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過滄海桑田的粵港直通車或駛進歷史 |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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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時，特首林鄭月娥宣佈香港因為疫情「封關」，來往內地與香港的高鐵與城際直通車暫停運營。然而，通關至今未見曙光，城際直通車卻迎來了「可能永久停運」的消息。最早行駛香港城際直通車的廣九鐵路至今超過百年歷史，承載著幾代人記憶。

昔日行駛中的城際直通車

清同治三年（1864年），英方提議興建一條連接廣州和香港的鐵路，但當時未獲得清政府支持。對於鐵路、電報等「西方事物」，清廷的態度經歷數十年，才慢慢從排斥轉為接受。當廣東計劃修建粵漢鐵路時，英國人再度提議興建廣州至九龍鐵路，於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正式獲得批准，由怡和洋行及香港上海滙豐銀行組成的中英銀公司取得修路的特別許可權。

清末的中國積貧積弱，廣九鐵路也見證著「國恥」的血淚。當年始發站位於廣州大沙頭，到深圳羅湖稱為「華段」，長142.77公里，規定由中方向英方借款修築，著名鐵路工程師詹天佑出任顧問；羅湖至九龍的「英段」長35.8公里，由英方負責。名義上是中英各自修建、管理，實際上華段勘測、設計、施工均由英方總攬，總工程司、總管賬、運輸主任等職均由中英銀公司派人擔任，每段設英籍主管工程司一人，清政府無法完全掌握修建廣九鐵路華段的主動權。

廣九鐵路舊照

當時從廣州到九龍，車程大約是4小時，但比過去的陸路水路都方便得多。廣九、粵漢鐵路接軌之後，大大便利了香港與內地之間的人貨運輸，從事貿易起家的英國人更是賺得盆滿缽滿。在抗戰期間，各國援華物資源源不斷運入國內，導致鐵路多次被侵華日軍毀壞。

戰後，廣九鐵路於1946年復通，但1949年再度停運，由於國內政治的原因，一直無法與英方達成協議，廣九鐵路的華段和英段只能在各自境內運營，乘客到羅湖必須下車，過關後重新購票上車。

剪綵儀式舊照

1979年，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沉睡的直通車終於等來了新生。當年1月，內地開始派人與香港政府接觸，商討恢復直通車。九廣鐵路局同時向廣州鐵路局（今廣州鐵路集團）提出申請，廣州鐵路局上報鐵道部後，獲鄧小平直接批示「應儘快恢復」。隨後，廣州鐵路局開始擴建廣州站、興建聯檢房和候車廳。此時的廣州站已不在大沙頭，而是1974年建成、位於流花的「新客站」。1979年3月20日，廣州鐵路局和九廣鐵路局的代表正式簽訂通車協議，時任港督麥理浩在3月訪問北京時表示，希望返回香港時能乘坐首班省港直通車，所以通車日期最終定於4月4日。

當天，首列廣九直通車的開行儀式在廣州火車站舉行，月台上下、站內站外都圍得水泄不通。上午8時半，鐵道部副部長耿振林為首發列車剪綵，標誌著這條中斷了30年之久的城際「大動脈」又恢復了元氣。現在廣州火車站外的大標語「統一祖國，振興中華」，也是當年為了「對港」宣傳而豎立至今。

當時一張火車票要50元港幣，主要接載港商北上投資、返鄉探親，1979年4月，廣州舉辦第四十五屆廣交會，直通車成為大多數採購商的交通首選。由於當時內地物資匱乏，很多香港同胞總想方設法地給內地親戚帶東西，除了風扇、電飯煲等電器，還有肥皂、洗衣粉等生活用品。這時的內地只有少數人能到香港去，九龍站是他們對香港的第一印象。在香港電影《甜蜜蜜》中，由黎明和張曼玉飾演的男女主角便是乘坐廣九直通車來到香港。

