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代号》总导演郑大圣： 把谍战剧翻译成“情感戏”，对历史还原精确到正负五年内
七年前，一部《潜伏》掀起了国内谍战剧的创作高潮。最近，同一个制片公司——青雨传媒出品的另一部名为《代号》的谍战剧正在天津卫视热播。在谍战题材越来越套路化重复化的当下，该剧在题材创新、融入当下情感模式、创造和观众的新型互动方面做出了积极尝试。
近日，《首席娱乐官》专访了《代号》的总导演郑大圣。出生于电影世家的郑大圣，言语简单而犀利。他没有用任何修辞放大自己在剧中所做的努力，而把创新称之为“朴素的创作”。
（导演：郑大圣）
换种角度解读谍战
更关注人情关系
第一次拍摄谍战剧的郑大圣，称自己是一位“没有型”的导演，因此这次拍摄谍战剧《代号》，便谈不上转型，只是因为“遇到了”这个剧本。
一开始读剧本，郑大圣直言自己看了三集就晕了：“角色的名字比电影多多了，情节点特别密集。大概算一下，一个长剧至少得2500场，所以那么多名字在2500多场戏里头，搞来搞去，好复杂。”为了方便自己理解剧情，郑大圣就改变了阅读方式，把里面的角色名字换成“姐姐”“姐夫”“妻子”“弟弟”等“代号”，以大家熟悉的人物关系去理解这个故事。
这位一直在电影圈创作的导演，直言首次接触谍战剧，最难的事情其实是没有见过间谍：“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着的，我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没见过这样的活标本。”但是，人情冷暖的关系是大家熟悉的。因此把谍战剧翻译成人际关系的戏，对于主创来说更容易投入创作，观众也更容易理解。
郑大圣的这种“解读”也被运用于拍摄之中。他一直对主创人员强调，拍摄时要把所谓的“谍战剧”翻译成别的戏。他在开拍伊始告诉祖锋和张恒，不要当成谍战戏演，也不要演出政治立场，把它当成中年夫妻彼此怀疑对方有外遇，翻译成中年夫妻危机来诠释。“他们俩觉得这个设定很有意思，不用演身份——就演成：我怀疑我媳妇有外遇，想求证又怕确证；我媳妇也知道我外面有情人，但不说破。这就是谍战。”
对于这位成长于电影世家的导演来说，他能做的或者说他愿意做的，就是“朴素的创作”：“从我们知道的、我们能感受的、我们能触摸得到的下手。”
对于谍战剧主打的逻辑剧情，郑大圣直言全权交付给编剧去处理，而自己更在乎角色与角色之间的关系，即更为人情、人性的东西。在他心中，没有完美的犯罪，没有零BUG的剧本，尤其是强情节的连续剧，他愿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剧作原理上，而非形式上。
“天津”的英文
要写成“Tientsin”而非拼音
郑大圣曾说过，历史是他表达现实的一种方式。他的不少电影作品都是讲述过去的故事。《代号》也再次把目光聚焦于民国时期。在专访中，郑大圣不止一次表达了他对历史的兴趣。
“中国最伟大的戏剧都在史籍里，中国的戏其实都是诗歌，中国的历史其实都是戏剧。最好的角色和戏都在历史之中。”
在《代号》的创作过程中，主创人员们也坚持了对历史的尊重和耐心。《代号》的故事发生在1941年天津英租界。在时间刻度上，郑大圣对历史还原度的要求是正负五年。
为了保证对历史的高度还原，主创团队查了大量的史料和老照片，包括当年天津流行的报刊《良友》、《北洋画报》，以及同时期的欧洲杂志。他们那个时候流行的大衣的长短，女孩子腰带的宽窄，那时候有没有那个灯笼袖……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不过在服装制作过程中，除了有历史的依据，也得有新潮的参考。“看着是很古典很有款型很有腔调，但是又不觉得它是出土文物。”
在演员服装中，最难搞定的是帽子。《代号》的剧情背景是英租界，需要的不是年代剧中惯常的美式礼帽，而是英国绅士的圆的、窄沿的礼帽。“购物网站上都没有，当时服装师很伤脑筋，我坚持要这个。因为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在国家制度上学习的就是英国人，他们有传承的脉络，服装师就在日本找，托人在东京买了两顶，价格不菲。”
