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亿雪松，倒在“非吸” | 棱镜
作者 | 陈弗也 编辑 | 杨布丁
出品 | 棱镜·腾讯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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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定性了，一家世界五百强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在商业史上并不多见。”5月8日，一位投资人士向作者感叹。
5月7日，广州市公安局黄埔分局发布案情通告，广东圆方投资有限公司等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立案查处，主要犯罪嫌疑人张某等人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广东圆方由雪松控股集团全资持有，根据《财新》等媒体报道，张某即雪松控股董事局主席张劲。
在此次案情通告之前，有媒体报道，已有多名雪松高管被控制，如副总裁林伟龙、主管资金的谢少彬等，这两人所涉案情就包括涉众集资。
此次张劲被刑事控制，并非事发突然。一位雪松控股的前员工向作者透露，去年，张劲便已经被控制、监视。不过，当时很多人都不认为张劲会被刑拘。
5月8日下午，雪松控股旗下的上市公司“ST雪发”发布公告称，他们无法与实际控制人张劲取得联系。
2018年，雪松以327亿美元的营收首次入榜《财富》杂志的世界500强名单，高居第361位，此后连续多年入榜。
雪松号称“广州第一民企”，根据其官网介绍，它的业务有大宗商品产业、大宗商品供应链、化工产业、产业投资、信托五大板块，并控股着雪松发展（002485.SZ）、齐翔腾达（002408.SZ）两大上市公司。
最近几年，雪松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向公众募资，产品陆续暴雷，这让其也备受“自融”、“非法集资”、“非法吸储”的质疑。去年2月，《棱镜》曾以《起底雪松：“世界500强”的200亿灰色募资链》为题，对此进行报道。
如今，子公司被立案查处，老板被采取刑事措施，千亿雪松，败局已定。
不止“圆方投资公司”被立案
在前述案情通告中，广东圆方投资有限公司的出现，让不少人感到意外。
根据《棱镜》此前的报道，雪松系“暴雷”的理财产品有不少是“债权转让项目”和“定向融资计划”，这些理财产品往往会涉及多家公司，以“债权转让项目”为例，会涉及到债权人、债务人、交易平台、资产管理公司等。
其中，债权人和债务人的债务关系是这些理财项目的底层资产，债权人会将这些底层资产打包到金交所、伪金交所等交易平台挂牌。投资者将钱转给资产管理公司，后者会去交易平台上摘牌这些底层资产，并向投资者支付相关利息。
债权人、债务人、资产管理公司不少与雪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雪松也会向投资者出具承诺函，若资产管理公司无法还本付息，他们会进行兜底。
根据投资人向作者提供的资料，广东圆方在一些理财产品中扮演的就是“资产管理公司”的角色。比如，“雪松成都锦绣中安12M融资计划”的资产管理公司便是该公司，有投资者在这个项目上投了150万元，并且至今没能收回本金。
工商资料显示，广东圆方成立于2016年2月，原名为“广东圆方私募基金管理公司”，其法定代表人为周挺，而周挺则是雪松控股的高管，担任多家关联公司的法人代表。
一位雪松理财产品投资人向作者分析，广东圆方可能是雪松在早期融资时使用的公司，后来私募基金管理严格之后，这家公司就很少出现了。
与此同时，广东圆方作为雪松的全资子公司，在募资时会对雪松带来一定的影响，之后成立的一些资产管理公司，在股权上大多与雪松没有直接关系，但雪松是这些资产管理公司投资协议的担保人。投资者们认为这些资产管理公司正是雪松的“白手套”，并怀疑募集的资金最终还是会到雪松的账目上。
“黄埔警方用了‘等’这个字，也就是说，涉案的还有别的公司，据我们了解，这些涉案公司大多是资产管理公司，这是因为投资者的钱都直接打给了他们。”前述投资人表示。
作者在广州市公安局官网“广州经侦涉众投资人信息登记系统”上看到，涉案的公司还有深圳市天运骏业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广州冠子投资有限公司、善尚投资管理（深圳）有限公司、深圳嘉泰世纪资产管理公司等，这些公司均是雪松理财产品的“资产管理公司”。
图片为广州公安官网截图，根据作者查询，除深圳前海启迪、深圳亚太盈鑫可能与此次案件无关外，其他几家公司均与雪松理财产品有关。
根据作者此前的统计，在雪松的理财产品中，深圳天运骏业、善尚投资是最主要的两家资产管理公司，雪松担保的绝大部分理财产品都与这两家公司有关。
