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导演，你究竟有多害怕钱？|专访《老兽》导演周子阳

很多人告诉我，别试图和作者导演谈钱，因为他们很讨厌！

我不信，我偏要去和他们谈钱。所以，我带了三个“不友好”的问题去见了周子阳，这个刚刚拿下金马奖但《老兽》上映4天票房只有140万出头的新锐导演。

我问他“《老兽》4天140万，你怎么看？”；“《老兽》制作成本多少？”；“现在得奖了，下一部可以有钱了吧？”。

果然，失败了，周子阳的回答和我预想的完全相反。我看着坐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山羊胡、长头发、高度数眼镜、说着一口流利的鄂尔多斯普通话。你看着他，就知道他没钱。更不用说，江湖上还流转着他“杀死影评人”的豆瓣ID以及最穷只有2块钱的“贫穷”传说。

在一个多小时的采访里，周子阳一直在告诉我：拒绝资本！戏剧性的是，当我和他告别，曹保平新片《她杀》确定了范冰冰和黄轩出演。而被影迷视为“文艺片教父”的贾樟柯，新片《江湖儿女》近日连接公布徐峥和冯小刚两位大咖加盟。

或许周子阳，就和此前自杀的胡波一样，在努力的抗拒资本。但钱，真的可以绕过去，避而不谈吗？

最穷身上只有2块钱，但拉黑了4000万组局的制片人

周子阳是幸运的，虽然经历坎坷，但终获外界肯定。和许多青年导演一样，周子阳也贫穷过，而且很穷。最穷的时候，周子阳身上只有2块钱让他坐回家的地铁，所以当他走着去见朋友时，朋友哭了。

后来，周子阳去找了一份工作，但最终以“行尸走肉”为由辞职。在30岁出头的时候，周子阳迎来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FIRST青年影展。

并不是这个青年影展能给周子阳多少钱，他只是单纯的以见王家卫为目的，去试试看。结果，周子阳和他的《老混蛋》（《老兽》原名）成功了。不仅走到了最后，还邀请到了王小帅作为影片的监制，又因为当时正值阿里影业A计划启动，所以还获得了阿里影业一万美金的剧本扶持金。

周子阳成功踏上了作者电影的“第一步”，先是有钱。随后，通过10年的人脉建立和王小帅的倾力相助，剧组组建完毕。

虽然周子阳拒绝了我关于《老兽》制作成本多少的问题，但出品方名单和23天拍摄周期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这部成本低的可怜的电影，却让子阳遇到了第二个转折点——台湾金马奖。

获得了金马奖4项提名后，周子阳的“机会”来了。当时有一个制片人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已经组了一个4000万的局，他只要过去做导演就好。但周子阳不但拒绝，还拉黑了人家。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在没有看过剧本、没有实际了解的情况下，为什么如此坚决？周子阳的回答是：“如果那样，我就完蛋了，商业性的东西我一概不碰！”

哈欠连天的“花式”拒绝，揭开文艺片投资圈的遮羞布

青年导演，不会资本所惑的心态值得赞赏，但谁又能在资本面前，独善其身呢？

张艺谋不能、陈凯歌不能，冯小刚也不能。尽管许多人不承认电影是商品，但电影的确背负着太多的商业属性。即便周子阳拒绝资本，不也得通过投资来组盘和发行么？

更有意思的是，一向不以赚钱为目的的文艺片，其背后的投资圈也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干净。且不说，前几年迅速出现的文艺片投资机构“死去”了多少，现存的文艺片投资机构里，也有太多外界并不清楚的真相。

周子阳此前，也曾找到了一些文艺片投资机构，但大多数，都以修改为由最终不了了之。

其中有一家，初次见面对方的负责人就哈欠连天。最后，随意翻看了几眼个人简历，困倦的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我们是做“金马”量级项目的，你看看你这个，而且你什么经验都没有。

这句话既伤人，也真实。不过，周子阳如今闪耀金马，也算狠狠的打脸。但不以逐利示人的文艺片，终究在此时失去了它最后的“遮羞布”。

无论是商业片公司还是文艺片公司，只有钱能让他们运转。即便是如今，“奖杯光环”已经无法让小成本文艺片在电影市场提升多少票房，但所谓的“金马”量级的项目，还是可以让电影有更好的海外发行，有更多资本的青睐。

电影，是永远躲不开钱的。无论你是否选择它，但别承认你不需要它。

开始“复仇”的第七代，有人请汤唯有人“赴死”

其实，自第六代导演之后，内地的导演群体就不再以代来划分。没有统一的美学风格、没有统一的成长环境更没有可以超越第六代的视听语言。

但在周子阳看来，现在有了“第七代”。目前，活跃在影坛的青年导演，绝大多数是80后，也有少量90后。其中，绝大多数人上过大学，虽然对于电影的理解不同，但成长背景、生活环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对于电影观众来说，由于对电影的接受更加宽广，所以和创作者之间对电影的理解没有太大的隔阂。尤其是，忻钰坤执导的《心迷宫》在内地上映后，让许多作者导演看到了希望，认为这部电影能成功是文艺片市场根基开始稳固的一个标志。

随后，《心迷宫》、《塔洛》、《黑处有什么》、《长江图》、《路别野餐》、《八月》，一批作者电影涌入市场当中，开始了第七代导演的集体“复仇”。第七代导演概括起来，大体是：迷恋长镜头；喜欢使用隐喻；关注时代困惑；表达现实人性。

其中，有《路边野餐》这样的市场黑马，也有拿下金马却在内地毫无声响的《八月》。虽然作者导演并不在乎票房的高低，但如果奖杯都无法催生出爆款，又有多少“天使玩家”愿意站在身后耐心等待？

去年因《路别野餐》大火的毕赣，其第二部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请来了汤唯主演。而今年入围戛纳国际电影节的李睿珺，新片《路过未来》请来了杨子珊。翻看近两年上映的作者电影，几乎每一部都有一个耳熟能详的“明星”演员，他们在努力的保持着商业和艺术之间的平衡。

但对于周子阳来说，他仍然还会坚持三年一部的创作节奏，起码现在不会考虑增加商业元素，更会竭力的抗拒资本！前段时间，签约王小帅冬春文化旗下的胡波，在家中上吊自杀。如今，已获金马奖的周子阳，或许侧面解答了胡波为何自杀。

害怕资本的沾污，但需要资本的支持。想要惊天动地干大事，却不得不柴米油盐酱醋茶。

周子阳说，他觉得电影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细分，就应该分为商业片和作者电影。只不过作者电影里，可以分为作者文艺片和作者类型片。他说了一堆自己看过的作者类型片，也说出了一串自己喜欢的作者导演。但最后，当我说你是否认为作者类型片是你的理想时，他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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