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赌王，“搅局”澳门万亿赌牌争夺战 | 棱镜
作者 | 陈弗也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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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澳门中华广场21楼，一场价值万亿的竞标活动正式开标。
20年前，澳门特区政府实施“博彩专营权”改革，打破了“赌王”何鸿燊家族垄断澳门赌场的局面。当年，澳门特区政府在全球范围内公开招标，并最终将3张“赌牌”（即“澳门博彩经营特许权”）授予了澳博、银河娱乐、永利澳门3家博彩公司。
后来，银河娱乐的两大股东——香港嘉年华集团和美国威尼斯人集团发生冲突，澳门特区政府按照博彩法的规定，批准银河娱乐以“批转给”的方式，将赌牌一拆为二，银河娱乐持有一张主牌，威尼斯人集团则持有一张副牌，即“次特许经营权”，后者为金沙中国的前身。
两张赌牌除名称不同外，权益和责任完全相同。
此后，澳博、永利澳门纷纷效仿。2005年，澳博分拆出一张副牌，送与何鸿燊女儿何超琼与美国美高梅的合资公司，即美高梅中国。第二年初，永利澳门则将一张副牌以9亿美元的天价分拆给何鸿燊儿子何猷龙与澳大利亚PB1的合资公司，即新濠国际。
今年6月，这6张赌牌先后到期，澳门特区政府将赌牌延期至今年年底，与此同时，开启了新一轮赌牌的竞标。
本轮竞标，澳门特区政府共推出6张赌牌，不再区分正副，并将经营期限缩短至10年。
疫情之前的2019年，澳门的博彩年收入为2924.55亿澳门币；疫情爆发后，澳门的博彩收入锐减，2020年和2021年均不足千亿澳门币，今年上半年的收入也仅为262.7亿澳门币。不过，随着疫情的结束，未来10年，这6张赌牌仍然有望为澳门带来超过万亿澳门币的收入。
9月14日是本轮竞标的截止日期，共有7家博彩公司提交了资料。两天后的开标，意味着竞投委员会将正式对这7家公司进行咨询、磋商和评审，并决定赌牌花落谁家。
6张赌牌，七家竞标，新入局者是谁？
来自福建的“赌王”
在这7家竞投公司中，有6家公司是原赌牌的持有者，新入局者是一家名为GMM的新公司。
根据澳门日报报道，在9月14日提交竞投材料时，GMM的代表陈小姐说，他们代表的是马来西亚云顶集团。这是一家全球顶级的娱乐公司，旗下有多家上市公司，涉足娱乐、油棕种植、电力、油气、生命科学等领域，业务遍布全球。
创始人林梧桐是一位华裔马来西亚人，1918年出生于福建泉州市，19岁那年前往马来西亚打工，并由此开启了传奇的一生。
他在1965年创办了云顶集团，与何鸿燊、叶汉、田乐园并称为“亚洲四大赌王”，曾经是马来西亚首富。
2007年，林梧桐去世，次子林国泰开始执掌云顶集团，并继承了“马来西亚赌王”的称号。作者查询澳门商业登记讯息平台，林国泰正是GMM三位“行政管理机关成员”之一，GMM的主席Koh Poy Yong也出现在云顶集团的年报中，是云顶集团的管理人员。
云顶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林国泰
“在马来西亚，云顶集团几乎家喻户晓，林梧桐在马来西亚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一位马来西亚当地人士向作者表示。
对于喜欢游轮的人来说，云顶集团的名号并不小。他们旗下的云顶香港游轮公司（00678.HK）是亚洲最大的豪华游轮公司，曾经吸引了不少中国游客前去体验。其还在上海设有专门的办公地点，用来发展中国内地业务。
不过，几年前，豪华游轮行业遇冷，云顶香港开始连续亏损，疫情更是给其致命一击。
其财报显示，2015年时，云顶香港的净利润高达137.19亿元人民币，这比澳门6大博企的任何一家都高。但2016年便亏损了15.83亿元，2020年的亏损额更是高达102.18亿元。今年1月，云顶香港向百慕大最高法院提交清盘申请，目前，该公司的股票正在停牌中。
2022年北京冬奥会，让云顶集团进入到了普通大众的视野中，只不过，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
十几年前，林梧桐三子林致华在张家口建造了“密苑云顶乐园”，号称投资180亿元，其中的云顶滑雪场是本届冬奥会自由式滑雪和单板滑雪的指定场地。这块场地上共诞生了20枚冬奥会金牌，苏翊鸣、谷爱凌、徐梦桃等人就是在这里夺冠。
而林致华还是300名北京冬奥会申奥委员中唯一一位外籍委员。
当然，对于云顶集团来说，赌场才是其核心业务，他们也是全球拥有赌场最多的公司之一。
根据其官网介绍，云顶集团在马来西亚、拉斯维加斯、伦敦、新加坡、纽约、巴哈马等地都开有合法赌场，尤其是位于纽约的“名胜世界”，是当地的唯一一家合法赌场。名胜世界、云顶高原、云顶世界、云豪、美星等，都是其旗下的娱乐场地品牌。
对澳门市场觊觎已久
20年前的那场赌牌竞标，吸引了全球21家公司参投，只为争夺3张赌牌。
相比而言，本轮竞投的激烈程度要小很多。此前，多位博彩界的大佬对外释放欲参与竞投的消息，但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行，最终形成了如今“7选6”的局面。