早在2021年底，就有投资者前往这两家公司讨要说法，但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如今，这两家公司出现在“涉众投资人信息登记系统”上，意味着，警方已对雪松大部分的理财产品立案。
“暴雷”后，还在推产品
一位投资人向作者回忆，今年初，广州市警方曾经找过部分投资人询问情况，被询问的内容主要有理财产品推介会的时间、地点、内容，购买了什么产品，涉及金额等。
“当时，警方主要调查的是2021年以后的理财产品。”这位投资人说。在她看来，2021年时，雪松的理财产品有的已经暴雷，但当时，依然有人在推介新的理财产品，就是为了吸引新的投资人进去，让此前的投资人“解套”。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前述案情通告，广东圆方等公司是因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而被立案查处，而投资者们当时报案的名义还有“诈骗”、“非法集资”等。
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投资者认为，雪松的这些行为属于“诈骗”，他们认为，很多产品的底层资产并不真实存在，一些大宗物品的采购也是虚构的。
比如，根据投资者提供的资料，2020年7月，广州柴富能源公司向上海歆屹贸易公司购买了一笔价值1.85亿元的电解铜，前者需要在半年内支付全额货款。但是，上海歆屹的提货单却显示，提货仓库、提货人姓名、提货人联系方式、发货要求说明等重要信息全部为空，投资者认为，这些空置的信息可能意味着这笔货物并未真正被提走。
此外，这些理财产品“底层资产”的不少债务人都是“国企”，但在暴雷后，一些所谓“国企”就迅速变更了工商信息，股东从“国资”变为了“个人”或“私企”。
比如，首贸投供应链有限公司、首投供应链有限公司就是这样的“国企”，在此前，穿透股权后，其全资股东是九源集投资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的股东有湖南电广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平安创新资本投资有限公司等国资背景的企业。
2022年上半年，这两家“国企”换了股东，就成为了“私企”。
200亿理财兑付尚无期限
5月7日，财新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早在一年前，张劲和多位高管就被广州市经侦带走调查，但很多人被问完话后就陆续放了出来。一位接近广州市政府的人士称，如果张劲能够在一段时期内还钱，根据相关政策，他可能免于刑事处罚。
黄埔警方在最新的案情通告中写道，对张劲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目前来看，张劲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
事实上，在雪松的融资游戏里，很多理财产品并不是由雪松直接发行，雪松扮演的主要是“担保人”的角色。不过，由于理财产品所涉及的债权人、债务人、资产管理公司、理财师等大多与雪松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这让外界认为，这些理财产品就是雪松的。
2021年下半年，投资者开始维权时，就一直希望能够与张劲直接对话，让他来解决这些问题。
当年12月22日，雪松控股也向黄埔区政法委提交了《关于相关理财产品兑付方案的汇报》，承认由他们担任差额补足义务人的理财产品出现逾期，在两份向投资者发送的兑付安排告知函中，张劲都亲自签了名。
当时，不少投资人看到了希望——张劲终于承认这些理财产品与他有关了。他们认为理财产品暴雷对于这家世界500强的老板来说，不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没过几天，雪松控股的法人代表也由范佳昱变更为张劲，而前者则被限制了高消费，原因正是理财产品逾期被投资者起诉。
去年2月，雪松负责资产管理的高管刘斌，在与投资者沟通时披露了一些数据。根据他当时的说法，雪松的这些理财产品的募资总额约200亿，投资者约有8000人，平均每人的投资金额约250万。
暴雷之后，雪松也曾提出过处理方案，不过，最终并未解决问题。
有投资者向作者表示，去年，雪松向部分理财产品的投资返还了本金的1%，也向一些有重大疾病的投资者提供了一笔资金。但这些对于200亿的募资总额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绝大部分投资者仍然还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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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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