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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请茶歌》原版歌词的尴尬

2017-02-16 六零后说声乐往事 老歌回放

来源公众微信:六零后说声乐往事


同志哥,请喝一杯茶啊请喝一杯茶,

井冈山的茶叶甜又香啊,甜又香啊,

当年领袖毛委员啊,带领红军井冈啊,

茶树本是红军种,风里生来雨里长,

茶树林中战歌响啊,军民同心打豺狼啰打豺狼啰

                   说起《请茶歌》多数人会唱起上面的歌词。这首歌曲至今仍是江西的招牌红歌,介绍它的文章不少,一般会涉及几个方面:1、诗人文莽彦的诗作《请茶歌》;2、作曲家解策励的谱曲背景;3、江西本土歌唱家的首唱地位以及上海女高音朱逢博推广它的事实;4、这首歌曲的影响力评价。

     也有文章会涉及文莽彦原版歌词在文化革命中被修改,一度被抹掉署名后来又恢复的事情。本文想关注的则是这个问题:为什么文莽彦被恢复署名后,他写下的首版歌词却没能传唱开来?


文莽彦写的歌词是什么?

   

       文莽彦(1925—1983),江西萍乡人。学生时代酷爱文学,自1940年代起写诗发表。1949年8月考入南昌八一革命大学文艺部,11月即被分至江西省文联筹备处美术组工作。后任《江西画报》社出版干事、《新文艺》、《江西文艺》编辑,筹备、参加创刊《星火》文学月刊,任该刊诗歌组长和江西作协干事至“文革”开始。这期间他深入井冈山、瑞金、安源煤矿等地,写下了大量的新诗。在江西吉安(井冈山所在地)时写下了《请茶歌》,时年32岁。文先生的亲属认为文莽彦的诗歌“在井冈山题材和江西老区题材诗歌文化资源上具有特殊的源流价值”,其“明确要求能像平常讲话一样写诗”[注1]。或许《请茶歌》就是这个理念最好的例子。


青年文莽彦与夫人王冬青的合影


       1958年10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了文莽彦的诗集《井冈山诗抄》。诗集共分为“井冈山谣”、“八一城颂”、“上犹江放歌”、“安源复矿诗抄”四个专辑,作品74首。《请茶歌》是全书的首篇,书影见下图(图书封面一并贴在图下方):




     诗歌《请茶歌》要适应曲子的民间音乐素材风貌,所以有微小的变化,歌词是这样的(改动的部分用蓝色字显示):


       同志哥,请喝一杯茶呀,请喝一杯茶,井冈山的茶叶细又香啊,细又香啊,当年茶农栽茶树呀,当年红军浇茶秧啊,茶树种在名山上,云里生来雾里长,摘过早茶摘晚茶呀,前人栽茶后人尝后人尝啰,喝了革命故乡的茶,同志哥走遍天涯你嘴还香啊。

      同志哥,请喝一杯茶呀,请喝一杯茶,井冈山的流水清又凉啊,清又凉啊,当年茶农开山渠呀,当年红军砌堤埂啊,万古千秋长流水,从地起来从天降,前山挑水后山归呀,活水泡茶清又凉清又凉啰,喝了革命故乡的茶,同志哥身强胆壮眼睛亮啊,啊,眼睛亮啰,你眼睛亮!

[注1 ]张厚德文章《文莽彦诗歌的文化资源价值》   

[注2]文莽彦与夫人王冬青的合影以及题图照片,均取自 “请茶歌-原歌文化的博客”

(网络地址:http://blog.sina.com.cn/u/1347742880)


       

     1957年刚刚来到江西工作的解策励女士满怀激情地来到井冈山,诗作《请茶歌》把她的灵感一下子激活了......


我喷涌欲出的创作激情正好与文莽彦的诗相遇

   

       解策励:“我清楚地记得1957年我们一来到江西,就在省长邵式平同志的安排下,沿着当年红军的路线,一路行走、一路采风、一路演出。就是在这一次让我毕生难忘的采风途中,我被江西炙热的历史、火热的生活所感染,我喷涌欲出的创作激情,正好与文莽彦老师的诗集《井冈山诗抄》相遇,我将诗集中的第一首《请茶》,采用江西民歌中的兴国山歌和宜春评话作为素材谱成歌曲。这首歌后来荣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中国成立40周年广播歌曲金奖,并且传唱至今,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江西重要的文化名片。”[注2]  