然而效果也十分明显。“给乔任梁定妆、做造型，看着他一层一层的穿，一身一身的换，换着换着，他开始找到角色的感觉。我记得小乔把那顶小帽子一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开始亮起来，我知道，他（角色的感觉）有了！”
因此，郑大圣不断强调服装扮相的重要性，因为服装是距离演员最近的东西，服装的感觉对了，演员自然能找到角色的感觉。
除了服装上的较真，在道具、场景上剧组也煞费苦心。剧组为戏中的日本情报官的指挥室里安置了一个天津城模型，这个模型是道具师参照1937年南满铁路测绘的地图，按比例放样特制的。再细致到剧中的路牌，也尽力做到符合日本接收租界之前老天津的街道名称，比如双语路标上“天津”的英文要写成“Tientsin”，而不能写成汉语拼音。
对细节的考究，在郑大圣看来只是导演工作的基础，他把电视剧的创作看做完整的工艺流程，少一道工序都不可以。“所谓‘制作工艺’，就是没有捷径，该打多少锤你就得打多少锤。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们会做得更笨一点，更扎实一点。”
祖锋、张恒是有表演智慧的演员
一个瞬间能有三四种心理同时发生
对于祖锋来说，谍战剧并不陌生。七年前他正是凭借《潜伏》中李涯一角一举成名。这次在《代号》中，和他演对手戏的变成了年轻演员乔任梁和老同学张恒。这样的搭配，在郑大圣看来，就是因为合适，因为他们就是自己所饰演的角色。
郑大圣对祖锋的评价相当之高。在他眼中，祖锋是一个有表演智慧的演员，而这种智慧来源于他个人的修养。在和张恒搭戏的时候，两个人对表演火候的掌控游刃有余。“你可以一直让他们再来一个不一样的，再来一种方案……他们俩都是可以做到在一个瞬间同时生发三、四种心理变化的演员。”
在拍摄中，郑大圣时常要求演员们换个意思和感觉再拍一条，这样在剪辑间时就能把不同分寸、不同倾向的几条表演组合成一条表演。“观众会觉得这两个人物心理活动很丰富，瞬息万变，有言语所不能道断处。”“很高级的表演”，是郑大圣对这二人的评价。
剧中饰演日本情报官的焦刚也是剧组幸运遇见的合适人选。出于剧情需要，小仓直人这个角色是一个中国通。“我们以前看老电影，听到的日本人说中国话，除了几位成长在‘满洲’的老演员，都不对，腔调语法都不对。”因此剧组需要一个在日本待过五年以上的中国演员。而演员焦刚曾在日本四季剧团演过五年舞台剧，他的朋友石路也被拉来演小仓的助手。
“他们自己准备日文的剧本，请日本朋友帮着看帮着校、讨论该怎么说，才是准确的尊卑亲疏。”郑大圣说，因为二人是日文对话，拍摄现场没有人知道他们演到哪儿了，导演只能说开始，“跟拍外语片一样，我们不知道他们说到哪一句了，就觉得戏很好看，越看越觉得角色有意思。每一段对话结束，焦刚都很有经验的hold住，延续四、五秒，替导演预留出剪接点，然后回头，一脸坏笑，说我演完了。”
这种专业度不只体现在语言的强调上，更是因为两位演员在日本生活多年，他们的举手抬足中都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人在说一种语言的时候，所有的神情和肢体就会发生连带变化。他的举手抬足，他的腰背紧张度都不一样，这还真不是生演能演出来的，是自然带动，坐相、站相、气度整个的不一样。后来发现，从拍摄现场到剪辑间，很多工作人员都在模仿焦刚的几句词儿，我就觉得‘小仓腔调’要火。”
除了几位演员的优异表现，令郑大圣感到放心依靠的还有青雨传媒在谍战剧方面的卓越经验。《潜伏》、《借枪》等一批优秀谍战片奠定了青雨传媒在行业的翘楚地位，出品人张静、张宏震成为行业内的领军人物。“他们二人，包括制片人张玮带领的班底，在整个电视剧行业领跑很多年，尤其是谍战这一款，他们是纪录保持者。拍的时候他们的经验和他们的行家眼光，帮助我校准了很多细节。”
有如此强大的后盾团队，也让郑大圣在创作中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尽可能把工艺流程中的每一个环节做好。不可能没有遗憾，但是尽了力，就不后悔”，便是《代号》背后所蕴含的匠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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