块审批，其中就包括览海集团打造的抚仙湖·国际健康旅游谷项目。
天眼查信息显示，曲靖市公安局在今年3月28日冻结了览海集团持有的4.92亿元曲靖市商业银行股权，4月13日又冻结览海集团旗下1亿元云南抚仙湖览海医养产业发展有限公司股权。
2021年10月，密春雷还接盘海南观澜湖华谊冯小刚文化旅游实业有限公司35%的股份，解了深陷债务危机中的华谊兄弟燃眉之急。作者查阅华谊旗下子公司审计报告发现，这笔出资价值约1.15亿元。
密春雷对“富豪玩具”——豪车也颇感兴趣，在2016年就注册成立上海览海汽车发展有限公司，在湖北、江苏、山东、上海多地拥有多家汽车品牌4S店。
作者梳理工商信息发现，览海汽车在2019年期间，通过接手武汉康顺汽车服务有限公司，从而拿下兰博基尼、劳斯莱斯、保时捷、奔驰、宝马等高端品牌的经销权。览海旗下还成立了上海览海骏捷赛车俱乐部有限公司，不过未有其公开经营信息。
2019年4月，豪车品牌经销商润东汽车一度拟将旗下56家经销店的股权以34亿元出售给览海集团旗下公司，但最终未有进展。此后，润东汽车又与览海国际等签署谅解备忘录，览海国际拟参与润东汽车重组并协助其股票恢复买卖。但直到谅解备忘录期满，润东汽车仍在就潜在交易与览海国际磋商。
但当下，览海集团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保险牌照成其关键一跃
2015年，上海人寿成为密春雷事业的关键转折点。正是从拿下这块含金量极高的寿险牌照开始，密春雷从名不见经传的地产商人成为名震上海滩的资本大佬。
上海人寿于2014年9月获批筹建，2015年2月获批开业。这是上海自贸区设立的第一家保险公司法人，也是保险业“新国十条”颁布后第一家获批筹建的全国性保险公司。
上海人寿股东阵容豪华，中海集团投资有限公司、上海电气（集团）总公司、上海城投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上海外高桥（集团）有限公司、上海陆家嘴金融发展有限公司、上海国际集团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上海国际信托有限公司等一众上海国资股东参与。上海人寿成立时注册资本金20亿元，览海集团出资4亿元持股20%成为最大发起股东，密春雷任董事长。
据《中国房地产报》报道，上海人寿开业时，原保监会主席项俊波亲赴现场。
2017年4月，中纪委披露，项俊波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审查。而据华夏时报梳理，项俊波主政保监会的5年多里，保监会批准新设的保险公司高达51家。宽松的准入原则为各路资本进入保险业打开了方便之门。
2016年3月，上海人寿注册资本金从20亿元增加至60亿元，增资引入的新股东为上海洋宁实业有限公司（下称“洋宁实业”）、上海和萃实业有限公司（下称“和萃实业”）和上海幸连贸易有限公司。
据财联社报道，2018年一份监管材料显示，洋宁实业及和萃实业等在上海人寿2016年的增资申请中，隐瞒关联关系、超比例持股，提供虚假材料。览海集团与关联方持股比例达50.5%，远超监管规定的股东持股比例1/3上限。
金融机构的股东出资均需要实缴。这意味着，览海集团及其关联方出资超过30亿元。
上海人寿官方信息显示，其目前资产规模达到1150亿元，连续六年实现盈利，打破了寿险行业“七亏八盈”的传统。2020年，上海人寿实现原保费收入168.51亿元，2021年度签单保费为163.55亿元。2020年报显示，银行渠道贡献了其95%的保费收入，而万能险产品保费收入占比近半。
规模及利润狂飙之下，其在监管的风险综合评级却不断下降，2021年第3季度起更是下降至C类。在保险业协会披露的148家保险公司中，仅有8家评级为C或D。
在2017年10月，上海人寿曾收到监管函，指出公司在“三会一层”运作、关联交易、内部审计、考核激励等方面存在问题，并提出监管要求：自监管函下发之日起六个月内，禁止上海人寿与览海集团及其关联方开展资金运用等相关关联交易；开展整改工作，形成整改报告进行报送。
如今，上海人寿投资总监被带走，与上海人寿的资金运用，以及近年览海集团的扩张有何关系？仍有待更多官方信息披露证实。不过亦有沪上保险业人士表示，公司都有职业经理人在管理，不必担心其运作。
年轻的胡润富豪已成历史？
密春雷出生于1978年12月，从上海崇明岛的农村家庭走出，在44岁就成为胡润百富榜上的百亿富豪，其财富增长速度令人惊叹。
上海人寿信息显示，密春雷毕业于同济大学土木建筑专业、长江商学院EMBA专业。中国经营报《等深线》则报道称，密春雷没上大学，很年轻就开始做生意了。老家人称，密春雷性情温和，从小脾气好，从没跟人吵过架。
综合媒体报道及工商注册资料梳理，密家最早开始在崇明岛做公路建设、物资运输和公路工程养护生意。或许是赶上了上世纪90年代崇明岛的发展机遇，成就了密家的第一桶金。《等深线》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听他自己后来和老家的人说是做期货赚了一笔。”
密春雷及父亲密伯元在2003年注册成立上海中瀛企业（集团）有限公司，这便是览海集团的前身。
在2015年发起成立上海人寿后，览海集团在2015年7月至2016年11月间接连5次增资，将注册资本金从2.1亿元提升至60亿元，财富增值速度惊人，并在此后开启了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
相较于密春雷的种种豪气出手，其在公司经营和治理上却一塌糊涂。
例如在2021年，览海医疗拟3.56亿元溢价购买昆明某尚未取得预售许可证的写字楼，而写字楼资产的原股东即为览海集团关联公司上海人寿。上交所对览海医疗发出问询函，要求说明房产销售款是否最终流向上海人寿等问题。在两次延期回复上交所问询后，览海医疗这一收购草草终止。
一些借贷纠纷也暴露了览海集团当下现金流紧张的窘境。股权质押信息显示，览海集团将览海置业、览海汽车发展有限公司、览海医疗等股权质押给同一实控人旗下的上海人寿，构成大量关联交易。
财新报道称，密春雷与多家辽宁地区城商行有大量资金往来。但截至目前，其失联的具体原因仍未可知。
即将退市的览海医疗等不到密春雷，而董卿的粉丝们仍在翘首以盼其节目的更新。4月23日，停播3个月的《朗读者》原计划恢复播出，但最终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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