《甜蜜蜜》劇照

突然間，曾經是「國恥」的廣九鐵路成了「國門形象」，為了與「外賓」接軌，列車員也「畫風突變」，獲特批可以穿皮鞋、塗口紅、燙卷髮、穿西服，原來萬惡的「資產階級情調」都拋在腦後。由於香港在1980年10月前仍實施「抵壘政策」，列車員要通過嚴格政治審查，家中三代不能有港澳台或海外關係，抵港後只能待在車廂，禁止外出。雖然管理嚴格，但當年直通車上的工作人員有特別津貼，收入比其他列車高，家裏很早就有了電視機、電冰箱、錄影機等電器，而且在直通車上還能見到很多往返兩地的明星，像黎明、林子祥、葉倩文等。

1980年的大埔滘車站（已被取消）

此時的直通車是全國唯一實現兩文三語服務的列車、唯一有免稅品銷售的列車，也是全國唯一的空調列車、車廂兩端加掛電視、餐車提供中西餐飲的列車。至80年代提供自助餐，同樣是獨此一家。為什麼要做餐飲？當時車程長達3小時，經常就到了「飯點」，加上當時內地餐飲業不發達，北上的港商坐車「順便解決」是常事，許多生意合作也剛好在飯桌上談成。當時的直通車請的是賓館中西餐大廚，據說一道清蒸鱸魚是即點即蒸，火候準確從不失手，豉汁涼瓜牛肉更是一絕。

圖：Facebook

但最好賣的小吃還屬鹵水雞腿，新鮮出爐之後用臉盆裝著，列車員一聲吆喝「有雞脾賣，有新鮮出爐的熱雞脾賣」，嘴饞的小朋友已經聞風而動叫爸爸媽媽掏錢，一盆雞腿在半路上就已經賣完，都不用列車員走到車尾。現在網上的不少鹵水雞腿菜譜，都標榜「直逼直通車雞腿」，其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隨著97回歸臨近，來往內地與香港的人流大增。1993年、1995年，廣九直通車分別延長至佛山、肇慶。1996年9月，直通車改於新改建完成的廣州東站始發。

不過，直通車的對手也在悄然成長：內地民航業也大幅發展，1994年廣深高速公路開通，跨境巴士應運而生。2018年9月廣深港高鐵通車後，最快僅47分鐘到達廣州南站，車程仍需2小時的直通車日均客運量大幅下滑約四成，從2018年的每日約11,700人跌至2019年的約6,900人。而佛山、肇慶班次已於2019、2017年先後停運，或者預示了廣九直通車的命運。

香港立法會議員、曾擔任九廣鐵路公司管理局主席的田北辰日前接受傳媒訪問時表示，港鐵有意取消往來香港和內地的城際直通車，相關客運部門即將解散，未來廣深港高鐵成為連通香港和內地的主要交通方式。不過，香港運房局和港鐵均未明確回應城際直通車是否永久停運，稱「城際直通車相關服務安排如有調整，公司將會適時公佈」。

圖：文匯報

直通車過去的優勢在於直達天河區旺地，若乘坐高鐵要到廣州南站，離廣州市區較遠。但根據廣州市發改委2021年重點建設項目計劃，其中包括興建廣州站至廣州南站聯絡線，廣州東站、廣州站將於2024年接軌廣深港高鐵，這意味著未來香港乘客可從西九龍直達廣州中心城區，直通車的意義進一步被淡化。

此外，目前的廣九鐵路「港段」實際上主要功能是香港地鐵東鐵線，城際直通車一直對東鐵服務有影響，東鐵每每需要讓行。東鐵線延長過海之後，預計客流和班次都會大增，而如果直通車取消，可讓香港地鐵整體運作更為暢順。

聽聞直通車要停運，不少新老乘客均大感惋惜，但也表示理解。網友「生活沸點」表示，「過了羅湖就慢如蝸牛，還沒香港地鐵快。停了也好，之前也是雞肋。」網友「空中的飛魚kk」則說，疫情前兩年，每個月坐廣九直通車來回兩次，車廂經常空空蕩蕩，說明客流早已不如往昔，「最懷念的美食是九龍火車站的美心燒臘套餐配港式奶茶，一段美好的時光。」然而，更多的留言都是在懷念列車員的那一句，「有新鮮出爐的熱雞脾賣」。

「獨家」回憶回歸25週年：1997-2022

那時去香港，最期待的就是列車員端著盆子喊「有新鮮出爐的熱雞脾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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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過滄海桑田的粵港直通車或駛進歷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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