[注2]   解策励在“纪念江西省文联成立60周年大会”上的发言,全文见2011年9月5日《中国艺术报》


解策励女士2011年参会发言新闻照片


    

  “十七年”期间的多数文艺作品在文革开始后被禁,《请茶歌》也不例外。它再度唱响是1970年代初。


“ 三突出”的新版《请茶歌》歌词

      1971年国务院文化小组发动面向全国的征歌活动,江西省想到了《请茶歌》。为符合征歌的标准,一班人对歌词进行了修改,作词人以“集体”称呼。原貌已然不在,文莽彦的名字也就被抹掉了。修改后的《请茶歌》立意有变化,“赞茶”的意味基本没有了,“请茶”之后的歌词是以歌颂党领袖及其领导的红色斗争为中心的。为了强化斗争环境描述,歌词中有了“茶树林中战歌响啊,军民同心打豺狼啰打豺狼啰”这样的词句。

       这处改动确实有些大意。出品茶叶的茶树是低矮灌木,形不成“茶树林”环境。





    

      看图可知,出品井冈山茶叶的茶树与出品油茶果子的茶树,高度差别很大。此“茶”非彼“茶”,实地体验生活后写下诗歌的文莽彦据说很不满意这样违背真实环境的“硬改”。






“集体词 解策励曲”的《请茶歌》歌谱页面截图 


       修改歌词后的《请茶歌》并没有入选“国务院文化组革命歌曲征集小组 ”编辑的《战地新歌》,但其在全国的知名度毫不逊色于《战地新歌》中的那些歌曲。这与上海歌唱家朱逢博的演唱密切相关。


朱逢博演唱《请茶歌》的往事

   

     中国艺术团期间的朱逢博,图片大约摄制于1975年


      新版歌词的《请茶歌》出品不久,上海舞蹈学校芭蕾《白毛女》剧组来南昌演出。配唱者朱逢博接触到江西同行正在表演的《请茶歌》。朱逢博回忆:


      若干年前去江西演出《白毛女》时,我向当地的歌唱演员们学习了有名的《兴国山歌》、《斑鸠调》等,还有当地的作品《请茶歌》,这首歌我当时就在南昌城里上台把它唱红了。后来也成了我的保留曲目。也许由于这首歌把许多革命老领导又带回了那难以忘怀的井冈山时代,每每在演出时点着名要听《请茶歌》,但刚去中国艺术团不久,当时的“文化小组”就找我谈话,批评我唱得太嗲,太软,不够革命化,要我改正,其实我后来已经拳打脚踢、咧嘴瞪眼地做了许多“革命的表情”,但是仍未得到肯定,最后一次的谈话中我把自己对歌曲的理解和相对的处理表现都做了一遍讲述,依然得不到通过,末了是直接告诉我若不改正将不让我灌唱片,也不许我再演唱它。在这种屈辱和压力下,我坚持了自己的艺术准则,放弃了唱片的灌录(后改为葛军出唱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煎熬,《请茶歌》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么多年过去了,由它而经受的折磨和留下的阴影使我这么一个充满感性的人再也唱不出井冈山茶林上的那一片艳阳天了![注3]  


葛军演唱的《请茶歌》收入唱片M-2191


         朱逢博是一位善于唱情的女高音。她演唱的《请茶歌》被人评价“声音甜美、秀雅、玲珑悦耳”。“文革”后她接受采访时曾说,他的爱人(也是她的老师)施鸿鄂帮助她练出来《请茶歌》,在她的演唱被批评时,施先生鼓励她坚持自己的特点。或许正是这份坚持才让她的《请茶歌》在那个时代别具一格,听众通过她的演唱记住了这首歌。


[注3]  朱逢博写给歌迷的文章,原文见 zhufengbo.com 

     可以说,朱逢博在1970年代的演唱大大提升了《请茶歌》的知名度。下面的影像取自舞台艺术片《百花争艳》。这是记录中国艺术团保留节目的一部影片。虽然朱逢博没有录唱片但是表演影像却因此片保存了下来。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t0371rfhb9s&width=500&height=375&auto=0