在当时“放话”的那些大佬当中，最为知名的便是绰号“洗米华”的周焯华，他曾是澳门拥有贵宾厅最多的人，号称“贵宾厅赌王”、“小赌王”。但2021年11月，周焯华因涉嫌洗钱、非法经营赌场等罪名，被澳门当局逮捕，案件已于近期正式开审。
拥有4家卫星赌场的陈明金，是另外一位曾公开表达想要参与竞投的大佬。卫星赌场相当于6大博彩公司的加盟店，截至今年6月，澳门共有18家卫星赌场，其中14家属于澳博。
2018年8月，陈明金对外表示，现有赌牌到期后，会考虑参与新的赌牌竞投。当时还有澳门媒体指出，如果多家卫星赌场的老板联手，将会是一股不小的势力，竞拍的成功率可能会很高。
不过，受疫情影响，业务单一的卫星赌场举步维艰，今年上半年，甚至有卫星赌场传出倒闭、转让的消息。
对于澳门当地人来说，云顶的入局并不算太意外，早在20年前的那场竞标中，云顶集团间接持有90%股权的附属公司Macau Star SA就有参与，虽然未能中标，但是他们对澳门这块市场一直垂涎三尺。
那次竞标之后没多久，就有媒体报道，云顶正在与永利澳门谈判，希望收购其30%的股权，从而进入到澳门市场。但该消息被云顶否认，此事也不了了之。
2007年初，云顶集团再度杀来。上述云顶香港游轮公司发布公告，宣布斥资14.67亿港币收购了一家公司75%的股权，后者主要资产是位于澳门亚马喇前地的一块填海土地，面积约8100平方米，云顶计划在那里兴建一座“金银岛名胜世界”。
这是一座集酒店、赌场、购物、休闲于一体的度假村，当时有传言，云顶将与澳博合作，在度假村内经营赌场。
不过，这个项目进展得并不顺利，与此同时，随着云顶香港的连年亏损，2020年11月，为了减轻财务压力，云顶香港低价出售了这块土地的部分股权，持股比例降至37.5%。这一度被外界认为，云顶集团有可能要放弃澳门市场。
今年3月，这块土地在沉寂多年之后，终于有了新的动态。
当时，项目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宣称金银岛名胜世界将于今年10月试营业，12月正式开业，这个度假村内将涵盖酒店、商场、餐厅、酒吧、剧院等多种场地形态，但是并不包含赌场。
一位澳门当地人士向作者分析，如果云顶集团最终从此轮竞投中获胜，那度假村将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发展基地，澳门很多赌场正是设在度假村内。今年初宣布试营业，可能正是在对外释放参投赌牌的态度。
“如果云顶获得赌牌，这个度假村的价值将会暴增，甚至有可能拯救已经濒临破产的云顶香港公司。”该人士说。
陪跑还是势在必得？
过去20年，依托赌牌，6大博企在澳门赚得钵满盆满，每年收获上百亿的毛利润。
以老牌博企澳博为例，疫情前的2019年、2018年、2017年，其毛利润分别为160.95亿人民币、149.12亿人民币，213.18亿人民币，更早之前毛利润更高，比如2013年，毛利润就高达424.04亿人民币。
最近几年，6大博企又纷纷投资数百亿建造豪华度假村，如金沙旅游度假村、银河度假村、美狮美高梅、新濠天地等。
在这些度假村中，除了更加豪华的赌场之外，还配套有五星级豪华酒店、奢侈品商场、温泉、剧场、演艺中心等，比如，萧敬腾、胡彦斌等歌手就曾在美狮美高梅举办演唱会。6大博企业希望通过度假村，探索多元化的经营模式。
不过，时至今日，赌场依然是这些博企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银河娱乐是吕志和家族的博彩公司，市值近两千亿港元，是澳门市值最高的博企。根据其财报，今年上半年，银河娱乐的博彩收益为41.3亿港元，而非博彩的收益仅为10.79亿港元，博彩收益在总收益中的占比为63.3%，去年同期的占比则是73.5%。
这一收入结构在老牌博企澳博的财报上体现更加明显，今年上半年，其博彩收益在总收益的占比更是达到92.3%。
对于6大博企来说，如果失去了赌牌，那些斥巨资兴建的豪华度假村可能会迅速贬值，因此，无论是谁，都不想在这场看似并不激烈的竞投中意外失手。
9月14日，何超琼、梁安琪、何猷龙、吕耀东等博企的代表人物亲自将封存好的竞标材料送到现场，两天后的正式开标，这些人又毕恭毕敬地坐在一起听候安排。澳门街的这些大佬罕见同框，足以证明对于此次竞标的重视。
云顶的突然入局，为这场竞标带来了不确定性，也为澳门特区政府提供了一个选择空间。
不过，有投资机构在分析报告中对云顶并不看好。他们认为，6家博企获得续牌的可能性更大，这6家博企在澳门有持续、巨额投资，拥有更成熟的运营经验，还雇佣着上万员工，这些都是其固有的优势。
也有媒体表达了另外的观点：6大博企中有3家博企是合资背景，分别为美高梅中国、金沙中国和永利澳门，新的博彩法并不利于有外资背景的博彩公司。
9月14日，当7家企业确定参与竞投后，第二天港股开盘，投资者就用脚投票，6家博企除新濠国际的股票微涨之外，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跌，其中，永利澳门跌了6.8%，是跌幅最大的博企。
对于云顶集团来说，此次参投是陪跑，还是势在必得，未来两个月内都会是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
根据高盛的分析，澳门特区政府可能在11月1日前后公布最终的竞投结果，届时，澳门的博彩业将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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