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深夜怪话」-005
◎有两个感慨常在脑海里同时或交替存在。头一个感慨是：赚钱这件事耗费我的时间和热情可能太多了。第二个感慨是：用在赚钱这件事上的心思和气力可能太少了。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两个感慨会合成一个：反正是赚来的钱太不够花了。
◎看新闻，某缺德组织给计算出来，中国一线城市“财务自由”的门槛是先拥有2.9亿元资产。合2.9个小目标。
◎在网上，瞧见有人晒出漂亮的手写字，似乎下边就总跟着一群纷纷提问的热心网友：“字儿真好看，用的是什么笔？求链接！”我一直觉得这事儿挺可笑，买一样的笔你就能写出一样的字来了？但后来有点理解了——那些网友们，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像我，瞧见哪位作家写得好，真碰上了，可能也只会问人家：您平时都读些什么书呢？您的风格是受哪些作家影响呢？——知道了又怎样呢？那些书、那些作家，你看去吧，看了你也写不出来。
◎健全的视野与健全的视力一样重要。或更重要一些。可能就是满城争说的“见识决定命运”，但也不全是。
◎天天欣然自喜就够可悲了，天天佯作欣然自喜简直要令人落泪。
◎催促是请求的一种，而非命令。这个事要明确地知道。
◎看Billy Wilder的剧，老觉得他是在有意挑衅自己。每次都是先给自己出个难题，再看自己怎么收拾。像是自己借了自己家的马褂，自己听了自己母亲的托付。可能是智力过剩的表现。或是找不到像样的对手。
◎还是不大能看翻译话剧，人家是看一个半小时的戏，我是做一个半小时的作业。强迫症似的，台上说一句词儿，我就在脑子里给它重写一遍。台上说：“您难道没有注意到门是被打开的吗？”我脑子里想：哦，这句说成“门开着呢，您没看见？”可能好点儿。台上说：“你是多么残忍啊！”我想：嗯，照这人的脾气，可能得说成“你他妈太狠了！”才行。
◎我挺担心下一代人根本听不到靠谱儿的口语了。现在的动画片、育儿节目里说的也都是这种夹生的中文。“Wow，米奇，你找到了更多的羊啊！”什么的。还是得听相声，相声在这方面简直是不可替代。
◎两个人坐着聊天儿，一个人突然伸手打了对方一嘴巴，对方说你为什么打我？他说我也不为什么。这叫什么，这叫手欠。嘴贱也是一样的道理。无来由、甚至是无动机的言语伤害，就是嘴贱。
◎比“无来由”、“无动机”更恶劣的还有一种。就是“无意识”的伤害——他不光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伤害别人，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伤害别人。我朋友圈里似乎就有这么几位，你甭管说什么他都会开始在底下说几句毫无来由的冷嘲热讽，或是负面的猜想、推测。你发张吃油条的照片，他就一定会回一句“这种垃圾食品你也吃得下去？”你说句自己感冒了他一定会说“又感冒！你这身体都完了吧？”谁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无缘无故的恨到处都是。
◎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他的口头禅是“说句不好听的”。你说什么话他都先说“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当年就挺纳闷他为什么一肚子全是“不好听的”。后来工作了，也碰上过一些这样的人，以我为代表的几个坏家伙还给人起了个昵称，叫“小乌鸦”。
◎看完《我不是潘金莲》之后我又去看了一遍《秋菊打官司》。建议你们也去看看。
◎都说年轻人思维活跃、异想天开，我没看出来。面试过的年轻人越多，越觉得很多年轻人的脑子里，其实往往会有更多陈腐的套路——不赖他们，是因为他们脑子里只有那些套路，甚至会因为自己学会了这些套路而沾沾自喜。他们还缺乏分辨套路与干货的能力。
◎另外，真异想天开也没什么了不起。没有比异想天开更廉价的能力了。
◎“老要张狂少要稳”。于是对自己要求高的年轻人常多保守谨慎者，声名显赫的老前辈里总有胡说八道的。
◎很多行当好像都是这样的。老年人玩命嘚瑟昨天刚听儿子说起的新词新事，年轻人则个个都把深深的思索写在小脸上。当然，跟倚老卖老或倚小卖小的比，这都算有出息的了。
◎网上有人说——“有意思的是，已婚男人被勾引的时候通常会以自己已经结婚了为由拒绝对方，却从来不是说：我不要。” 其实，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别人给你一块儿自己做的拿手菜，你不想吃，这时候是该说“谢谢，我吃饱了”呢，还是“你做的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人吃的”呢？
◎我年轻的时候，有老前辈教育过我：不吃也得吃。不吃就把人家彻底得罪了。“含着泪也要……”是新说法，道理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绝对地服从是最大的消极怠工。”但我后来想明白了：有人花钱买绝对服从，有人花钱买不同意见。
◎互联网像一个特别健谈的朋友，知识渊博，表达生动，唯一的毛病是总在跑题。
◎“我不是故意的”这种话尽量别说了。故意是坏，不故意是蠢，没好多少。
◎吃苹果不是学习种苹果的正确方法。对现象的归纳不能代替对原理的探究。
◎“老戏骨”这词儿我从它一开始出现就不喜欢。现在这词儿就更听不得、用不得了。不是哪个演员一过更年期就都能自动获得这个称号的。
◎拒绝解决问题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解决问题的时候，很多人选择拒绝承认问题的存在。
◎在古代，iPad发明之前，那时的父母都怎么哄孩子的？
◎看了近期上线的某网络综艺节目，跟主创人员聊了几句。聊来聊去，我说：“似乎只能在危险与肤浅当中做个选择。”主创老师的回答是：“要生存只能肤浅。很艰难。”
◎不知道电影学院导演系第一课都教什么。我觉得应该先告诉所有未来的导演：导演娶女演员是可以的，导演娶了女演员就把她当成这辈子接下来所有电影里的默认女一号是不可以的。
◎从第一个镜头到最后一个镜头每个画面每个情节都是各种开心愉快各种幸福美好当然是可以的，主人公从一开头就一帆风顺然后就是各种称心如意各种心想事成一直到结尾当然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那就不叫故事，不是电影了。是什么？是婚礼录像。
◎读一本书，书里处处是作者回忆的二三十年前的某场谈话、某次会面、或某些见闻，里头有无数细微真切的对话、心态，甚至对当时旁人表情及自己心理活动的描述，细节丰富、有条不紊、谁先说了句什么，于是谁又说了句什么，等等。看着看着，就对书里的一切都存了怀疑。
◎那书里有句话，大意是：这个时代的大戏真是精彩，只是对我们当观众的来说，票价太贵。
◎迟到的正义好意思跟自己叫正义吗？
◎聪明的人，得努力善待自己的聪明，得努力理解他人的不聪明。
◎有时候确实有点遗憾自己没有个抑郁症什么的。很多事拒绝起来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快过年了，提前祝大家过年好。少喝酒，多发红包，家中遇有争执，但凡不是生死攸关的事儿，就听媳妇的。来年，你们负责多点几次“赞赏”，我负责多更新。：））
（题图由东东枪2017年1月拍摄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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