《请茶歌》在音乐上到底有什么特点呢?它是二部曲式结构,A段采用了兴国山歌音调,高亢爽朗乐观。B段采用宜春评话中说唱风格的音调,叙说性强,节奏跳动而充满活力,其中有二、三拍子交替颇具特色。音乐由叙说、激动,回复到歌头亲切热情的气氛中,变化地再现了曲首的音乐主题。衬腔“啊”进一步抒发了豪放的情感,结尾是一个坚定有力的乐句[注4] 。歌曲旋律刚柔相济,一气呵成,音域虽然不宽却抑扬分明,情感表达连贯,音乐形式的民族性和通俗性结合得很好。

《请茶歌》首唱时代的一些记录

   

      1957年解策励谱曲的《请茶歌》由江西歌舞团女高音舒效慎演唱。有文章说舒效慎曾受邀到广播电台录音《请茶歌》,不知音带是否完好。还有文章提到1960年《请茶歌》灌录了唱片,但没提演唱者是谁。根据现有资料看,录制唱片的人不是舒女士,而是上海广播乐团的女高音黄凛。1960年她在宋兴元先生的手风琴伴奏下录制了这首歌曲,唱片号 1-4698。


       

    

     《请茶歌》得以传唱至今,音乐魅力是基础。修改后的歌词不存在重大的文学性缺陷,更没有情感偏差。这也是唱它和听它的人都不会太介意歌词”原貌“与否的原因。


恢复《请茶歌》原词,可行吗?

     文莽彦先生健在的时候,他的署名就已经恢复,有很多出版物可查实这一点。要说违和,则是文莽彦被署名了,但谱子里的歌词却不是他写的那个。


 这类作者和内容分离的歌谱出版物不胜枚举。


      希望《请茶歌》改回原词可能是文莽彦先生本人首先提出的,支持他这个主张的人有不少。江西省的文化单位也为此做过努力,下图这盘盒带是江西方面主导的一个歌曲集,发行于1984年。里面的《请茶歌》就用了文莽彦的原版歌词,中国歌剧舞剧院女高音李元华演唱,袁方指挥中央广播乐团小乐队伴奏,贾双配器。这可能是1960年唱片1-4698发行后唯一的原版歌词演唱录音。编辑者一定是希望原版歌词通过这盒磁带传播出去。

       


 点击收听文莽彦原歌词的两款录音,黄凛版在前,李元华版在后  





虽然有文章说恢复原版歌词的录音受到广泛欢迎,但我记忆里知道李元华这个录音的人并不多。上文解策励提到,《请茶歌》曾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中国成立40周年广播歌曲金奖,获奖的是文革歌词演唱录音。这说明“茶树林中战歌响,军民同心打豺狼”的歌词已经深入人心,中央电台颁奖给最有影响力的录音确属情理之中。从中还可看出,文革前《请茶歌》并不像有些文章讲述的那样全国闻名,有外省市的歌唱家录制唱片并不证明它的受欢迎程度。它走红于1970年代,靠朱逢博在各地的演出以及葛军1975年在中国唱片社录制的唱片,这个事实应不需要什么争论。


       文莽彦的原歌词确有特点,但后来的改编版也并不糟糕,那么——


《请茶歌》恢复原歌词很必要么?

       笔者观点:必要性不大有关人士很不满意的“文革版”歌词,尽管出现了“茶树”树种上的常识错误,但这一缺陷难说致命。毕竟歌曲的音乐才是最重要的。倒是那么多出版物可以周到些,如果刊登了“文革”版歌词,那就写“文莽彦原词,集体改编”,多好呢!

     《请茶歌》回不到原版歌词,与这首歌曲走向全国时的形态有关。它最为人知的演唱者朱逢博和葛军都在文革结束后再录过《请茶歌》,那时候两人的音像制品发行量都很可观,假如江西方面在1980年代初期力邀这两位女高音录制文莽彦的原词版本出版发行,或许有可能让文先生的原版歌词达到“覆盖”效果,只是历史无假设。      


外挂另一个《请茶歌》改词版本

      文末把《请茶歌》在1980年代的一宗改词带进来说说。1981年太平洋影音公司发行的《任桂珍演唱 中国民歌第二辑》(编号P-2019)也收录了《请茶歌》,以”情歌“的面貌出现——“情郎哥,请喝一杯茶......茶叶本是妹妹种,送给情哥尝一尝......喝了妹妹手中的茶,妹妹的情意你永不忘噢”。盒带文案标注为“江西民歌”,这种将创作歌曲化装成民间小调的做法(盒带里的其他曲目也有类似情况)既不高明还涉及侵权。


一杯清茶,一声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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